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这活我干不了，你找别人吧。”

林恩宁回到工作室就向刘兴国摊了牌，刘兴国也很无奈，“那你说谁能干？除了你，就赵岩和丁明蕾能干这个活儿。可他俩手上都有活，你说谁能干？”

林恩宁皱着眉，有点窝火的样子。

刘兴国奇怪，“动线图你又不是不会画，人家给的又多，这种活儿你以前不都抢着干吗？”

“人不合适。”林恩宁讪讪。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刘兴国仰头就是一通白眼，“这话谁说出来我都信，就你说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这样吧，这9万给你提一万八，行吗？”

林恩宁意识到他想岔了，忙道：“老刘，不是钱的事，我就是单纯的不想去台城干活，我跟台城有仇...”

“你跟钱有仇不？”刘兴国摆摆手，“行了，别哔哔了 ，两万。人家客户今早上打了6万头款过来，这个月工资水电全有了，你赶紧的吧。喂，哎！哎对是我....”

老刘抱着电话聊起来，林恩宁垂头走出办公室，回到自己工位上对着手上的数据发呆。

超市的动线图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工作室剩下几个人基本都是学徒，打个下手还行，独立设计确实还差点火候。

林恩宁闭着眼睛揉起太阳穴，三分钟后熟练地打开CAD。

既然对方没有点破，那她就当不知道。

但一小时以后她还是摔了鼠标，心里那股火怎么都压不下去。

她抓起手机给李立冬发了微信：【至于吗？】

李立冬很快回过来，【什么？】

林恩宁回：【别跟我装】

李立冬又回：【你说什么？】

林恩宁回：【没完没了是吧？！】

李立冬又回：【到底怎么了？】

林恩宁骂了一句娘，不再回她消息关掉手机继续干活。

一周后图纸画好，林恩宁把图发给李春，对方倒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邀她下午再去一趟镇上，有些地方她看不懂，电话里确实也说不明白。

林恩宁拿着电脑上了城际公交，人到超市后，却发现大门开着，一楼没有李春的身影。

楼上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她顺着楼梯上了二楼，见李春蹲在地上，正在收拾纸壳子。

她对面也蹲着一个人，看不清样貌，只听李春说：

“烈女怕缠郎，你要真放不下人家就追，没皮没脸的追，豁上命去追！爹妈那边你不用管，我去说。要是说不通就说不通，娶媳妇过日子的是你又不是他们，怕个毛？！”

“家里有姐在，爹妈我照顾着，你只要给钱，北京还是上海的随便你们去住，过年也不用你回来。婆媳之间少见面，就没矛盾了。”李春勾了个马扎过来，坐下继续说：“你现在也有钱了，不像姐当年。当年我要是有你这么大本事，说不定你外甥女就不姓李了。”

“算了，以前的事不提了。你姐夫对我也不是不好，我认命也放下了。就算为了孩子，俺俩也得好好过下去。可你不一样，你还有的选。你这几年啥闺女都不看，一门心思挣钱，我知道你是放不下那闺女。”

“哎~你别说，那天我把人叫过来见了一面，还跟高中的时候一样漂亮，文文静静的怪讨人喜的。”

对面的人突然出了声，“我怎么不知道，高中的时候你见过她？”

“你那时候就差把眼珠子抠出来撂人家身上了，镇上谁不知道？！天天骑着个车巴巴送人家去上学，还偷隔壁李武家的苞米！浪的那叫一个不轻~要不是怕耽误你高考，我早就扇你了。”

对面的人嘿嘿一笑。

李春把纸壳子拆平捆好，叹了口气，“当时觉得你们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等上了大学就散了，没想到人家姑娘还真喜欢你，哎？你说你去省城念大学是不是为了她？”

“嗯，”对面的人应了一声，笑笑，“还是让你看出来了。”

“草！我就说吗，你脑子抽了才去滨北当老师。”李春哈哈大笑，“你看绕了这么大的弯，还不是回到原点。所以呀，真心喜欢就把握住，人生说来说去不过三万来天，等闭眼的时候再后悔就晚了。”

她仰了仰脖子把捆好的纸壳扔到一边，“何况她给的那35万救了咱妈的命，所以你欠人家一条命，以身相许该着的。”

“就是不知道你俩为啥掰了，不过有些事当年是问题，现在你有钱了就不是问题了。”

“现在人找到了，人家当的东西也赎回来了，你再加把劲，早点把人娶回来，完美！她不就一个爹在坐牢吗？不是多大事，你又不是养不起。”李春拍拍手站了起来，“我约了人家闺女下午来，你好好表现吧。”

她忽然走去货架旁，没了遮挡，林恩宁看见了对面的李立冬。

四面相接，李立明显一愣，然后很快站了起来，两手无措地捏了下衣角，“你来了。”

林恩宁站在楼梯上，逃走于公有愧，不逃站着尴尬。

关键时刻还是李春热情的扑了过来，攥着林恩宁的手腕看完水电管子又看瓷砖墙板，生怕她跑了一样。

李立冬一直跟在两人身后不出声。

李春看起来啰啰嗦嗦说个没完，倒是把整个超市重装后的需求，条理清晰的说完。

林恩宁能看出来，她是个持家的好手，做事干练有逻辑，完胜大部分妇女。

两人对着电脑探讨了许多，说完天已经擦黑。

李春想留她吃饭，林恩宁坚决不从，只得打发了李立冬去送。

“你回滨北吗？”李立冬拎着车钥匙推开玻璃门，“我送你。”

“不用了，我坐公交。”

林恩宁背好电脑包，直奔公交车站，李立冬没说什么，默默跟在后面。

“你回去吧。”林恩宁瞥了他一眼，想起二楼那个黑色的大行李箱，说：“刚下飞机不得先回家报个平安？”

李立冬摸出一盒烟，迎着夕阳点了一根，“我回来看我姐的。”

林恩宁收回目光，“学会抽烟了？”

李立冬看她，“我会的还挺多。”

车站牌比十年前先进了不少，电子屏上显示着经过此站点的3趟公交车分别还有几站到。

“你坐17路？”李立冬扫了一眼，“还有6站。”

林恩宁没说话，转头向来车的方向张望，主动避开他的视线。

太阳下山后，夜风冷得紧，周六的傍晚没有通勤的上班族和学生，整个站点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等车。

李立冬把烟蒂扔进垃圾桶，往她身边站了站，“我妈做完手术，病虽然好了，但不能再干重活了，加上我爸的腿也不方便，我姐就从广州回来了。”

林恩宁眨了眨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每一个字她都听进去了。

“后来跟同村开小卖部的姐夫结了婚，又去镇上开了超市。一开始我想把他们都叫来滨北，我在滨北买了房子，让我爸妈过去养老，可他们呆了两个月就回来了，说是住不惯，还是喜欢回村里。我就把房子卖了，买下了这栋楼。平时他们两家人打理，也算有个事干。”

李立冬指了指超市那栋4层楼。

林恩宁回头看他，“你家的事，犯不着跟我说。”

李立冬垂眼，“未来你想在哪个城市生活，我都可以，我没有后顾之忧。”

林恩宁瞅他，“你所谓的没有后顾之忧，就是牺牲你姐姐的一生，把她困在这里，你出去闯荡繁华世界？”

“说得对，你若觉得我这么干太混蛋，那只要你说一声，我回镇上开超市也行。”李立冬看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只要你一句话。”

林恩宁别过脸去，“你爱开什么就开什么去，关我什么事？ ”

李立冬又靠近两步，“还有装修这件事，我真的不知情，我也是下午回来才知道的。”

“那你姐挺神通广大的，都能跨市找设计公司。”林恩宁揶揄道。

李立冬笑笑，“也不全是她，我跟她提过，你在滨北做设计。”

林恩宁踢着鞋，扭头继续看车来没来，一回头猛地瞥见李立冬近在眼前的脸，忙向后退了一步，“干嘛？！”

“有点冷，离你近点，挡风。”

望了眼这人高自己两头的身高，林恩宁心说挡的哪门子风。

公交车终于驶进站，林恩宁上了车，李立冬跟着。

林恩宁故意挑了个单人位坐下，李立东就明晃晃地站在她旁边，即便车上还空着一半的座位。

台城的城际公交终点站在客运站，林恩宁下了车再倒一趟回滨北的车，一个小时候就能到家。

但李立冬丝毫没有回去的意思，那架势似乎要跟林恩宁坐车回滨北。

林恩宁一想，他就在滨北工作，回去好像也没毛病，只是这人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行李箱还在镇上，不知道他在搞什么。

客车没有单人位，李立冬自然而然坐在林恩宁身边，拿出手机打游戏。

林恩宁也懒得理他，戴上耳机闭目养神。

客车停到滨北，林恩宁打车回小区，李立冬也死皮赖脸的坐上来。

他一路跟到小区楼下，林恩宁终于忍不住了，“适可而止吧，我已经到家了。”

李立冬撇嘴，“我坐这么远的车送你回来，你不请我上去？”

“我又没让你送！”林恩宁恼道：“你自己非要跟着关我什么事。”

“可这么晚了，我没地方住。”

“骗鬼呢！滨北上千家宾馆你一个总裁住不起？”林恩宁瞪他，“实在不行回公司。”

李立冬晃了下手机，“没电了，刷不了门禁，也付不了款。”

林恩宁无语，“你故意的吧？没电一路上手机玩这么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