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朔日是夜，

塔戈尔大沙漠的风沙到了夜晚也不曾停歇狂卷，广阔无垠的金黄沙海在漆黑夜幕的笼罩下散发出恐怖荒芜的气息。

黑衣人不慌不忙的身影在沙漠里一步千里的穿梭瞬移，他形单影只的出现不免显得突兀。

蛇人帝国的位置莫测诡谲，若非有族内蛇人或熟悉当地地形的佣兵带路，旁人是很难找到并进入的。

然而这黑衣人确是轻易并精准的找到了帝国入口，显然对这路很是熟悉。

*蛇人神殿

偌大古朴的宫殿低调贵气，却因没有人气显得有些空荡寂静，蛇人神像被雕刻在高大石柱上林立大殿两侧为大殿增添了神圣庄严。

柱柱明烛高照，罩盏内烛火贪婪地舔舐着烛芯。

殿内中央是玉石暖玉镶嵌黄金铺陈成了一条宽敞的道路，从脚下一路蔓延到前方顶位王座，王座被十九层台阶高高托起，两侧有狰狞巍峨的九头蛇身的相柳呈掎角之势拱卫。

王座前的下方，分成了左、右两条岔路，两条岔路终点的殿门装潢都是别无差异的相同。

然而黑衣人知道，看似别无二致的路确是是通往不同地方，一条是他要去的地方，一条则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万恶蛇窟。

他闪身踏上了自己要走的那条，进了蛇人宫殿他便没有再用高阶身法只用脚一步步的走路，怕惊动了巡视的蛇人侍卫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蛇皇寝宫

推开沉重的殿门，扑面而来的是一阵浓郁清冽的木质沉香。

奢华宽敞床榻上空无一人，只有帐幔华纱随风飘荡。

倏而，寝殿一旁的侧殿暖阁传来了些异样响动，黑衣人敏锐地转身向动静处走去。

面前是寝殿主人未曾管好的门扉，里面白茫茫的水汽蒸腾，缥缈雾蒙的浴池仿佛置身幻梦仙境，从这里传出的沉香气味比之刚一进来的更加浓厚。

水声哗啦作响，节拍耳闻规律暧昧，还有男人粗犷难耐的闷哼嘶吼和呻/吟溢语。

黑衣人顿时感觉自己的脚步像是被灌注了铅石那样沉重无比，内心也是酸涩苦楚无言说。

藏在黑色斗篷下的手掌背部青筋绷起，最终还是抬手推开了些门。

门缝开的更大，里面的情形便听得更加真切些，

“君上......唔嗯——”

朦胧飘散的白雾温柔笼罩，敞开的窗扇外月光悄然投洒下皎洁光辉，玄墨中透着墨绿的蛇尾与纯黑色的粗壮蛇尾纠缠在一起，像极了缠绵交颈的恩爱鸳鸯。

所见所闻的这一幕刺得黑衣人兜帽下的眼睛生疼刺痛，狠狠地闭眼胸腔不停地上下起伏，然而闭上眼，耳朵却堵不住。

喘息糜音犹在耳边飘荡回旋，仿佛诛心魔咒那样令人肝胆俱碎。

他知道那不是来自宋彧的，定然是属于纯黑色蛇尾发出的动静。

宋彧做的时候，一向不喜出声。

一忍再忍，终是不能再忍下去，黑衣人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气度，也低估了自己对宋彧的在意程度。

他兀然出声，

“宋彧。”

单是这个名字，仅仅两个字就包含了极为复杂的情绪，有嫉妒、有不甘、有狼狈、有思念，更有怨恨与爱缠在一起并注其中。

隐约发着暗红色的药浴池水出于惯性重重地拍打在温泉池岸上，赤水与坚硬光滑的壁石撞击发出“啪——”的尖锐声响，与之同时纯黑色的蛇尾也如同绷断了线那般撑到了极限，硬是绷紧了抻着好一会儿后，松懈下些便开始不停地颤抖。

“有人，君上......”

男性蛇人的声线低低地响起，沙哑粗粝地像年久失修的破铜烂铁摩擦发出的声音，可见他承受了多久的风月云雨。

宋彧却没有什么避讳之意，反而伸手捏住了对方强壮凌厉的下颌掰回来转向自己，抬高他的下巴方便接吻。

吻上那张性感却因不停地喘息而有些干涩的唇瓣前，提醒命令道，

“专心。”

随后挥手布下一道结界，对待黑衣人的到来根本不做理会。

黑衣人就那样站着，内心惶惶凄凉，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水声终于渐渐停歇。

结界消失，墨巴斯从侧门退下，宋彧懒洋洋地倚靠在池边，端起侍从事先备好的盛满雪顶松茶的杯盏喝了起来。

润好嗓子以后，他出声道破来人身份，

“云山，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的没有礼数。”

感知了一下暖阁内只剩下宋彧一人后，黑衣人走近摘下兜帽，露出了那副鹤发童颜的面容。

“你那日......”

云山垂下眼皮，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神里的悲戚，他向一旁微微撇开脸，哽了下声线，

“是真的狠心啊。”

下那般狠手，即便不死，也能看出是要他疼的。

“狠心？”

哗啦——一阵水声，宋彧从药浴中起身。

单单只是随意披了件鎏金蛇纹的玄黑袍氅，好不避讳地真空站在云山面前。

宋彧身高腿长，一身健美流畅的肌肉线条被情和欲、药与水滋润过后此刻泛着白里透粉的莹光像极了一尊浑然天成的古希腊玉石像。

原本冷淡的眉眼挂着水汽，眼尾氤氲着浅薄的殷红。

若平日里的宋彧是引人望而却步的禁欲神，那么此时的他便是拉下神龛堕入红尘的纵妄魔，多了几分凡人无福消受的勾人绝色。

云山是知道宋彧优越身形的，可也不由自主地喉结上下滚动，双眼黏在蛇人青年绝世不俗的容颜上，不敢错开往别处分神哪怕半眼。

他是怕的，他害怕自己经受不住这等诱惑。

就像几十年前那样经受不住。

“那些不都是你应得的吗？”

“我应得的？”

云山皱眉，不解质问，

“为何？”

“就因为我为难了那个毛头小子？”

宋彧深深看了他一眼，祖母绿的眼眸深邃幽暗，

“你好像永远都学不会什么叫自省。”

之后越过身，向寝宫内室走去。

云山视线紧跟男人宽阔高大的背影，他耳边响起愈来愈远的一句，

“不管是今时还是往昔，自己的选择就不要问旁人为何。”

背负在身后强装镇静的双手终于松懈下来，云山的状态也像扎破了气孔放气儿的皮球一样完全瘪下来。

“你怨我吧？你还是怨我……”

怨他当年执意于继承宗主之位，怨他将宋彧当初对他的好和偏爱当成理所应当的挥霍，怨他只顾着修炼忽视了恋人的感受和心情。

“云宗主多思了，你我间萍水之缘，何来怨字一说？”

如今的宋彧，根本不怨云山了。

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他。

宋彧眼里没他。

真正的放下是——你过得是好是坏，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

“阿彧......”

云山紧紧跟了过来，从身后拦腰搂住宋彧高大的身子，抱的很是用力。

他眉间的朱砂也没入深深的眉宇间的惴惴不安中，

“你原谅我，我…我受不了没有你，更受不了你那样对我……”

别说云岚宗的弟子们了，怕是连云山的嫡传弟子云韵都未曾见过她的老师竟然也会有这样脆弱卑微的一面。

宋彧扯开云山束缚在他腰间的手，与他拉开了些距离，似乎真的冰冷不近人情，

“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也没有谁真的不能没有谁，又不是小孩子了，不必如此委屈求取。”

“当初的事我可以解释……”

“不必了，我说了，我没怪你。”

或许怪过吧，毕竟当年被眼前这个人狠狠地伤了“真、善”的自己的心，但如今真的已经不怪了。

既然往事已经如烟，宋彧也没打算在未来和云山有过多的纠缠，解释什么的那些完全没有必要的东西眼下自然是多余的。

云山僵直了背，面部惨白灰暗如同刚粉刷过的石灰墙，他的眼睛向下不安地左右飘动，无所适从的愁苦摆在了明面上。

视线触及到宋彧那还在滴水的一头青丝，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自顾自地拿起一旁桌案上的棉毛巾绕到宋彧身后，

“阿彧，我帮你绞头发吧。”

宋彧不置可否。

云山见没有再被抗拒，心里总算是燃亮起一丁点希望的光芒，也聪明地没再开口讲话，就静静地手法轻柔地帮宋彧擦拭长发。

曾经，两人也是如眼下这样的亲密无间，做着恩爱眷侣之间稀松平常的点滴小事。

宋彧有鱼水欢好后洗浴净身的习惯，他的头发也都是经由云山绞干。

可最难受的，也是这么一个“曾经”。

云山心里苦味杂陈，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挽回宋彧，他只是觉得不能就这么放手，他不舍得。

想起那日里云山那古怪的斗气，宋彧提了一句，

“你的实力倒是进长很快。”

谁料这句试探被万念俱灰的云山听了去，就当是宋彧对他的关心，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来，一点也没有隐瞒地告知了宋彧自己和魂殿所做的交易，只是未曾提及他自己做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就是了。

听完后，宋彧蹙眉，魂殿吗？闻所未闻的一大势力。

若真如云山所说，那魂殿为了更大的力量可以对斗者的灵魂进行吸收和二次利用，岂非无人能挡其锋芒？

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正常斗者也都是不屑与之为伍的。

“奉劝你一句，别和魂殿再搅合在一起了，他们并非善类。”

和下水道里的臭老鼠呆久了，自己也会粘上臭味。

云山懂宋彧话里的意思，却不能忍受他高高在上的口吻，

“我知道你看不上这些，可若是我和你一样有着非常人能够比肩的血脉力量，我又何至于此？”

云山心里难受，明明他是有苦衷的，为何宋彧就是不能多理解他一下呢。

“阿彧，你是不会懂得我的。”

他明白，宋彧不会理解自己对力量的渴望。

说实话，即便是他今夜来此与宋彧求和，他也都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有什么错。

从前是，现在也是。

当年宋彧不再见他后，云山也只是恨有人存心挑拨离间，利用误会和手段离隙了他和宋彧的关系。

可云山不知道的是，真正相爱且牢固的亲密关系是不会轻易被流言蜚语击垮冲散的。

“对啊，我不懂你，你也不懂我。”

不仅没有否认，宋彧肯定了云山的话，又问道，

“所以你又何必再寻过来呢？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舒心愉悦，如此不懂得彼此，想来也不会有什么舒心愉悦。

“因为这不影响我爱你，阿彧。”

云山走近几步，凑过来，试图吻宋彧。

爱？

却被宋彧抬手挡开，

“可我现在对你提不起来兴趣。”

先不说云山口中的“爱”宋彧信与不信，单是他今夜过来后的种种表现宋彧已经是百般不喜。

被不喜的人纠缠不清久了，就会厌烦。

宋彧捏了捏眉心，心里吐槽一魂一魄的“宋彧”脑子虽说不怎么聪明，前夫哥倒是一个没少。

还是烂桃花。

可惜云山受挫后并未知难而退，反而愈挫愈勇地贴了过来，

“我知道朔日之时你最需要什么，阿彧，我可以帮你，让我来帮你好吗……”

他甚至伸手摸向了宋彧刚歇下去的那处，试图再次唤醒对方心底的情动。

不得不说，云山的人品德行确实有失，可模样也确实好看。

丹凤含情绵长，柳眉深目琼鼻，唇瓣红润可口不点而朱。

尤其是那胜雪娇嫩的肌肤，吹弹见红，滑腻如丝绸。

不过，单单是好看的人，宋彧是万万瞧不上眼。

“多谢云宗主美意，只是我不需要了。”

这次宋彧是撤了好远的距离，以防云山再度贴过来。

想到对方或许有别的什么目的，就又补充了句，

“你也不能从现在的我这里得到你想要的力量，请回吧云宗主。”

但凡有点自尊心的人都会被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给伤到，何况还是被喜欢的人拒绝至此。

“阿彧，你当真要如此避我？”

云山颤抖着声线，泪水蓄满了眼却倔强的悬而未坠，这是他此地无银的强装镇静。

宋彧转过身去，负手背对着他，三千墨发未束在腰臀间飘荡，

“缘分尽了，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宋彧不怪云山，名利与成就，有野心的人都会渴求。

他同样也是这样的人，怎会不理解云山的选择？

宋彧身边不乏真心实意爱他的人，他这个人有一套严苛的筛选标准，掺杂杂质的感情是半分也不屑于要的。

当作半生不熟的老相识，是比之纠缠不清的暧昧关系要再好不过的句号。

熬夜更了两章，我得休一下了家人们（事后烟i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