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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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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纽约还没有变暖和起来。

尽管宋一一下飞机之前特意多加了一件从头包到脚的超大羽绒服,仍然被室外零下的温度冻得哆嗦。

他并不是一直都怕冷的。

棒球运动员出身的他身体素质自不用多说,小时候在横滨晴朗的冬天穿着单薄的运动服做变速跑、冲刺跑、长跑都是常事,去北海道冬泳也是他和伊藤冬季必做清单之一。

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大概要从2011年说起。

自从宋一一开始作曲以表达所思所感以来,他尝试着将作品投递向各大比赛,成绩都很不错:

意大利巴列塔国际作曲比赛一等奖;BBC PROMS青年作曲家比赛金奖;金钥匙钢琴作曲比赛金奖;欧洲钢琴教师协会皇家音乐学院艾伦·布什作曲奖;奥地利维也纳舒伯特音乐学院国际作曲比赛一等奖;意大利拉米戈达拉国际作曲比赛金奖……

顺理成章的,他被纽约茱莉亚音乐学院作曲系录取。

新生开学音乐会上,他作为首席小提琴手和茱莉亚交响乐团一起演奏了他入选“纽约爱乐乐团全球小作曲家项目 ”的交响乐作品。

正是由于这次演出,他被德意志唱片音乐总监相中,劝说他签下了小提琴独奏家和作曲家的合约。

古典圈子是相对小众且封闭的,太多音乐家出道好几年也掀不起水花,他本以为自己也将是其中一员。

可随着他第一张演奏唱片的面世,事情的发展和舆论的强烈程度令他始料不及。

DG公司用“少年天才小提琴独奏家以四把私人收藏历史名琴录制《维瓦尔第:四季》”做噱头宣传唱片。

使用多把名琴录制唱片的演奏家不在少数,同样是演奏《维瓦尔第:四季》的就有阿卡多、吕思清、穆勒等人。

可他们都是从各大协会或者银行借用,像宋一一这样四把名琴全部来自本人收藏的年轻小提琴家在当代确实独树一帜。

根据DG公司披露的名琴具体制作年份与命名,查访了公开交易记录后,四把琴总价值超过3000万欧元的消息一举震撼了古典圈。

媒体鬣狗一般地疯狂挖掘他的家庭背景与经历,他们越是追逐越是兴奋,有关宋一一的信息都被摆在了公众面前:

美国著名新兴亚裔财团出身、青少棒运动员转型、Andre Watts的钢琴学生、从未有过小提琴巡演或者大赛经验……

这些争议单个来看都不算太夸张,家庭富裕、跨行业、没有大赛经验的演奏家并不罕见。

但所有标签一起同时被媒体轰炸般贴在一个人身上,难免让大众产生了“这是个有钱的业余玩票选手”的印象。

破圈的热度将讨论度扩大,不只是相关领域,就算是对棒球和古典毫不了解的路人也会因为偏见随口骂几句。

他时刻被审视批判着:亚裔的长相和身份、穿西装演奏时过分突出的身材、没有小提琴相关的成绩资历、不是音乐世家而是资本家族出身……

宋一一对隐私被无关的人评头论足感到烦心,但又暗自庆幸没有被曝光更多。

他一开始只是单纯觉得可以发喜欢的乐曲演奏合集或者把自己做的曲子推向大众,应该会是很不错的体验,所以才答应了签约,没有什么要成为了不起的音乐家的梦想。

现在被各种色彩的报道严重影响了正常生活,正好电影配乐课的客座教授Alan Silvestri邀请他参与《The Croods》的配乐工作,他不免认真考虑就此沉寂下来做幕后工作的可能性。

直到变本加厉的媒体挥舞着话筒,采访kelly和Alex对他的职业选择的感想,调查Watts关于他学钢琴的表现以及转做小提琴家的意见,追问他以前的棒球队友和茱莉亚的老师校友……

他们甚至翻出了他在日本的经历,报导了伊藤作为大满贯高尔夫运动员和他的关系。

他终于被激怒了,其实他对争议与恶评不算耿耿于怀,但唯独不愿意身边的人因他受到波及。

可那帮无冕之王恰到好处地没有踏出诽谤的边线,最多也只是收集过往零碎的报道再整合夸大密集公布,很难迅速找到有效的方法去遏止。

宋一一最终选择了自己站在镜头闪光灯前,不再沉默以对,而是主动配合环球音乐的商业开发和宣传,高调地宣布将接受所有乐迷的评价。

他一面没有白天黑夜地练习小提琴,另一面欣然答应各地演出的邀约。

不管是大型现场去镶边或是业余活动被蹭流量,只希望用最短的时间去弥补资历上的不足,用实力让大众的视线专注于音乐本身。

于是,他的日程表被填的满满当当,真正意义上每一天都在路上。

单单2012一年,他就跑了160+场演出,最赶的时候一周内跨演欧洲三个国家六个城市。

幸运的是,他确实在音乐上天赋异禀,技术挑不出毛病,演奏风格独特鲜明有魅力,再加上出色的现场情感渲染力,他成功扭转了大众的印象,真正以天才小提琴独奏家的形象深入人心。

但所有成名被节省的时间成本都向他的身体讨还了代价。

告别了运动员时期高强度的训练,为了保持充沛体力又避免意外受伤,他只能选择一些相对安全的运动,比如长跑、游泳、普拉提之类的。

巨大的能量消耗落差和繁忙的行程使他迅速消瘦下来,他终于不用再因与演奏家身份格格不入的健壮身材而被诟病,但身体发育尚未成熟的他免疫力也随之下降。

由于担心异国饮食不当影响到演出状态,基本上每餐都是路上或者演出前匆匆用一些欧包、鸡胸肉和蔬菜沙拉,以至于他现在看到鸡肉就生理性反胃。

长期用餐时间和作息不规律导致他肠胃吸收消化能力下降,身体机能紊乱,身体素质也比以前差得多。

他开始对天气变化敏感,如果不注意保暖很容易生病;也不能再碰生冷食物,每天必须要加餐多次才能勉强保持体重稳定……

他不得不年纪轻轻就去学习该如何保养自己的身体。

纽约是一座国际化大都市,是世界第一大经济中心,金融、娱乐、时尚、政治、媒体、艺术、文化、科技全部辐射全球。

这里是有钱人的天堂,当然也应该包括他。

可他不喜欢这座城市。

他讨厌这里的常年拥堵,讨厌乱糟糟脏兮兮的地铁,讨厌密集杂乱的人群,讨厌矛盾冲突不断爆发的混乱。

最讨厌的是,这座城市对他来说,太冷了。

他住在寸土寸金的曼哈顿57街最中央地段的一栋百年公寓最高层,步行前往茱莉亚音乐学院或者林肯中心的耗时不超过10分钟。

顶层是一套完整的住宅,客厅、餐厅、厨房加五间含独立卫浴的卧室,一般是Kelly和Alex来纽约出差的时候住或者用来招待客人。

宋一一不怎么在这一楼生活,基本都呆在上面的阁楼。

改建过的三层阁楼将近10000平方英尺,对于一个人独居来说有些过分奢侈了。

采光通透,四面都有超大型落地窗,北面可以用最佳视角俯瞰完整的中央公园,南面则是直面曼哈顿中城区的无数摩天大楼。

一楼是卧室、衣帽间、卫浴、乐器房、录音室。

二楼是客厅、游戏房、厨房、餐厅、景观台。

三楼则是他的私人领域,空旷开阔的开放式空间,他可以在此沉溺于真正的宁静。

公寓配套的家政人员会根据预订打扫房间卫生,补充冰箱食材,所以,就算他已经离开这里一个多月,此时也能够无障碍顺利入住。

从浴室出来的宋一一裹着浴袍到厨房岛台,煎了一份事先腌制好的牛排,又快速切了两个蓝莓乳酪香蕉贝果,热了一杯椰奶,端着餐盘坐到了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

壁炉里橡木燃烧,噼啪作响;窗外高楼耸立,灯火辉煌。

耳边是黑胶唱片机播放的德彪西贝加莫组曲,鼻尖萦绕的除了食物的味道还有可可雪松香薰蜡烛温暖的香气。

明明是早已习惯的日常,此刻竟奇怪地感到了一丝寂寥。

看着万家灯火,他突兀地想起了夫胜宽问他要联系方式时说的话。

“如果想念一个人,只是远远看着也会感到幸福,但要是失去消息,那会很遗憾的。”

他拿出平板打开YouTube,在搜索框输入“seventeen”,想了想又加上了“pledis”。

跳出的第一个视频是去年12月27号,李知勋夫胜宽几人穿着卫衣牛仔裤在医院病人面前翻跳《Candy》的表演。

12月27号…自己在做什么呢?大概在赶哪一场圣诞音乐会吧,应该是在德国,柏林还是拜罗伊特来着?

看着他们稚嫩地蹦蹦跳跳,他的嘴角也跟着翘起来,随着进度条落到末尾,又蓦地降下。

他沉默地关闭电源键,把平板反扣在桌上,收拾好餐具离开了这里。

最后一句歌词在他脑海里不停地回荡着。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因为你还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f*ck my life 先浅浅循环100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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