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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停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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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和李玉林跟打哑谜似的一来一回,贺山听得脑子一团浆糊。

挂盐水是什么意思,应该是治好了的意思,就是得先挂一瓶盐水慢慢恢复着。

贺山老觉着自己这会被人吊悬崖上似的,剪刀就在头顶悬着,偏偏拿刀的人不给个痛快,非得让自己荡来荡去,就乐得看自己抓心挠肝。

梁树凑贺山背后,手搭他背上,上下捋了捋。

贺山觉着喉咙有点发干,努力咽了一口唾沫,瞥见一只皱纹里全是泥的手搭在李玉林肩上,拍了一下又收回去,冲着她的背叫了两声:“玉林,玉林。”

“钱没带够。”

那声音听着为难,贺山转头看见李玉林丈夫王刚站后面,双手有些局促地交叠在身前,手里还攥着自己的身份证和零零碎碎的票子。

整个人浑身上下穿的衣服依稀能看出原来的颜色,衣服看着比黑黢黢的皮肤干净。

王刚看见贺山,愣了一下,想了几秒才从脑子里翻出这号人:“啊——小山回来了,都快认不出了。”

“王叔。”贺山冲着他呆愣地回应。

“我去交钱,你在这待着。”梁树拍拍贺山的肩膀,示意他安心,冲着王刚打了声招呼,两人拐了个弯就不见人影了。

出来的时候找了辆黑救护车。小县城医院,救护车本来就没几辆,更别指望着正经救护车还得管把人送回家的业务。

正经拉客的也没谁愿意接这活,嫌晦气,一听这话都摆摆手表示找别人去。

十多公里,黑救护车谈下来要七百块。司机一脸你要坐就坐不坐拉倒的表情,梁树差点没冲上去骂他抢钱,被贺山攥住手腕,凑他耳朵边上说:“这车就是这样的,要不然没车拉人了。”

贺山交了钱,几个人连带着方英挤在一个车厢里,本来位置就不多,行李箱得立着放,梁树用腿把它箍住,不让它乱窜。

路有点晃,梁树靠着贺山的肩膀,感觉到他整个人发冷。

对面坐着两人,角落里蹲着一个护士,担架上还躺着一个人。输液袋随着车晃动的频率前后左右也跟着动。

贺山用手去碰方英的脸,不知道是冬天冻的还是什么,凉得发慌。他又试探性地朝方英外套里面伸手,温热的。

还有温度,贺山没敢把手放方英鼻息那探探。

挺大个救护车进了村里,有事没事的人都得朝这边望两眼。

车停门口,司机和护士把方英抬进去,放到床上,在衣服上擦擦手就准备走,贺山松了口气,幸亏他们没半途加价。

门口车一开走,住不远的人就凑了过来,踱到方英床前,一边感叹着受罪一边问情况怎么样了。

李玉林站着挡了点别人的目光:“快了。”

快了是什么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

“贺山哇,好久没回来了,这是你朋友?”

贺山朝着说话那人点点头。

“哎哟,你妈也是受罪,年纪轻轻的,才五十多岁,没享到两天福。”

“还好送回来得快,要不然都没法埋在这。”

贺山不出声。

梁树偷摸着瞄了他一眼。

李玉林说着好话把长吁短叹的几个人送出去,没让他们在屋里待太久。转头一看,王刚还在屋里。李玉林把他也推出去,说着家里鸡还没喂,就这么一会,肥膘都饿没了。

王刚顺着她的话赶紧出门,迈出去前没忘说自己喂了就回来帮忙。

李玉林看着他点点头,等着人没影了,才把门虚虚掩上。

李玉林这才拉了条凳子在屋里坐下,没忘给两人指指背后还有凳子,叹了口气说:“你们知道不,在外面走的人没法葬在村里,就算你拉到村口了也不行。”

贺山和梁树面面相觑。

“小山,你年纪小的时候你妈没跟你说过这些,你现在年纪也小。但是医院里的医生比你懂,他们都知道这档子事,要不然也不会让人挂着个没半点用的盐水回来,就为着能让走外边的人回来。

我看你在医院那样,也确实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你爸走得早,你妈也年纪轻轻的,你办事没个帮衬的人,你要有什么不知道的就来找我。

但是医院里的事情你就别跟外人说了,你王叔也不知道。要不然风言风语的传出去,对你妈不好。走嘛,还是走得清清白白点。”

贺山点点头:“好。”

“小梁,你也是,你也不要说。”李玉林没忘嘱咐梁树。

“啊,好。”梁树赶紧应声。

李玉林留了一个风水大师的电话,让贺山打过去问问最近的日子,翻着电话簿又找到了几个一条龙的电话,一并给了贺山。

“赶紧的收拾起来,我先回家去一趟,收拾点家伙事。待会做两个菜给你们端过来,都这个点了还是得吃点东西,要不然自己都顾不上,哪有力气顾别人。”

李玉林说着就起身,开了门朝外面走,走到一半回头,特郑重地嘱咐他们别马上通知别人,还是得稍微过一小会。

两人头也点得郑重。

等人出去了,贺山回头看李玉林留下来的电话号码,看着怎么就这么熟悉。

他跟脑子突然通电了似的,翻到了方英之前为了催婚推给自己的那个大师的联系方式。

数字跟一个萝卜一个坑似的,半点没有偏差。

家伙事搭建起来,邻里乡亲也全通知了一遍。那个晚上,不同的人进进出出,盆子里的火就没灭过。

梁树陪着贺山招呼人,他一句话插不上,也没打算插,就站在旁边给人递纸钱。

贺山跟人搭话,不少人对着他说他小时候的事情。方英一个人苦哈哈地把贺山拉扯大。

方英这人泼,大家都知道。不少人看不惯她的泼辣,但也不得不承认,要是自己是她,不见得会比她更温和。

磕头的时候贺山得跟着磕,他一低头就看见架子下面的长明灯,一抬头就看见空中飘着的纸灰。

来人络绎不绝,因此梁树一直在弓腰递东西,不断重复着弯腰和起身的动作。贺山一直在磕头。

不知道弯了多少次腰,磕了多少次头,估摸着是最后一波人走了。梁树得了空坐旁边,揉了揉侧腰,摸出手机一看,马上十一点。

这里人起早睡早,就趁着白天那会干点活,这个点已经太晚。

解了锁看见丁茂连发好几条消息过来。

丁茂[14:31]:你问阿姨了么,能不能成啊

丁茂[15:09]:还没醒?

丁茂[15:44]:问到了回我

丁茂[17:26]:还没醒?

丁茂[19:58]:还没醒?

梁树完全没想起来这回事。今天这连轴转的,哪还能顾得上别的事。

他偏头看了眼贺山,后者显然看起来比自己累挺多。这会了还没坐下,在搭起来的堂子里走来走去收拾着落下的纸屑垃圾。

梁树问了一嘴丰姝绾,这个点她竟然还没睡。得到答复后,给丁茂推了她的联系方式过去,让他们自己商量着来,自己这边还有事。

丁茂:什么事啊

梁树:贺山他妈妈走了,我来帮忙

丁茂:就你俩啊,要我们来帮忙么

梁树:不用了,远得很,不说了,我先去忙了

梁树也是头一遭碰着这档子事,家里老人都活得好好的。更何况自己从小生活在城市里,对于这种丧事只是在书里看过,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但转念一想,贺山也没比自己懂得多哪去。

他起身和贺山一起收拾好,两人这会好不容易能坐下来。

堂里就在正中央挂了一盏灯,白色的光打在白布上看着更冷。四面用塑料围着,不透风,就门口那两片帘子卷上去。

靠边放了一张小木桌,上面摆着鞭炮纸钱香火和两大袋花生瓜子,还有李玉林才送过来的炸的肉片,说着晚上肯定冷,又饿,多少得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贺山随便塞了点东西进肚子里,他不觉着饿。

梁树提着热水壶给人倒了杯水,一边塞上木塞子一边让人赶紧喝两口,暖暖身子。

贺山就着玻璃杯氤氲的热气看梁树,热气熏得他眼睛特难受。

梁树把热水壶朝角落里提,一回头看见贺山水喝完了,攥着个杯子不撒手。

他走过去摸摸贺山的耳朵,把杯子从人手里挖出来放桌上。

下一秒贺山就着这个动作把人抱住,头靠过去,刚好靠在梁树肚子上,梁树伸出胳膊把人圈住,这架势特像抱着抱枕,怀里被撑得满当当。

梁树没想别的,就只觉着心疼。

就算贺山什么都没说,梁树也能看出来他一整天心神不宁。

本来昨晚就没睡多久,一直强撑到现在。再加上脑子和身体一起用劲,东西还没吃多少,是个人也得累了。

梁树心里跟蚂蚁咬似的,但说不出几个字,只是胳膊收紧了些。

贺山呼出的热气闷在梁树外套里散不出去,连带着耳朵眼睛鼻子都捂得暖和了一点。他这么靠着,竟然觉得有点昏昏沉沉的。

先前心里老是飘着,这会能短暂地沉下来,整个人也松了劲儿,脑子里放空,什么也想不了。

他闷在梁树怀里半晌,才回过神来梁树保持这个姿势站了多久。

梁树说不出太矫情的话,就只是顺着他的后脑勺摸摸:“我陪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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