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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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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他认真考虑,去京兆府任职第一天就出了岔子。

京兆府内的签押厅中,少尹穆旃坐在下首,一旁的香几上放着一盅茶,热气飘飘扬扬升腾着。

厅外屋檐下古不愚搓着双手,来回踱步,时不时看向前面的太湖石。只听外院有了些动静,穆旃才站起身子,整理了一下公服。

段垄领着许浑进了厅内,穆旃拱手为礼,古不愚作揖,许浑一一还礼,方才各自坐下。

古不愚先起身对许浑又是一礼道“这事本不该下官来说,只是……”

穆旃见他吞吞吐吐的,一点也不痛快,索性拿起签押厅内大案上的一份公函,抽出里面的信笺,抖开交给了许浑。

许浑手接过东西,一脸的茫然。

一面细看内容,一面听着古不愚说道“是前几日府尹大人差人送来的,昨儿咱们刚得的信。”

上头的内容很简明,华原、富平、栎阳、高陵几县受灾,栎阳县因无知县主事,下属官员多有怠慢,灾情无法缓解,另着辖制此县的少尹暂往栎阳县部署缓和局势。

去兖州时正是借道栎阳,许浑记得那时知县段思在就没有出面,信笺上说无知县主事,难道……

穆旃看到许浑的脸色不太对,解释道“原先的段知县因病递了请辞的奏疏,吏部下了文书准其辞官,一时没人补上这个缺,加之灾情也是十万火急,就让当地的孟县丞暂行知县事,没曾想府尹大人这趟去还是不大好。”

听了这一大串,许浑又问了一句“这与本官有什么关系呢?”

古不愚这才说出了重点“您不知道,您过来是接前任少尹的差事,这栎阳县就是前少尹的辖县。”

你们这些家伙是一起来唬鬼的吗?许浑几乎是从圈椅上跳起来,朝他们说道“你们的意思是要本官去?”

古不愚陪笑撇过脸去装傻,段垄用手肘拱了拱边上穆旃。

穆旃白了他们一眼,看向许浑把他拉到一旁,附耳道“许少尹,有些事你还是先忍忍吧,五月定品审官,月底三品上的官员任免才出来,一般京兆尹甚少连任三年的,你这趟去回来也快。”

这一通直白说法,竟令许浑不知道说什么了,可什么事都不可能存在绝对,若是麦纬又连任三年呢?

麦纬借着职务之便肆意罚处,还不如先躲出去一段日子,若麦纬还连任,他就去抱大腿,不就是攀附权贵作女婿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由穆旃签发了公干出行的文牒,段垄收拾出一辆州府衙门用的青灰色盖顶马车,又命赵县尉亲自把许浑送回府。

先回许宅,简单收拾了行装。赵县尉原是想跟许浑一道去栎阳县的。可许浑今日刚到任就被来了个下马威,京兆府的人是不敢用的,就拿出少尹的身份强压他回了府衙。

与杜叔交代了几句,又向老太太告诉了一声。由高融驾马车,带着行思和乐水往栎阳去了。

这一趟没有霍无忌的催促和岳览的啰嗦,许浑觉得尤为无趣,懒懒呆在马车内,翻看几本闲书。

行思在一旁做针线活计,像是一个简单式样的扇套。

乐水瞧着有趣问道“行思姐姐作的是什么?”

行思偷瞄了一眼许浑,又对着乐水道“上次少爷回来,带着的一把折扇,我看那坠子意头很好,就想给它做个扇套子,日后少爷外出好带着的。”

许浑想起那柄扇子,不经皱眉。蔡慬那日的言语又重新闪回脑袋里。

太子、宪王、定王等诸位势力盘根错节,或可借麦纬的手调往外任,躲个十几年再回京入六部做个堂官,安安稳稳保重性命才是。

许浑透过布帘往外可能去,田埂上泥土被晒得有些沙化,若是大风一挂沙尘四起,还好今天无风。

许浑朝行思问道“四月到五月京里下了几场雨?”

行思用绣针瘙着发间道“都说春雨贵如油,从三月中旬起就没怎么下雨,少爷你出远门后没几天下了一场毛毛雨,五月初一入夜又下了一场,这之间是否有雨,我也不大记得了。”

许浑大致心里有数了,春耕种不下去,一来耽误秋收;二来这年节的余粮吃到三四月可能就是极限了,许浑想起上次出行,还有一艘粮船跟着他们,想来是去其他州府借调存粮的。

端阳节京里还是一如往昔的热闹景象,可京外不过几百余里的县城都报了旱灾,真是一方天堂一方地狱。

第二日上午到了栎阳县地界,许家老宅在西南方、关帝庙的后头。听爷爷说曾祖当年在庙里做过庙祝,后来就近置办了一处房舍。经许家三代经营修缮,大概收拾出了一间两进带半个小院子的宅邸。

许浑将高融和行思留在老宅,擦洗整理等候老太太。

这下换乐水驾车,乐水手拿着缰绳,看了一眼进马车安坐的许浑。自己坐在车辕上,随意装样扯了几下缰绳,那马儿纹丝不动,好大的日头,晒的他额间生出了些汗珠。

许浑在马车内问道“怎么还不走?”

乐水急了一鞭子下去,马儿吃痛,顿时狂奔起来。车内许浑一时不稳,一骨碌摔到了车辕前头,还好乐水眼疾手快拽住了许浑的腰带,这才稳住了他。

许浑趁机左手把住车辕,右手拉缰绳才停住了马车。惊魂未定许浑跳下马车,指着乐水训斥道“幸得沿街没什么百姓,若是撞了人岂是玩的。”

乐水一脸的无辜道“小的没学过驾车,累少爷受惊了。”

许浑爬上马车,与乐水说了一些驾马车的心得,刚轮到乐水实践,马车已经到栎阳县衙。

县衙门口两个值守的差人,正躲在石狮子的阴霾里打盹。

乐水刚要上前叫醒他们,许浑拦住了他。自己走到堂鼓前抽出棒槌,“嘭嘭嘭……”敲了起来。

在偏厅打瞌睡的主簿黄卻,被吓得一激灵。当下骂骂咧咧道“哪个浑球这么讨嫌,青天白日不在家挺尸,来衙门瞎闹什么。”

待他到了正堂,上首坐着一个衣着深绯色圆领袍的大人,眉眼还有些熟悉,县丞孟平芝和县尉安泰和低头垂手站在一旁。

黄卻拱手行礼,站到了孟平芝的身后。

许浑看着他们三人道“人都到齐了?”

孟平芝出列回禀道“禀少尹大人,栎阳县暂无知县,下官县丞孟平芝。”

指着自己身后的两人分别介绍道“这位是主簿黄卻,这位是县尉安泰和。”

许浑点了点头,端着上官的架子说道“本官过来是因为你们这儿处理灾情不当,多有怠慢之处,府尹大人很不满意……”

孟平芝听着神色有些不自然,黄卻轻声道“少尹大人,不对吧?”

孟平芝撇过头,轻呵道“住口,少尹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许浑看他们这一来一回,眼光又落在了那份公函信笺上。看来麦纬在栎阳是挖了一个坑,等自己来跳呢。

许浑先了解了灾情的处置情况,赈灾的粮食、银钱款项的账目一一查对清楚。

各家各户每五天发放一升米,北面的炎帝庙旁设了粥棚,每日两次施粥,县里的大户也颇为配合,几家一起捐了二百多两银子,又在端午期间给县里各处去瘟撒药,灾情控制算很不错了。

花厅内许浑独留了孟平芝在旁,将看完的账册放到了一边。望向孟平芝问道“府尹大人让本官来到底是什么事,你一五一十同我讲来。”

孟平芝叹了一口气,撩衣下跪道“大人,县里出了人命案子,下官对此一窍不通无法料理,已经拖了数十日,请大人裁夺。”

人命案,许浑心中咯噔了一下。灾情处置不当,不过是遭贬,若是判出了个冤案,重则可免官查办。可京兆府有司法参军在,何必让他跑一趟,看来那几位同僚手脚也不干净,瞒了他许多事。

许浑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道“去取案卷来。”

孟平芝起身出去了片刻又进来,将案卷整理交与许浑细看,真论起来还真与许浑他们有关,栎阳县的粮船是同他们去兖州时一起出发的。

四月初五,粮船于栎阳县码头出发,沿春江先至润州,后往湖州,共计七日;船舶停靠湖州码头两日,由京兆府司仓莫崇、户部司庾员外郎姜峼、监察御史孔大升主持调粮、验看、监管等事务;

返程水路行船共计九日,二十四日于栎阳码头卸货,在粮船底仓的厨间发现了一具尸体,查实为随行衙役曲九。

次日运粮入县衙仓库,四月二十六邻县奉上命过来调粮,在丙字粮仓内发现衙役扈小满的尸体。

同天随船的衙役收押大牢,其中由皮闰的媳妇作证,皮闰昨日就没有回来。

许浑看着不禁问道“这皮闰、扈小满为何要一并归于此案呢?”

孟平芝琢磨着,下了个模糊的结论“随粮船去的衙役一共十一人,雷县尉为首。这三人都是这一批过去的,想来为的是同一件事。”

“随行的名单呢?”许浑道,

孟平芝从案卷中翻找出一张花笺,呈给许浑看。

上写着:差役:田大饼、田二饼、皮闰、解友、扈小满、罗东风、郭三、刘蛮子、曲九、吕顺

县尉:雷诚

这是一张县衙签行的公文,算是通行证一类的东西。

按制上州府县尉三人、中下州府县尉两人、县衙县尉一人,许浑有些不解道“你们县尉换人啦?”

孟平芝解释道“雷尉上了年纪,去年就递了请辞的行文。吏部的批示今年五月准辞,这是雷尉干的最后一件公务。”

对于雷诚他也有所耳闻,杜叔因伤退下后,外调兴元府县尉雷诚出任京兆府县尉,四年后雷诚不知何故外调,在栎阳一呆就是十余年。

“涉案的一众衙役都在哪里?”许浑询问道,

“暂时收押在牢房里,府尹大人下了死令限期月底前破案,请大人辛苦这一遭了。”

孟平芝言辞恳切,不像是会背后捣鬼之人。

许浑思虑了片刻道“此处不是问话的地方,传雷尉到前头花厅吧。”

一柱香的功夫布置好了花厅,许浑信不过黄卻,倒觉得孟平芝很入自己的眼,隧让他做作口供抄录的事情。

不多时,县尉雷诚带到。国字脸,粗重的剑眉,胡子拉碴,鬓角已然花白。积年的县尉干吏做下来,面容不怒自威,见到许浑等人抱拳为礼“卑职见过二位大人。”

浑厚的嗓音有些令许浑生怯,抬手示意道“雷尉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嗯,好。”雷诚也不多做推迟,搬来一张圆凳,自己坐下。

“这案子,你且先讲讲吧,本官若有疑问自会提出。”许浑看着雷诚的眼神很自然挪到了孟平芝身上。

“是,大人。押粮一事是卑职在位最后一件差事,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俺们是四月那一日,跟几位京城里出来的钦使大人,一起出发去的。三位督粮官大人走陆路先行,比俺们先到湖州几日,两天装船然后押粮回去。”

许浑出言打断道“这些,本官都知道,你们尸体是怎么发现的?”

雷诚抬眼去看许浑,沉默不语。片刻才道“大人也瞧出问题来了?”

“你们自己说的谎,也要能圆上才是,这样的供词拿给谁会信,本官虽说没有在刑部任过职,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许浑似有些玩味的眼神看了一眼孟平芝,孟平芝认真抄录着供词,丝毫没有在意。

雷诚接着道“回程的第三日夜里,在粮船值夜的罗东风过来说不知什么东西从船上落水了,动静很大。卑职当下就亲点了人手,少了一位就是曲九。”

孟平芝听这话,马上反应过道“不对,雷尉你上次不是这么说的,你作假供?”

雷诚尴尬的咧着大嘴,似笑非笑道“卑职这事报给莫司仓的,那曲九原就是个酒鬼,之前偷喝祭祀的供酒,还醉在客船里头,被赏了三板子,莫司仓当时说就当他是醉酒摔下去的,不要节外生枝,押送粮船要紧。那时还有两位大人在船上,俺们也就没有声张。”

孟平芝明白雷诚的顾虑,就像这一次,他也不敢声张,天子脚下三个衙役两死一失踪,自己也是诚惶诚恐。

雷诚见孟平芝没有深究,接着道“六天后驶回,卸下粮草。在第二日黄昏,船舱最底下的厨间竹篓里发现了曲九。”

孟平芝起身在许浑的案几上找出了曲九的尸单,后背心窝的位置一刀毙命。再结合那天晚上的落水声,死了应该有七八天了。

许浑心中有了些思路,后背中刀定然是自己熟悉之人。就先问雷诚一些其他的事情“这人抛尸在江里毁尸灭迹也就算了,何苦要带回来呢?”

雷诚望着外头的日头,若有所思道“县里有传闻说龙王在打瞌睡,所以愣是不下雨。要用三牲祭祀,龙王才会醒。若是江里多出了漂子,龙王的胃口会变的。”

雷诚回眸,看向许浑的眼神中透着淡淡的杀意。

许浑索性转脸看向孟平芝,问道“县里有预备祭祀吗?”

“由关帝庙的老神仙,选了五月二十码头祭祀。”子不语怪力乱神,孟平芝虽说是读书人,可也不敢犯众怒,有些事还是各退一步的好。

“这几人一路都是干什么的,雷尉同本官讲讲吧。”许浑将信笺递给了他,

“田家两兄弟是厨子,曲九和扈小满是船夫,其他的就巡逻护卫,做一些粗事活计。”雷诚道,

这时主簿黄卻快步走了过来,打断了他们问话。后面还跟着几位衙役,黄卻笑着对许浑作揖道“大人问案子,怎么不让卑职来伺候,委屈孟县丞做这些事。”

黄卻的笑意显得尤为奸猾,令许浑眉头一紧道“三老爷脾气大,看孟县丞年轻,竟连本官也不放在眼里,本官让你进来了吗?”

黄卻听着,笑意更浓了“卑职唐突了,虽说咱们县隶属京兆府,可人命案上有司法录事,您这次来不是督促咱们县治灾的嘛。”

黄卻是拐着弯说许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许浑当下就忍不了了,“这事本官管了,又如何,你大可行文向府尹参我,但是我在栎阳县一日就不想看你。”

不由黄卻多说什么,许浑高声道“来人,将黄主簿拿下,押入大牢看守。”

黄卻大吃一惊,急呼喊道“大人,卑职犯了什么错,您要将卑职下狱。”

“你治灾期间,怠惰行事,敷衍上命,有孟县丞作证。还费什么话,左右都是死人吗,动手。”

许浑说完,左右还在迟疑,这时看热闹的雷诚微微点头,左右才出手拿住了黄卻。

黄卻一脸不置信,惊呼道“老雷你!”

雷诚没去看他,挥挥手叫人把他带了下去。等人都没影儿了,才出言道“下狱……不好,关去西院吧,大人您说呢?”

许浑这回身边可没一兵一卒,底气虚的很,只得点头同意。

雷诚站起来走向许浑,手支撑着案几,看着他义正严辞道“大人好好查,这栎阳县还乱不了。”

说完告辞,走到门口时身形慢了半拍,不着痕迹的回望了一眼道“许逖的儿子,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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