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从性测试：第五次”

冰冷的机械声在耳边萦绕，敖嘉勉强睁开双眼，目光所及之处人影憧憧，情况跟几天前一样。她以为当时看不清是强光照射的缘故，可现在看来，并不是。

敖嘉感到身体已不是自己的，手脚也有自己的想法，并且时不时内心就突生一阵暴躁。她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只觉得自己似在茫茫白雪中，无处藏身。

周围仍旧嘈杂不堪，她抓住触碰自己的手臂，靠肌肉记忆直接把人过肩摔，旋即又扼住另一触碰自己那人的脖颈，只听“咔擦”一声，随后便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手上。

不用想，那是人的血。

她手一松，紧接着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砰——”

敖嘉听着这声音，脑海中骤然涌入一段落水的回忆，可她看不清落水人的脸，那身影模糊，却某名熟悉。紧接着，另一人入水的声响也传来，她茫然地循着声源而去，期间好像触到礁石，她一脚将其踹开，水流却陡然变得湍急，她清楚地感到自己被卷入虹吸之中。

刹那间，天旋地转，敖嘉感觉自己漂浮在水中，身子轻飘飘的，下一秒手臂被什么扎了一下，世界便寂静下来，耳边须臾又响起嗡鸣声。

脚步声被无限放大，斥责声似惊雷，让敖嘉的心跟着说话者的语调起伏，最后她只听到“丢出去、挑起事端”几个字，嗡鸣声便直接将她的世界占据，她也彻底失去意识。

敖嘉是被热醒的。

周围的空气闷热又粘腻，她感到自己处在巨大蒸笼中。

“嘟嘟——”

喇叭声贴着头皮响起，敖嘉一个激灵，立即从地上翻起身，眼前的一切漫漶，似在白纸上随意撒下些墨点般，她心慌到反胃。

自由了？

她不敢相信，在催促的喇叭声中跌跌撞撞摸索着。

“这人怎么挡在路中间？”

“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吧，哎，小孩，别在路边晃悠，赶紧回家。”

“哟，她好像看不见。”

路人发现敖嘉的不对劲儿，迅速跑过去搀着她的手将其拉到绿化带边。

“你家里人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个，我帮你联系。”把敖嘉拉过来的大姨边打开光脑，边观察敖嘉的情况，见她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小姑娘，还好吧？”

见敖嘉不说话，大姨着急问。

“没，没事，谢谢您大姨，我自己可以回家。”

然而她后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就听到大姨兀地惊呼。她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猛地把敖嘉推倒进绿化带。

“拼接人！她是拼接人！”大姨指着敖嘉声嘶力竭喊道，声音发着颤。

一听大姨的话，周围的人立即退避开，眼神错愕，脸色煞白，纷纷把手中的东西狠狠砸向敖嘉。

视线逐渐恢复的敖嘉双手护着头，眼前事物清晰之际，她顿时如坠冰窟，恶寒顿从脚底窜向大脑。

目光所及之处，一切景物都被框在黑色框中，在框的正中间是类似枪/械准星的一个浅绿色点。

敖嘉颤巍巍抬起自己双手，绿色准星时而在掌心时而跳到手指上，眼泪毫无征兆“唰”地落下来，路过的行人不断用手中的物品丢她，然而她呆愣住，呼吸变得急促。

怎么会这样？！

她内心似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壳，咔擦声不断蔓延至全身的各个细胞，她抬头，一脸茫然看向或恶狠狠、或诅咒、或不断攻击自己的行人。

路人被她这么一看，纷纷惊呼着四下逃窜。

腥甜充斥着口腔，敖嘉猛然撑地，呕了一大口血。

“抓住她，快给特警队打电话。”

此刻正值太阳最毒辣之际，惊恐逃窜的路人，奔流不息的车流，世界嘈杂不堪，声音忽近忽远，景物忽大忽小。敖嘉慌乱地将衣服拉来兜住脑袋，迅速逃离。

她脚步虚浮，踉踉跄跄走在街道，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丝毫没有安全感。

敖嘉不知道该去哪里，脑袋混沌，行尸走肉般往前横冲直撞。

“看道！”

“你眼瞎啊。”

“踩到我了。”

对于路人的这些呵斥，敖嘉也只是垂着头道歉后便匆匆离开。

她正欲走，胳膊却被人拽住。

敖嘉不禁怒火冲天，拉住衣服两边的手一松，旋即便要露出狰狞的面目，却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

“敖嘉，你的……眼睛？”

“松，松医生。”

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状况，敖嘉迅速撇开头，将衣服兜住脑袋。

看到敖嘉瞳孔中的浅绿色准星之际，松月间一瞬愕然，但即刻归于平静。

“我有一套空闲的公寓，你要不先去那里落脚？”

陈树律离开前，托他帮忙找敖嘉，现在敖嘉被改造成拼接人，行动生活肯定受限，既然如此他就好人做到底，帮忙照顾她一段时间。

然而敖嘉只是摇头，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情况，不愿给别人增添麻烦。

“谢谢松医生，但阿律还没消息，我想去求助青野姐，请她帮忙。”

闻言，松月间眉头紧皱，“陈树律一周前就归队了，他没给你留信息吗？”

敖嘉诧异抬眸，听到陈树律安全的瞬间，她紧绷着心终于放松下来，淡淡道：

“安全了吗，那就好。”

她打开光脑，满屏的未读讯息，全是陈树律的消息，最新一条来自八天前：

“敖嘉，看到信息后请即刻回城南片区，我一切安好，不必挂念。”

关于山青野的消息，松月间也略有耳闻，“据说山青野自上次去理事会之后便不见行踪，玫瑰酉正在焦急寻找。”

“青野姐……不见了？”

“这都是一周之前的消息，具体情况不清楚。”松月间不露痕迹地端详敖嘉的神情。

经他这么一说，敖嘉眉眼间都透露着担忧，她必须即刻回城南片区。

“谢谢你松医生，我还有事，再见。”

说完，敖嘉转身朝城南片区的方向而去。

“敖嘉。”松月间叫住她，“你可以通过训练，控制脑海里的程序让瞳孔在之前的模样与现在形态之间相互切换。”

怕她起疑，末了他补充：“我之前听患者说过。”

敖嘉先是一愣，明白过来后点头，“谢谢松医生。”

说完便快速离开。

松月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敖家的事他早已听说，不免唏嘘，心底泛起丝丝心疼。

经过路牌后，敖嘉来到城南片区出入口却被拒之门外，出入口的拼接人拦住她，表示没有老大的命令，闲杂人等不可进入。

敖嘉只得站在一旁给山青野打电话发消息，可却没有任何回复，正当一筹莫展之际，迎面走来一支猎犬拼接人小队。

“敖嘉是吧？”

“是。”

猎犬拼接人仔细对照光脑中的信息，“走吧，我们护送你进去。”

见猎犬拼接人亲自来迎接，守门的拼接人迅速放行。

敖嘉一头雾水，但还是跟在猎犬拼接人身后。

而在远处目睹这一切的人状若不经地驾驶着垃圾车离开。

进入城南后，敖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原本繁华的街道现如今已破败不堪，这里像是被遗弃般，地砖下的黄沙大片大片裸露，处处透着荒凉。

进入玫瑰塔后，敖嘉忍不住问：“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她只是个普通的玫瑰酉成员，理应去训练基地参与训练或者回宿舍。

但猎犬拼接人没有回答，只是走进电梯，见她不进来，几人就站在里面等待。

敖嘉疑窦丛生，但还是走了进去。电梯是无井直梯，全透明，敖嘉从容走进去，近一年多来，在营养剂的帮助下，她早已不恐高。

“叮——”

从电梯出来后，猎犬拼接人领着敖嘉直向信息部的办公室而去。

“周主任，人带来了。”

猎犬拼接人禀告后便退了出去。

“你就是敖嘉？陈首领托我找你，好在是让我找到了。”周训示意敖嘉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就在刚才，路牌处的金属蜘蛛传来讯息，他一对比，发现这正是陈树律托他找的人，遂立即派猎犬拼接人去将其接过来。

他打算将她按排在玫瑰塔的职工宿舍。

“周主任，陈首领是？”

其实敖嘉已隐约猜到他口中的陈首领是谁，可还是不敢相信。毕竟能称首领的只有玫瑰酉的掌权者，难不成阿律成了玫瑰酉新一任掌权者？

“就是防御塔的陈树律，和你一样，也是山首领的下属。”

周训说道，并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她，包括玫瑰酉此刻面临的危机以及陈树律作为代首领的事情，毕竟在上次会议之后，他见两人并肩而行，关系应该不错。

可拉拢。

敖嘉愈听，拳头攥得愈紧，等到周训说完后，她“蹭”地一下起身。

“我也去帮忙。”

“但陈首领吩咐过，要我们务必保你周全，若你有任何的闪失，我可怎么向他交代啊？”

周训面露为难，道。

“周主任，您不用担心，我现在就给陈首领说一声，责任不在您。”

话毕，敖嘉打开光脑给陈树律编辑信息：

“阿律，我已回到城南，现城南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作为玫瑰酉一员，我理应义不容辞尽自己的一份力。青野姐下落不明，我得帮助他们尽快找到她。”

发送后，敖嘉转身就走，到门口被周训叫停，“我给你配备一支小分队，保障你安全的同时也能作为你的助手。”

“好。”敖嘉转身，等着周训调动人员。

“滴滴——”

光脑屏幕亮起，敖嘉点开一看，是一支十五人小分队的指挥权。

“这是玫瑰酉的雇佣武士，各个身怀绝技，直到你有山首领的消息之前，他们都归你指挥。”

“是。”

敖嘉走出办公室，按照提示去楼下与小分队会面。

她离开后，周训又将目光移到全息屏幕上，等待着眼线的消息，只剩下一天了，可山青野仍旧杳无音讯，周训急得又苍老了几分。

敖嘉乘电梯到一楼之际，小分队已集结完毕。

“组长好！”

八女七男异口同声向这次的组长打招呼。他们与玫瑰酉合作已久，只因玫瑰酉的报酬丰厚。他们这次任务是保护组长安全的同时，全力帮助她，但具体任务内容还得等这次的组长通知。

小分队里的林兹见到敖嘉的瞬间有些疑惑，他知道敖嘉在玫瑰酉，但不知道她职位这么高，一般聘请武士的人最低也是管理层的副部级别。

“又一个人脉。”林兹在心底想，并考虑下次敖嘉找他买营养剂之时要不要打折。

同样，敖嘉也注意到小分队里的林兹，她朝对方浅笑打招呼，林兹还是一如既往的只追寻高薪兼职。

一行人出了城南片区，直奔RC集团实验楼而去，敖嘉决定先从RC实验室找起。周训先前提到，陈树律也是从RC实验室里逃出来的，虽然现在RC的口碑逆转，可从敖嘉不相信。

天色暗下来之后，借着树影，一行人摸近实验楼，疾速放倒门口的守卫。

“分开行动，你们十个去地下的实验室，你们五个跟我走。”敖嘉划分人员，她清楚林兹的实力，于是让他去下面搜寻。

分开后，她把目标影像发送给每个人，看到影像的瞬间，小分队的人吃了一惊，原来山青野失踪的消息是真的。

但他们有规定，不能泄露行动中的任何一件事，于是迅速进入任务状态。

守卫倒下，警报迅速传遍实验楼的每个角落，安保倾巢而出，抓捕入侵人员。

期间，敖嘉与五人相继失散，她被逼入电梯，走进天台。

天台很宽阔，正中央还有个背对着敖嘉而立的男人，男人身形高挑，灰蓝色西装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一层金属光泽。

敖嘉朝天台入口撇了一眼，先前抓捕她的安保此刻恭敬地站在那里。

“看来，这是一场硬仗。”

敖嘉一步步走过去，准备应战。

“你来了。”男人转过身，看向正朝他而来的敖嘉。

他带着与西装同色的面具，逆光而站。

望着双拳紧握，已进入战斗形态的敖嘉，他摇摇头。

“又是一个鲁莽的孩子。”

语气中带着丝失望。

“也对，你们在这个旧世界生活得太久，陋习也沾染不少。”

江山风月，本无常主。[1]

“旧世界也到了退出的时候，我将重组秩序、重建帝国。”

随着敖嘉冲过来的速度加快，他的语速也同样加快。

作者有话要说：更咯.请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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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临皋闲题》宋·苏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