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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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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岁的愕然只出现了很短暂的时间,他右臂轻轻撑在两人中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江崇因无法抑制的情绪而起伏的胸膛和抓着他的手正隐隐凸显的青筋。

少顷,他抬起眼皮笑了笑,“你太激动了。”

那是个轻轻淡淡又漫不经心的笑容,他就保持着这样一个弧度的微笑,安静与江崇对视,看到那双映在眼底的眼眸颤了好几次后,终于渐渐恢复平静,又渐渐冷寂。

“是,我太激动了。”

江崇轻声说,一眨不眨地垂眼望着近处的人,距离近,交错的呼吸融进车内密闭的热潮里,被控制,被压抑,被迫平息。

又有车驶进停车场,人声车声搅动了两人之间那根无形间拉得紧且细的弦。

江崇嘴角往上扬,攥着江岁胳膊的手一卸力,骤然松开了对江岁的钳制,他甚至还摸了摸江岁胳膊上被攥红的皮肤,指尖带温凉热度,目光幽深。

“下车吧。”

他说完就径自下了车,车门砰地一声关阖时,一鼓涌进来的热浪扑了江岁满头满脸,扑走了他几分钟前的淡然自若,也带来了几分不明不白的惶惑。

江岁一语不发地下车,江崇锁了车门,转身和他一起并肩,“走吧。”

两个人一起往前方的公安大门走,进去后,一楼是办业务的大厅,二楼三楼才是办公室,这个时间等在一楼取号办业务的人仍旧不少。

江崇注意到,江岁走近人多的地方时总会下意识微微低头,让帽檐挡住他的眼睛和大半的表情,也下意识地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江崇看在眼里,在江岁又一次拉开与他的距离时,不动声色紧接着靠了过去,反复几次,逼得江岁几乎要贴墙根而走。

江岁终于被挤到不得已停下,从帽檐里抬起脸,目光不咸不淡地从江崇嘴角处噙着的笑意掠过。

江崇轻咳几声,敛了淡淡的笑意,抬脚要迈台阶,忽然听到身侧的江岁说。

“你上去吧,我在一楼等你。”

江崇的动作一滞,克制住扭头去看他表情的欲望,半晌后嗯了一声,说了句,“你别乱跑,我很快下来。”

江岁好像笑了,余光里,江崇只看到他轻轻一颔首,然后坐到了等候区的连椅上,垂着眼睛开始玩俄罗斯方块。

江崇心里的一声叹息轻不可闻,轻到连他自己也听不见,他重新上楼,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依照电话里的声音找到大胖的办公室,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门突然被打开,门里冲出来一个人,红光满面的,朝江崇挥舞着正在显示通话状态的手机,一边挥,一边激动地没忍住跳了一下,壮硕的身躯透着与年龄和身份不相符的活泼。

江崇嘴角硬生生抽了一抽,忽然有种不想继续往前走的冲动。

大胖看他不走了,几步冲上来,江崇伸出两根手指,抵在扑到眼前的笔挺锃亮的制服上,身体往后仰,愣是阻挡住了热情似火的拥抱。

大胖哈哈一笑,改抱为捶,重重锤了江崇肩膀一拳,江崇接了他这一拳,终于忍不住也弯了嘴角露出笑意。

“终于舍得回国了,走,进我办公室说。”

大胖笑着去揽江崇的肩膀,没揽动,看到江崇对他摇了摇头,然后走到围栏前,垂眸往下望着一楼大厅熙攘嘈杂的人群。

大胖走过来,疑惑道,“怎么了?”

江崇的视线落在大厅里的某个位置不动。

“就在这里说吧。”

“在这儿?”大胖挠了挠头,“在这儿说话很奇怪吧,也不合适,还是进我办公室吧。”

江崇没回答他,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漆黑幽深的眼睛,不语自带冷意,他微抬了下巴,示意大胖去看。

大胖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望过去,到底已经干了多年警察工作,并没有花多久时间,大胖的目光就定定地落在大厅某个身影上面。

好像过了许久,又好像也没有多长时间,大胖再开口时,声音带了点儿哑,他单手抓紧微凉的不锈钢栏杆,消散了掌心泛起的热度。

“是...”

大胖握紧了拳,瞳孔放大,深处,在轻轻颤着。

江崇,“嗯。”

两个人默默无言,熙攘往来的大厅里,如果有人此时抬头向上望一眼,就会看到三楼走廊围栏旁,突兀着站了两个男人。

一个身材健硕,穿着制服,憨厚的浓眉中藏锋芒,另一个,简单的黑色衬衣之下掩着遮不住的冷冽俊朗,而两个人的眼睛,都在望着楼下的同一个位置。

大胖深吸了口气,拍了下江崇的肩,“我把你要我找的东西拿给你。”

没过一会儿大胖就走出来,出来时手里多了个档案袋,他递给江崇,“都是复印件,程序不合法,你知道就行。”

江崇垂眼,指腹摩挲着档案袋背面露出来的白色线绳,说了句,“谢谢。”

大胖想用开玩笑的语气回句,谢什么,顺带缓和下这压抑的气氛,然而他话到嘴边,只觉沉重和烦闷,轻松不起来,最终化为一声沉沉的叹息。

“我说怎么好端端的,你突然让我找这些资料。”

江岁抬眼,“你看了?”

大胖嗯了一声。

江崇不急着打开,轻声问,“怎么样?”

“江岁父母的车祸确实是交通事故,这没错,而且程序从头到尾也严格正确,完全找不出纰漏,就算现在拿出来再重新查审,恐怕最后的结果也和当年一样,起码从表面,你看不出任何有问题的地方。”

江崇身形未动,目光也未移,却沉了下去,“那么表面之下呢?”

“表面之下,”大胖沉默了一会儿,身体转向江崇,目光渐渐锐利,“我把当年的卷宗看了好几遍,虽然这场事故造成的后果惨烈,但再惨烈,认定还是交通事故,因此和其他交通事故写得差不多,并没有多余的记录,肇事司机也承认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撞死了人,没有任何辩驳,也没有找律师,判了三年。”

“不过,有趣的是,这两天根据我查到的,入狱后,仅仅只过了半年,这个司机就死了。”

江崇的声音没有一点儿温度。“怎么死的?”

“ 癌症。”

沉默蔓延,大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却觉得这汗是冷的,他听到身旁的江崇淡淡的声音,“这病来得这么巧啊。”

大胖冷笑一声,“还有更巧的呢。”

“这个司机死后没多久,他老婆孩子忽然搬了家,我去找他们邻居问过,没人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只说走得特别急,像是一夜之间,这家人就搬走了,十几年的乡里乡亲呢,连个招呼都没打,但,我去房管局查过,这房屋的买卖转让手续,可是在一年之前的,就早早走完了。”

“这时间卡得真他妈刚刚好,像是知道他家男人什么时候会死,要不然就是通仙了,未来发生什么事全能预测到。”

江崇笑了笑,伸手去摸裤子口袋里的烟,却没摸到,才想起,早已被江岁没收了。

他眉梢一挑,目光冷然,“说不定真是通仙了呢。”

大胖瞥了他一眼,想骂一句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忽然看见面前的人脸色一变,几乎是一刹那,那刚才的一点儿讥嘲笑意消失无影,取而代之的是满面寒霜,如寒冬腊月最为狂冷的北风,让人从头到脚无一不被冻进刺骨的厚冰里。

大胖沿着江崇那冷刹的目光一看,看到一楼本来一直安安静静低头坐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还被围在了看热闹的人群中心,瞧上去,像是和对面的一个工作人员起了冲突。

……

江岁对就快戳到自己鼻尖的那根手指只是向后避了避,也没有多大恼怒,他甚至还笑眯眯地说了句,“小伙子,不要动不动就拿手指人嘛。”

旁边有热心的大爷跟着附和,“就是就是,这政府部门现在都什么服务态度。”

站了一天大厅的男人更气了,赶也赶不走,还有帮腔的,他兢兢业业站了一天维持秩序,口干舌燥耐心答疑解惑,这还服务态度不好啊?还有,这人多大?看上去年纪轻轻的,竟然有胆叫他小伙子,真是岂有此理。

实话讲,江岁觉得自己有点儿冤,他不过是没取号,在这儿乖乖坐着等人,不至于就成了蹭空调的无业游民,这小伙子脾气也太暴躁了,八成是感情之路不顺,被女朋友劈腿了。

那男人脸色难看,火气直冒,张张嘴,还要再发作,眼睛忽然看向江岁的身后,停顿了一下。

两道阴影倾覆过来,江岁只觉右侧的那道人影靠在他身后,呼出的气落在脖颈后裸露的皮肤上都是凉的,轻轻瞥眼,竟然看到江崇在笑,然而那笑冷寒森然,江岁怔了怔,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他忽然抓住江崇的手臂,紧握着,面上还是淡淡的,笑着问。

“这么慢下来,办好了吧,晚上吃什么,有点儿饿。”

江崇没理他,眼睛盯着对面脑袋明显往衣领下缩的男人,一动不动。

男人看了看对面站着的三个人,不自觉吞了口口水,气氛诡异地安静,尤其是自家领导那脸色,看上去在发飙的边缘徘徊,果然下一秒,看到大领导盯着他皮笑肉不笑说了句。

“呦,好大官威呀。”

男人紧张地又咽了咽口水,磕巴道,“杨、杨队,我……我……”

大胖不耐烦道,“滚。”

男人一声不吭,赶紧滚了,人消失在视野里,大胖才松了口气,右手虚握成拳抵在嘴边轻咳了几下,一边咳一边用眼角偷偷去看江崇的神情。

江崇眼风冷冷瞥向他,大胖一激灵,差点儿没挨住,只得努力严肃地板着一张脸,假装自己很威严,也很生气。

江岁放在江崇身上的手已经松开,听到大胖的声音时垂眼笑了笑,然后往右靠了靠,对江崇低声说了句,“我去趟厕所。”

大胖心里酸酸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喉咙间涨满了一腔酸涩,只觉得江岁远离他们的每一步都是沉重。

江崇在这时说了句,“他不想认就不认吧,别逼他了,会有一天,他会重新走在阳光下的。”

盯着拐进卫生间的那个背影,大胖看了好会儿,才收回目光,点点头,哑声,“好,到时候我们三个一起喝酒。”

他双掌并拢狠搓了把脸,似是要把所有情绪抹走,然后想起来什么,把江崇拉到墙角边,低声。

“这个月又找到一个人,回A市开了家理发店,生意不能说好,倒也还行,要帮吗?”

江崇沉吟了一会儿,“跟工商局的人打个招呼吧,少去为难就成。”

“好,”大胖点点头,应了,“还有个事,上次跟你说的那女孩,没熬住,上个月自己去了。”

江崇眼睛暗了暗,“有人送吗?”

大胖嗤笑,冷冷道,“家里人一个没来,不过也是,早就跟家里人决裂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我找了几个兄弟送了她一程,精神病院给操办的,我也就是出了点儿你卡上的钱,自己出了点儿人力。”

江崇沉默着点点头,过了好一会儿,嗯了一声。

“辛苦了。”

大胖听不得这句话,叹了口气,知道说了没用,可总也忍不住劝。

“江崇,那些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你不能老活在里面,这几年你到处找当年十三号中心的那些人,生活困窘的就拐弯抹角又是给钱又是给工作,我讲句实话你别不爱听。”

大胖摸出支烟,想抽,又记起这是在大厅里,塞了回去,揉得烟盒都变了形状。

“你就算再怎么帮,也没有人会感谢你,当年的那些人出来后,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连宋……”大胖顿了下,狠狠往旁边呸了一口,语带厌恶地继续说。

“这个名字他们听都不想听,更不用说提起来就会做噩梦了,十三号中心成了不能回忆的魔盒,揭开,魔鬼就出来了,生活就跨了,人也就跨了,想要继续活着,并且活得好,只能遗忘,把过去所有的一切都忘了,才能往前走。”

“江崇,即使里面有你外公的因素,这么些年,也够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苦果,熬不出来就熬不出来吧,你没有那么大能耐,也拯救不了别人,你信不信,你这几年在背后帮过的人,哪怕告诉他们真相,也没有一个人会感谢你半个字,所以你到底图什么呢?”

江崇从大胖手里揉来揉去的烟盒里抽了支烟出来,放在指间把玩,少见地笑得混不吝,“图几十年后下地狱,阎王爷能给我判轻点儿。”

他愣怔了片刻,靠在身后的墙上又补了句,“也图外婆在天堂能心安。”

“江崇,我还是那句话,该遭报应的不应该是你,也不应该是江……唉!”他突然烦躁地叹了口气,抬手把早上定型好的头发抓得一团糟,“这他妈的都是什么事啊?!”

“行了,”江崇把烟塞回大胖烟盒里,用力压了压他的肩,像是在抚慰,“你回去吧,他该出来了。”

大胖离开前,扭回头说了句,“替我向他问好,还有,让他多吃点儿。”

江崇笑了,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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