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画面擦边的男主播,谢景霄敛眸不语。
那号是新号,之前为了上传关于谢景云的道歉视频特意注册的,也是因为添加的话题都是关于谢景云,所以推送的视频都是此类外貌出众的男主播。
“小佛爷,这是认了?”
檀淮舟低头凑近他几分,好看的桃花眸虽也带着笑意,但却不达眼底。
见他沉默不语,反手握住他的手覆上自己的胸膛,熨贴的凉意顺着完美的肌肉线条一直向下,滑至小腹,
声线故意压低,贴在谢景霄的耳侧,
“还好我也有,佛爷满意吗?还要继续向下检查吗?”
半握着他的手,还有往下的趋势。
谢景霄赶忙抽回手,悬在空中,一时间,无处安放,只能慢文斯理收入长衫衣袖中,藏在身后。
指骨微蜷,滚烫炽热的触感还残留在掌心,灼得他指尖轻微颤抖。
“那是软件随机推送的,我不用这个的。”
“是吗?”
檀淮舟看着右下角赤红色的‘99+’,眉尖挑了挑,
“真不用吗?”
“用过一次,是关于谢景云的道歉视频,我是通过他发送的。”
谢景霄顿了顿,腕骨上的念珠滑落至发颤的掌心,指腹摩挲着古檀佛珠的莲纹,顺着纹路一圈圈打着旋,冰凉触感逐一驱散不知名的燥热,他继续道,
“我搜索过,网友说这个软件流量大,看的人会多,至于那些……也可能是同我那兄长一样,卖弄……卖弄色相吧。”
卖弄色相?
他口中的温润字节,竟将刚才的几个视频全部概括完。
檀淮舟看见衬衣上残留斑驳泥尘,抬手掸了掸,那他刚才的举动不也被他归作‘卖弄色相’?
“好好好。”
他点着头,连声道好,眉心折得更紧。
“不过……”
“不过什么?”
“确实挺好看。”
谢景霄目光留在被他勾开的衬衣纽扣处,欲.色跃跃欲出,但却被檀淮舟发现,长指翻动,重新将其困住。
檀淮舟听到那几个字,鼻间轻哼一声。
没再理会他,在个人页面操作一阵,拿着手机在房间转了一圈,停在几台拉坯机器旁,
“我帮你把直播打开了,用哪一个?”
“就你脚下那个吧。”
檀淮舟将手机固定在板凳上,灯光有些暗,人像在里面看不太清,不过工作台上有专门的灯珠,照亮着拉坯转盘。
“把泥拿过来。”
索性他将手机凑得更近一点,画面里只存在明亮干净的转盘,然后从空掉下一块泥团。
谢景霄微眯着眼,够着去看手机摄像头,手机屏幕赫然印出他眼尾的胭脂痣,下一秒,一只养尊处优的手就把他的脑袋重新揪了回去。
“不许卖弄色相。”
听到檀淮舟的厉声警告,谢景霄清浅地笑出声,他还真是记仇。
他坐在工作椅上,抬头看向身后的男人,
“我可以做了吗?”
男人轻嗯一声,但随即从身旁工作台下拉来一把椅子,在他身侧落座,“开始吧。”
谢景霄只是淡淡看了眼,悄声给他挪开点空间,而后将手中泥团有力摔在转盘上,将其定在拉坯机上。
“为什么要摔?”
檀淮舟撑着头斜眸注视他的每一个动作。
“这是为了让它跟拉坯机更好的黏连在一起,一会动起来,离心力不至于让它飞出去。”
谢景霄手掌拍泥的动作一顿,测了一下身子,
“你要试试吗?”
“要怎么做?”
“用手拍。”
听着掌拍泥土的啪啪声,谢景霄视线落至手机屏幕上,左下角已经有几条留言。
【真是不要脸,蹭着我家哥哥热度,还敢开直播。】
【就是,有些人看似是人,其实都是吸血鬼!】
【这么着急套现了?把网友当傻子?】
……
忽然,他的下颌被人钳住,耳尖传来阵阵热潮,
“佛爷粉丝还挺多,这才上播几分钟,就有热度了,乖,看我,别看他们。”
细碎的耳语,微不可查。
“接下来呢?”
檀淮舟音调拔高几分,音质却仍旧深沉而又磁性。
“你手心沾点水,向下按,按成一个小土包的样子,”
谢景霄双手下压,作出按的动作,视线还是会有意无意瞥向直播评论,
“这一步还是让它稳定固定。”
弹幕上的话有了几条不一样的留言。
【woc!这两个主播声音好好听。】
【你看他们的手,骨节分明,本手控一本满足!】
……
“接着是推。”
收回目光,谢景霄牵着檀淮舟温热的手,在泥团来回推动,排挤出里面的杂质和气泡。
檀淮舟动作被他牵引着,但眼睛却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纤长的睫毛色泽浅淡,每一次按压都会颤动一下,连带平静的水眸有了层层涟漪。
喉间溢出声淡音,“佛爷,用力点。”
声音有了几分哑意。
谢景霄似是没有听到,继续操控转盘旋转,缓缓使着力,只不过原本微凉的掌心,熨贴着檀淮舟手背的肌肤,越发拥有几分灼意。
他看到泥土在檀淮舟手里慢慢成型,伴随他的动作或高或低,温顺地像是只乖巧的奶猫。
可是他并没有教他这些。
缓缓松开手,打算静看檀淮舟表演,但刚一离手,成型的瓷土像是土崩瓦解的大厦,在离心力的作用下,瞬间分崩离析,重新变回一坨。
“怎么松手了?”
檀淮舟脸上难得闪过一抹惊慌,有些无措地看着挂在指骨上的泥渣,惋惜地叹了口气,语气幽怨道,
“功亏一篑。”
谢景霄挑眉笑而不语,这一连串的表情动作他尽收眼底,他这好看的脸蛋不去娱乐圈发展,简直对不起他的奥斯卡演技。
但他不打算戳穿,将散落在圆盘外的泥重新捡回来,手肘用力,再一次聚拢成团。
“我们再来一次。”
檀淮舟将手放在泥堆上,轻拍几下,然后没了动作。
“继续试试,按完刚才教你的方式。”
谢景霄颔首,目光落在他如玉的长指上,没去观察他的表情,精心等待他的下一波动作。
“我忘记了。”
平淡冷冽的声调,竟多出几丝无辜。
谢景霄勾唇浅笑,无奈地摇摇头,抬手,如同之前一样,手把手教他推泥。
冰冷晦色的土块在他们二人的手下,渐渐有了温度,也有了雏形。
两个人紧贴着,专注地注视手中初成型的泥胚,空气仿佛被定格下来,安静地只能听见齿轮传动发出的沙沙声。
沉醉在拉坯的乐趣中,全然忘记他们还在直播。
不知过了多久,那团不成型的泥转变成一个茶壶形状。
泥做的杯盖在檀淮舟缀上一个葫芦,作为提手,划上句号,大工完成。
尝试盖上后,严丝合缝,谢景霄松了口气。
视线这才扫到前面的手机上,只见消息已经炸开。
从最初的辱骂,转变成后来的磕cp。
【他们那是在拉坯?那是在拉扯我仅有的xp!!】
【扮猪吃老虎!他明明就会,我也是制瓷的,那手法娴熟的没几年功夫不可能会!】
【不得不说,光看手,光听声,我脑子已经飞到某棠了!】
【他们两好茶,我都好爱!】
【拜托,他蹭我哥热度!】
【谢景云那糊咖都被锤死了,怎么还有家养狗搁这叫!】
……
如此云云,谢景霄这才明白檀淮舟的用意,他并不制止谢景云粉丝的留言,也不让他去关注。
这种自来水流量,无疑是在给他的直播间提供热度,所以很快便能登上推送位,让更多其他人进入直播间。
谢景霄收回目光,看向他们刚刚做好泥坯,有些拘谨,对着镜头说:
“新来的朋友可能不知道,这个是圆珠壶,因为壶身珠圆玉润因而得名。”
【旧来的朋友也表示不知道。】
谢景霄说话时,那双手无处安放,但很快就被人握进掌心里,听到身旁人小声说道:
“别紧张,我在。”
“现在我把它取下来,近距离给你们看一下。”
说罢,谢景霄抽出一根棉绳顺着壶底,缓慢将其与拉坯转盘分开。
小心翼翼取下来,捧在手心里,凑近手机镜头。
‘啪’
由于泥制的水分太多,竟从他手里直直滑落到手机屏幕前,谢景霄脑袋有了一瞬间的宕机。
无措地望着瘪成一坨的壶身,指甲发麻,不知如何是好。
毕竟这是与檀淮舟一起做的第一个东西,竟被他失手掉在地上。
【圆珠壶变瘪瘪壶了…】
【耗时几小时,一坨泥还是一坨泥】
谢景霄不敢去看檀淮舟神情,余光瞥见身侧男人弯身将瘪到一块的壶,异常仔细从桌上取了下来。
随即听到身后传来清透润泽的嗓音。
“你们别逗他,他可喜欢哭鼻子,我要是哄不好怎么办?”
“谁喜欢哭鼻子?”
谢景霄抬头去看他,就见他将壶身捧在手心,谨小慎微地揉捏塑形,然后递他面前。
“圆珠壶数量那么多,而这瘪瘪壶天下独一份,你看看是不是挺可爱?”
“可是瘪成这样怎么盛水?”
“谁说不行?”
檀淮舟揭开壶盖,只见瘪瘪壶的壶肚里还有一点空间,谢景霄没忍住笑出声,
“一口水吗?”
“一口水不是水?”
“可是不一定能烧出来。”
“试试,”
檀淮舟将手中瘪瘪壶递给他,然后就着泥手揉了揉他眼尾的胭脂痣,
“眼尾都红了,还说没哭鼻子。”
“我那是痣,你是不是在我脸上涂泥?”
算了,不与他计较,谢景霄看向弹幕,却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倒了,竟将他们的脸露出来。
不过是一个极其死亡的拍摄角度。
他手忙脚乱地将手机直播关闭,连带后台全部关完。
再次进入应用,依旧残存一些历史弹幕。
【不是?声音好听就算了,这角度怎么有人颜值能顶得住?!还特么两个人?!】
【woc,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穿西装的主播像一个人吧?】
【上面的对个暗号,tan?】
【这是小佛爷的号,不用猜了就是那个人!】
【我是民政局,我自己来了。】
【说句题外话,那瘪瘪壶卖吗?太可爱了!!】
……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
谢景霄抱歉地笑笑。
“没事,又不是第一次卖弄色相。”
*
后面一个多月,谢景霄整日泡在瓷坊里,烧制各种瓷器,早出晚归,时常忘记时间。
檀淮舟公司那边事务繁忙,忙得顾不了家,甚至接连几天没回独栋别墅,无暇顾及谢景霄这边,只是中途托郑束送来一批直播设备。
在不影响他眼睛的情况下,能让直播效果达到很好。
谢景霄偶尔开几场不说话的直播,在画面里他专注地雕琢每一样器物,喝水的功夫,会抬头看看网友发的信息。
有些是询问制瓷工艺的,他会耐心解答,毫无保留。
有些则色询问檀淮舟的,他只是抿唇浅笑,不作回答,渐渐地,就有声音说他被大佬抛弃,但总会被几个嘉年华砸晕头,这种谣言也不攻自破。
谢景霄看了看榜一的黑色头像,主页虽然干干净净,关注列表也只有他一个安静地躺着。
他不用猜测就知道是谁。
这次他认真地雕琢荷叶的花蕊,突然听到手机传来特效炸开的声音。
循声望去,层层叠叠的蓝色城堡活跃在直播主页。
刚想回复,就听见瓷坊宅院的大门被推开了。
因为这一个月的赶工,瓷坊货架的空缺逐一被人填满,眼看差不多了,谢景霄才在直播间中挂出瓷坊住址。
便于感兴趣的网友,前往实地挑选喜欢的。
几个人在山茶树下显现出轮廓。
谢景霄放下手中刻刀,对直播间说了声抱歉,便急匆匆地下播。
与此同时,檀淮舟的信息弹了出来。
檀先生:【?】
谢景霄:【有顾客上门,我去看看。】
檀先生:【好。】
谢景霄刚放下手机,屋子里的门就被人推开,为首的年轻人一头浅色的银发,十分扎眼。
见到谢景霄后,银发少年自顾自地在他对面拉出椅子,坐了上去。
‘啪啪’两声,蹬在桌案地边沿,黑色马丁靴地铆钉深深陷进木桌里,带走胡桃色丁点漆痕。
“谢家二子,是吧?”阮言归率先开口。
“请问您是?”
谢景霄只是抬头故作疑惑地问道,重新拿起刻刀,在泥坯上继续雕琢,没有停下的意思。
“你少给我装蒜!”
阮言归从瘫在椅背上,瞬间弹起,恶狠狠地凑近几分。
他身后的几个杂毛混混,紧跟着上前,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谢景霄生吞活剥了。
“你特么把我送进局子里,就给我忘了?”
谢景霄手指在空中虚点,作恍惚状,似是在记忆里翻查许久,才记起有这么好人物,
“哦哦哦,阮先生,阿淮的表弟?”
“阿淮!?你叫我表哥什么?!”
阮言归瞬间急了,他还没见过有人这样喊他表哥,之前只是听说檀淮舟陪他一起直播,他只当是蹭热度。
后面小弟将录屏摆在他面前,他都觉得那人只是长得像罢了。
始终不相信,自己那持戒禁欲的表哥,会陪一个男人嬉闹,打死他也不相信。
但今天却听谢景霄轻飘飘地喊出一声“阿淮”,他瞬间对之前的信以为真。
“是檀先生让我这样喊他的,如果让您觉得不舒服,我可以不喊。”
其实谢景霄只是在他们第一次来瓷坊那天,喊过檀淮舟“阿淮”,之后一直称呼他‘檀先生’。
今天是故意这样说的,本来阮言归就是来找茬的,搬出檀淮舟,或许有一点震慑效果。
“你!”
阮言归站起身,双手叉着腰,气涌上头,原本病态的肤色更加苍白。
见状,谢景霄赶忙放下刀,站起身,看向他身后的几个混混,他真的很害怕阮言归在这里翘辫子。
混混见他起身,也立马露出戒备神色,却发现他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用口型说着一个字。
“药,药……”
“你说什么,大点声!”
一个黄毛混混开口问道。
但话刚说完,就吃了阮言归一记肘击,“他说药,真特么废物连这都看不出来!”
谢景霄唇角溢出极淡的轻嗤,但却也被阮言归捕捉到。
“你笑什么笑,老子今天没吃饭!不用打你吗的胰岛素!”
谢景霄左右看看,摊摊手,“这里没有炉灶,要是想吃饭,开车去外面吧,我请你吃。”
“老子不饿!”
阮言归气的咆哮道,憋的脸色通红,竟让气色好上那么一点。
谢景霄瞬间了然,原来他得的糖尿病,是可以通过生气,可以直接气饱,真是太强了!
“你那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他自然不敢说实话,只是浅浅一笑,“只是看你气色好多了。”
“你特么!”
“阮先生,您今天来是要买瓷器吗?”
“买个锤子,给我砸!”
阮言归在直播间蹲了好几天,终于等到谢景霄说出地址,想到之前的事,就气到不行,打算连人带院子一起砸了。
说罢,他便抄起身后混混递来的棒球棍,将谢景霄桌面上的所有东西,一扫而空。
东西落地的声音,仿佛是摔杯为号的信号,混混们抡圆棍子,朝货架上的瓷器砸去。
“这里有监控,你……”
阮言归立刻用球棍指着谢景霄的嘴,堵住他后半句要说的话,
“老子最不差的就是钱,你现在给我跪下来,说‘爷爷,我错了’,我就只打断你一条腿。”
谢景霄根本没有丝毫慌张,坦然地注视着他,云淡风轻地问道:“说什么?”
“爷爷,我错了。”
“孙孙真乖。”
谢景霄一放松,腕骨上的佛珠便滚落至掌心,轻轻揉捻着,薄唇起合溢出的淡泊字节,听进耳朵里,才方知挑衅味十足。
“找死!”
眼看棍子就要从头顶落下,却被他闪身躲过,单手撑在桌上,翻身跃过桌案。
这还要感谢阮言归将桌面清理干净,不然他还不能这么轻易近他身。
顺势拿起桌上的美工刀,趁阮言归不备,架在他大动脉位置。
阮言归发现目标消失,怔愣瞬间,就发现脖颈闪着寒光,只能威胁道:
“你敢伤我,我表哥不会放过你的!”
“你敢伤我,你表哥不会放过你的。”
谢景霄笑着重复道。
他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其他混混都在疯卡打砸瓷器的间隙,他不觉得一个病秧子能对他有什么威胁。
“呼,停停手,看看这里。”
听到谢景霄的声音,众人才停下动作,朝他望去,发现自家老大已经在别人手里。
“一堆饭桶!”
混混要靠近,谢景霄手上的刀刃就近了几分,俯下身子,在他耳侧轻语道:
“你是要现在报警,还是赌一赌,你表哥会偏袒谁?”
闻言,阮言归还没反应过来,宅院的门就被人推开了,几名警察蜂拥而至。
谢景霄将美工刀藏入衣袖内,朝为首的警官挥手,一看还是上次那位女警。
“你什么时候报的警?”
“在你进门的时候,一头白发真的很扎眼。”
女警看到谢景霄也是一愣,但看间屋里的狼藉,瞬间明白发生什么。
将几个人全部扣上后,转身询问谢景霄有没有受伤,但还是要求他一起去警局一趟。
谢景霄点头应好,取出衣兜里的手机,按亮屏幕,只见画面定格在与郑助理的聊天界面。
谢景霄:【帮我报个警,不要告诉檀先生。】
郑束:【??遇到什么事?】
谢景霄:【小事,好解决。】
他结束与郑束的通话,点击檀淮舟头像,指尖轻点键盘。
谢景霄:【我开单了,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
‘叮咚’
消息铃声在屋外响起。
谢景霄:“感谢小叔子开单!”
第18章 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