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水,坡博村。
这是一个宁静的村子,生活着几十户人家。由于大多数年轻人都在外面打工,村里常年只剩些老人和小孩。
其中住在村尾的江家便是这种情况。
他们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海口工作,结婚后生了一儿一女。
二儿子和媳妇不幸去世,留下一个正在上高中的孙子,如今借住在他大伯家中。
村里老两口独自生活,每个月国家会给他们发救济金。虽然清贫,但家中还有几亩地,平时种点菜养点鸡,生活过得还可以。
这天算算日子,也快放暑假了,老头便想去市区看望大儿子和几个孙子。
他提前几天开始准备,在自家的菜园里精心挑选了新鲜的蔬菜,又从鸡窝里抓了两只土鸡,收了些自制的萝卜干,装了满满一袋。
天还没亮,就从家里出发了。
老人把准备好的农产品仔细装好,用绳子扎紧扛在肩上。为了省钱,他不舍得坐车,决定徒步走去汽车站。
其实从村口到汽车站,打个摩的只要五块钱。可连这五块钱,老人都舍不得花。
路上他脚步蹒跚,肩上的麻袋越来越沉,压得人直喘不过气。但一想到马上便能见到儿子和孙子,他咬牙坚持了下去。
走了几个小时,终于到了镇上的汽车站。老人在人群中穿梭,寻找开往海口的班车,最终跟着人流挤上了一辆中巴。
车里拥挤嘈杂,老人紧紧护着自己的麻袋,生怕碰坏了给孩子们带的东西。
到了市区,老人又换乘了几次公交,每一次都小心翼翼地计算着车费。下车后,他拎着沉重的麻袋艰难地走着,终于到了儿子家楼下。
此时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衣衫,可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即将见到家人的喜悦让他多了几分力气,老人把麻袋往肩上又提了提。
······
“叩叩叩!”
“谁啊?”
“阿芸是我。”门口老人赶紧道。
随着话音落下,屋内隐隐约约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由远及近。没一会儿,铁门里面的那层木门被人打开。
一个穿着家居服的中年女人出现在铁门后边,她隔着栏杆望了老人一眼,疑惑问道:“爸,你怎么来了?”
说着把铁门也打开,迎老人进来。
“来看看你们,顺便给你们带点东西。”老人笑着说,把手里的麻袋拎了进去。
女人见老人带着东西过来,脸上立马热情了几分,伸手接过袋子:“您来就来吧,怎么每回都带东西?”
“都是自家产的,不值钱。”老人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在屋里打量了一番,说道:“两只鸡倒是好,给阿平和小城补补身子。”
听到这儿,女人脸上一僵,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例行关心了老人几句后,便拎着袋子去了厨房。
而这时,屋里的男人也走了出来,看见客厅的老人喊了声“爸”。
老人对他点点头,问他最近工作怎么样?腰还疼不疼了?说给他带了自家酿的药酒,让他每天记得擦。
“都叫你别带了,那没用。”男人不耐烦回了句。
“隔壁村的三狗子用了都说好,他之前和你一样老是腰疼,去医院怎么看都不好。”
“最后还是擦了这药酒才好的。”老人劝道,“你就听爸一次,反正又不耽误事。”
男人闻言不情不愿的点了头,“行吧,我用用看。”
两人聊天的功夫,屋里走出两个十几岁的孩子。男生剪着板寸头,神情有些不羁。女生则长相甜美,看见老人笑着过去打招呼。
老人见到他们也很开心,顾不上儿子,开始关心起孙子的生活。
女生时不时还会回应老人,但男生没待多久,就皱眉一脸不耐烦的回了房内。
他爸妈看着完全不管,老人也习以为常。只是又看了一圈,没见另一个孙子,开口问儿子:“小城呢?怎么没见到他?”
这话一出,屋里就安静了下来。
女生看了看自己父母,面色讪讪的也回了房。
而老人的儿子和儿媳,却眼神闪躲,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见此老人顿感不妙,着急追问:“小城怎么了?”
儿子这才吐出实情······
原来孙子根本不住在这!自从去年从村里离开后,他便没再回来,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老人本以为自己孙子好好在他大伯家里,结果他儿子这时却告诉他,孙子已经大半年没音讯了?!
而他儿子却毫不关心,也不去找,任由一个孩子流落在外。
老人气得火冒三丈,大声斥责儿子:“你怎么能瞒着我?那孩子父母都不在了,你让他去哪?他能去哪?!你当大伯的怎么能不管?”
可儿子却蛮不讲理地回,自己也有困难。
随后,两人大吵一架。
老人指着儿子的鼻子骂,旁边儿媳跟着反驳,又说如今自家生活也不好过等等,直把老人说得眼泪直流。
“那可是你亲侄子啊!”
他儿子则一脸冷漠:“江城就是个白眼狼,我养他几年已经对他仁至义尽了。”
“你放屁!”老人大怒,挥着手去打他:“当初阿航把小城放在你家,也是每个月给了你们生活费的。”
“小城一个孩子能用多少?多的还不都是你们的。”
“如今阿航和罗桃都走了,只剩下这么一个孩子。”老人痛哭出声:“那是你弟弟啊!你唯一的弟弟!”
“你就这么把他的孩子丢出门外?你还是人吗?”
此时江仁也被他爸说出了火:“对,我不是人,那你还把他送到我这做什么?”
“总之我不会养他,你看村里谁想要就送去吧。”
“你···你···你······”老人气得几乎岔了气。
两人越吵越凶,最后不欢而散。
离开小区后,老人无比伤心。一边担心孙子出事,想赶紧找他的下落。一边又为大儿子的无情感到心寒。
自己亲弟弟的遗孤都不愿意照料,况且江城马上就成年了,不过几年功夫······
来时有多期待,走时就有多失望。
老人眼神空洞,矫健的步伐也变得蹒跚而踉跄,他双肩无力的搭耸着,像是突然老了好几岁。
走出儿子的小区,他茫目四望,却不知该去哪里寻找孙子。
他心里充满了焦虑和担忧,在街头徘徊了许久,最终决定先找个便宜旅馆住下来。
不管要找多久,如果一天找不到,他就找两天。如果两天找不到,他就找三天。
直到把人找到为此,不然,他不会回去。
······
昨天半天,老人都在打听孙子学校的位置。
人生地不熟,方言又不通。不会说普通话的老人举步艰难。到了第二天,才终于遇到一个会说黎话的路人。
详细问了学校的具体位置后,老人连声道谢。照着对方画的简略地图,开始摸索着往前走。
舍不得花钱坐公交,就靠着两条腿,老人走了好几条街。又问了无数的路人,才终于找到孙子的学校。
那时正好在上课,老师来到班里把江城喊出来。告诉他校门口来了一位老人,说是他的爷爷。
江城听后飞奔着跑了出去。
海高的保安平均年龄都偏大,对人也比较友善。此时见老人满头大汗,累得双腿打颤,便搬出一把椅子让他歇息。
老人连连摆手拒绝,不太敢接受别人的好意,担心自己会给孙子添麻烦。
“没事,咱坐边上,不打扰大门出行。”保安大爷捧着保温杯,悠悠然坐在另一头,对着老人问道:“老哥你是哪里人?来找孙子的?”
老人见眼前这位保安确实不在意,才放心坐下。听对方好像和自己说话,又摆摆手:“我不会说普通话。”
“哟,您是黎族人?”谁知这位保安大爷却乐出声,立马用黎话回道:“我也是,我儋州的。”
“儋州黎族?我不是,我是陵水的。”老乡见老乡,虽然不来自同一个地方,但是共同的语言也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老人心里放松了些,脸上也露出笑意。
保安大爷这时又问:“您是来看孙子的?”
“是,来找我孙子,他今年高一。”
“是体育生?还是学习仔?”
“他身体不太好,练不了体育。”
“那你孙子成绩肯定不错。”保安大爷夸赞道:“能在海高读书的孩子,不是体育好,就是读书好。”
当然,还有一种保安大爷没说······
因为他看眼前的老人,也不像是那种家庭。
没一会儿,江城也赶到了校门附近。老人看见他,连忙站起身。
“哪里用这么急,你看你,跑得一身汗。”他嘴里埋怨着,脚上动作却不停,朝孙子迎了上去。
“爷爷”
“在上课?”老人问:“怎么不下课再过来?”
“老师喊我出来的,没事,这节是自习课。”江城回道,看了看自己爷爷,突然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毕竟自己这么久都没回去,如今爷爷找到学校来,若不是为了这个,江城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
老人却没说任何责怪的话,反而摸了摸孙子的头,道:“爷爷昨天去你大伯家里了。”
江城闻言紧张的捏紧了自己的衣角。
“你大伯不是个东西。”他哽咽,眼里蓄满了泪水:“是爷爷对不起你,让你有家不能回。”
“不是的爷爷,我很好。”
“这大半年你住在哪里?一直住在学校里吗?能吃饱饭吗?有没有钱用?”
一想到自己孙子饿着肚子,露宿街头的样子,老人的心都要碎了。
他再也忍不住流下热泪,想伸手把孙子搂进怀里。却在这时,一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儿骑着电动车,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
“江城,马上放学了,咱们去吃炒粉呀!”
有榜跟没榜一样,两天就涨一个收,我真的累,这什么毒榜?(╬ ̄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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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江城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