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理解啊！”韩恒简直要气笑了，“你这么说，就跟我故意的一样！”

林恩宁突然说：“你不就是故意的吗？故意参加比赛，故意找茬的？”

“我....”韩恒一噎，转瞬委屈道：“我确实是想在你面前露个脸，跟李立冬好好较量较量！我比体力比不过他，打篮球可不比他差！谁知道你没来，我手链还没了！”

黄院长忽然道：“东西既然找到了，警察同志也查明是误会一场，我们就回去吧。”

双方办完手续很快从派出所离开，李立冬刚走出派出所大门，就见黄院长把他的班主任叫住，两人面色凝重的说了几句话。

黄院长拿出那包C大的纸巾，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立冬，然后递给他的班主任，带着韩恒和C大人匆匆离开。

那种眼神像极了陈雅惠第一次见他时的眼神，李立冬犹如被人扼住喉咙，想说话却怎么都发不出声，他只能先跑到班主任面前，搓着衣角，费了好大力气才说出一句完成的话，“老师，我拿这包纸巾是为了给李成旌擦鼻血的...”

班主任沉默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冷的像一尊冰雕。

片刻后，他拍了拍李立冬的肩膀，叹了口气，“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儿，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班主任说完便开车走了，剩李立冬站在原地，心又慌又凉。

掌心传来一阵温热，是林恩宁从身后握住了他的手。

他忽然委屈得不行，想抱住她，却不自觉把头埋在她的颈窝，“我刚才是不是太笨了，我是不是应该追过去好好跟他解释？我真的没有偷东西啊。”

“没用的，他不会听的。”林恩宁伸手环住他，“不过警察已经证明你是清白的，放心吧。”

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嗓音温柔又明亮，“对了，为了庆祝你第一次上场，我定了个餐厅和蛋糕，不过现在过了饭点，餐厅去不成了，但蛋糕还是要吃的。”

李立冬现在没有心情吃任何东西，但林恩宁坚持要去，他还是陪她去了蛋糕店。

门店马上要打烊，不能堂食。林恩宁取完蛋糕，拉着李立冬坐在店外的椅子上。

初春的夜晚，路上的行人稀少，来往车辆也不多。

她在夜风里打开蛋糕盒子，露出奶白的装饰花边，然后小心取出来切了两块，一块给李立冬，一块自己捧在手里。

“我知道你肯定不理解，为什么这种时候我还有心情拉你吃蛋糕。”林恩宁挖了一勺放进嘴里，“小时候我妈总是教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要吃甜的、让人开心的东西，尽快摆脱那些不良情绪。因为人不能无止境地沉溺在负面情绪中内耗，会做不好事情，甚至丧失理智。”

李立冬怔然地看着她。

“其实我也很不高兴。换做以前的我，一定冲过去跟老师理论，他回学校我就跟他去学校，他回家我就跟他回家，一定说到他相信我为止。但我现在不这么想了。”

她放下勺子看着马路上流淌的车灯，回想保姆今天对她说的话，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

“在我们很弱小的时候，不论做什么说什么，别人都不会在意。他们只会觉得我们像不起眼的猫猫狗狗，给口吃的就已经是莫大的恩惠。而猫狗有没有被不公正的对待，谁会在乎？”

“刚才就算追上你老师，跟他说再多的话，他也只会觉得你聒噪、你心虚、你在掩饰。说不定只会更瞧不起你。”

李立冬无力地低下头。

“其实你老师的态度只是失望。失望还好，至少证明他曾经正眼瞧过你，而那个黄院长，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是傲慢冷淡的，只有在看韩恒时，才有那么点起伏。”

李立冬蓦然抬起眼，早就感受到那种情绪，却说不明白。如今林恩宁一提，豁然开朗。

从未有人跟他说过这些，哪怕是他的父母。

林恩宁继续挖着蛋糕，“我猜他一定认识韩恒，一定知道韩家的情况，才会先入为主地认为韩恒没有错。”

“但今天发生的一切就是韩恒的错。不论那个手链是他故意、还是无意塞进你口袋的，都无法改变他要找你茬的事实。”她看了一眼李立冬，“你怎么不吃啊?”

“哦。”李立冬立刻拿出勺子挖了一块，塞进口中后只觉蛋糕口感绵密，唇齿间满是奶香，是他从未尝过的美味，“这蛋糕，真好吃。”

林恩宁得意一笑，“那当然了，也不看看谁买的！”

李立冬终于提起嘴角笑了笑，很快又放下，“可是，总不能因为一个人有钱，就觉得他做什么都对，因为一个人穷，就觉得他是小偷吧？”

“社会就是这样的，有钱就是王道。”林恩宁看着他，“所以，想要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先要强大自己。”

“至少当学生的时候好好念书，就能让老师另眼相看。”她把掌心放在李立冬的手背上，“加油！我们一起努力，总有一天，让那些轻视我们的人再也不敢小瞧我们！”

“嗯！”

-

第二日午休的时候，班主任把李立冬叫去了办公室。

自然是为了昨天的事，但今天的班主任态度却不如昨天。

“我看了你的档案，家是农村的，父亲残疾，所以念了学杂费全免还有额外生活补贴的免费师范生。上学期因为打工逃过几次课，听说你现在还交往了一个富二代女朋友，谈恋爱挺费钱的吧？”

李立冬没想到老师竟然毫不避讳地谈起他的隐私，目光瞬间多了几分抵触。

“看样我没说错。”

李立冬的沉默更让班主任笃定他的猜测，“昨天在派出所，当着C大老师和其他同学的面，我不能说你什么，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李立冬脱口而出：“老师我没有偷东西！”

班主任也多了三分怒意，“我什么时候说你偷了？”

“我....”李立冬哑然，心中不解，“那我又做错了什么？”

“一个学生不端正态度好好学习，满眼都是社会上那些路数！你以为找个有钱的女朋友，将来人生就真的能少奋斗二十年？你以为现在买些不痛不痒的小礼物追求人家、讨好人家，将来就一定能跟她在一起，享受她的家庭带给你的红利？”

班主任语重心长道：“傻孩子，真正的爱情是建立在双方平等的基础上，做人要有奋斗目标，更要有自知之明。人生要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走才能成功，走捷径是最危险的！”

“您还是觉得我偷了东西?”李立冬倏地站起来，“可昨天警察已经说了，这是巧合，我是被冤枉的。”

“你怎么还不明白呢？”班主任也站了起来，“昨天如果不是黄院长念在你农村出身，考上大学不容易，主动跟警察说了东西已经找到了不追究责任，人家派出所怎么可能把事圆过去？这种事要留案底的，警察那么说明显是顺水推舟，不愿意让你的档案有污点，毁了你的前途！”

“可我全程都在派出所，李警官从来没有这么说过！”

“那是你看不懂，不代表我看不懂！”

班主任恼了，“你以为你声音大、敢报警就能唬过所有人？！你才多大？就这么有心计，这么执迷不悟，以后走上社会，有多少教训要吃！”

林恩宁说的果然对，他现在说什么对方都不会听。

“因为我穷，我来自农村，我看起来是缺钱的那个，所以小偷这顶帽子戴在我头上最合适？”

“你....！”班主任眼中满是怒意，“人做错事不要紧，谁都会有犯错的时候！只要正视错误、改正错误，就还有希望！”

“我没错！”

李立冬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办公室，班主任的声音在他身后响着，“回去好好反省反省！我只要你一个态度！!”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一路小跑回到宿舍，把头闷在被子里，假装睡了一下午。

整个大一下学期他都在拼命地学习，期末考试还考到全系第三，但奖学金没有给他。

申大伟很好奇，“是系统出错了，还是老师把你忘了？”

李立冬面无表情地回答道：“随便，我也不稀罕。”

“那可是一等奖学金啊！3000块啊！”李波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你之前玩命去打工才挣几个钱？这可是3000块钱奖学金啊，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不行啊，你得去找！”

李立冬早就猜到了，即便是他考到全系第一，也不会给他奖学金的。

因为班主任可以在思想道德素质这项一票否决。

可他宁可去工地搬砖，也不会去对班主任低头，因为那样就等于向他承认自己是小偷。

“他爱给谁给，这种奖学金我不要也罢。”李立冬说完背起包，拖着行李箱走出宿舍。

他从未想过大一生活就这样结束了，从十三中走出来的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社会的复杂。

可他依旧对未来充满了向往，因为林恩宁在校门口等他，等他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