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冬急忙摇头，“我、我对她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不可能的！真的！”

“知道！”亓琛见他一脸避之不及的惊慌，咯咯笑着，“你看，根本不是钱的事儿吧？”

李立冬也红着脸笑了。

话说到陈雅惠这儿，李立冬也有个疑问，“陈雅惠她好像不是体育生吧？怎么跟篮球队走这么近？”

“嗨，你说这个呀~”

亓琛回忆起来，指着小吃街的尽头说：“她刚上学那会儿，有一次晚上就在那儿，被一群社会人围了。那天我正巧路过，就路见不平跟那群人干了一仗。后来她打听到我是篮球队的，就买了些零食来谢我。”

亓琛边说边感慨，“结果那天我们球队正被人削呢，输的惨不忍睹，整得我在人家小姑娘面前抬不起头来！不过想不到啊，人家陈雅惠不但没嫌弃咱球技不好，还帮着咱们找理由，说是鞋不好，现场气氛也被人家压一头。完事人家就给咱们球队每个人都送了一双死贵的球鞋，还组了一个拉拉队出来！”

亓琛越说越兴奋，双手比划道：“你是不知道那个场面啊，一个月后再比赛，一群小美女身材那么好~裙子那么短~搁场地边上喊着你的名字给你跳舞。哎呀妈呀~兄弟们从来没那么热血沸腾过啊！！我跟你说，咱们这个球队所有好成绩，都是被陈雅惠激励出来的！”

亓琛放下勺子又补充道：“你别看她那个拽了吧唧的样儿，人其实很讲义气，又没有小女生那些叽叽歪歪的毛病，是个敞亮人。”

在李立冬印象中，陈雅惠是个尖酸刻薄的富家女，而且很瞧不起自己，跟亓琛所说的完全是两种人。

“我还以为她那么有钱...”

“啧啧~你呀！”亓琛抱起碗，一口气喝完剩下的汤，打断他的话，“我告诉你一个真理，也是我大学三年亲身总结体会出来的。”

李立冬放下勺子认真看着他。

亓琛忽然严肃起来，颇为正经道：“人呢，很少信任比我们过得好的人，甚至避免与他们交往。大家都格外喜欢与自己相似、又有共同弱点的人呆在一起，就像抱团取暖。但这种行为非常愚蠢，说白了就是畏难，躲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不愿迈出来。向下抱团是改不掉弱点的，你只能得到和你一样无能的同类的怜悯。”

李立冬愣住。

亓琛语重心长地看着他，“看在雅惠的面子上，哥哥劝你一句：要想活得好，就要向高处看，向优秀的人学习。别老琢磨什么出身、家庭那些改变不了的东西，要多研究你能提升和掌控的。”

-

熄灯后，李立冬躺在宿舍的床上，拿出手机默默看着微信。

宿舍一共六个人，大家都是来自全省不同地市的体育生。可能因为念的全是免师，舍友一半来自农村，另一半家庭条件也都很普通。

李立冬本以为回到宿舍会有种同类的归属感，却发现相处起来反而没有多顺意。

下铺的申大伟在抱怨英语太难，“你说咱们搞体育的学什么英语？学那玩意有什么用？”

“是啊，”对床的李波符合道：“咱们英语学出花儿来也没有使的地方啊！”

“对了，听说学校食堂要涨价了！我看一食哪儿都挂出牌子来了，咱们真是倒霉，一考上大学就遇到食堂涨价！”

“我妈说承包学校食堂的都是关系户，他们想涨价学校肯定听他们的。”

“唉~李立冬你睡了没？”

听到申大伟叫他名字，李立冬把头伸出来，“没呢。”

“明天下午的第二节课你帮我点个名吧！门口网吧明天有场CS新版本比赛，听说一等奖1000块钱呢！我得去凑凑热闹。”

“哦。”李立冬应了一声，重新躺了回去。

他枕着手臂，听舍友们继续说：“你们说咱们学校是不是有病？我可听说了，人家别的学校体育生都不用考四级，咱们学校非得考，考不过还不给毕业证！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咱们学体育的吗？！”

“我也听说了，人家理工大的体育生就不用考四级！”

“是啊。咱们每天训练，哪有功夫学英语，再说了，咱们毕业都是回去当体育老师，学英语有啥用啊？”

李立冬静静听着，他没有插嘴却也不太同意他们的观点。

如果林恩宁在，一定不会说英语无用。

因为她给自己补习的时候曾经说过，语言是一种工具，它会帮你打开另外一个世界的大门。

比如她留给自己的iPod，那里面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有不一样的旋律，人们似乎用另外一种态度生活。

iPod一直没有还回去，每次给她她都不要，此刻他从枕头下拿出，再次握在掌中。

这是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就像一根看不见的线，系着两个本不该遇见的人。

微信在这时突然响起来，李立冬打开一看，正是林恩宁发过来的留言：

【明天晚上有空吗？】

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回了个【有】，发过去后又想起最近每天晚上都有训练，可话已经说了出去，想补救时林恩宁已经发来了新消息：

【那7点在你们学校门口见。】

李立冬对着屏幕愣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回了个【好】。

然后马上给亓琛发消息请假，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眼中也闪过一缕青涩的笑意。

-

第二天晚上，林恩宁提前十分钟到了校门口，发现李立冬人已经到了。

初秋的晚上有些凉，他头发湿湿的，似乎刚洗过，身上依旧是白色短袖T恤和牛仔裤，一如既往的干净清爽。

“你来这么早呀？”林恩宁突然冲到他背后拍了一下，闻到一股很特别的香味，“好香啊，你用的什么味道的香水？”

“香水？”李立冬扯着袖口闻了闻，“我没有香水。”

林恩宁趁机也闻了下他的袖口，“不是衣服的香味~~”

她踮起脚向上闻了闻，指了指他的头发说：“是洗发水！”

李立冬挠了挠头，羞涩一笑，“那是香皂味儿。”

“香皂？”林恩宁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潮湿又很硬，不禁吃惊道：“你用香皂洗头发？”

她想问他为什么不用洗发水，可想起陈雅惠那日的话，便又把话咽了回去，问道：“用的什么香皂啊？这个味道很特别。”

李立冬有些纳闷：“就是黄色的，很普通的硫磺皂啊。”

“硫磺皂...我记住了。”

林恩宁从小不用香皂，石澜嫌皂类对皮肤不好，硫磺皂这三个字她听都没听过。

但她默默记下这个陌生的名字，然后言归正传，道：“走吧，我们坐地铁去。”

“坐地铁？”

李立冬还没坐过地铁，但他知道去很远的地方才选择坐地铁，于是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林恩宁走在前面，回答道：“去城市的另一边，有点儿远。”

她边走边回头，“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去干吗？就不怕我把你带出去卖了？”

“你不是那种人。”李立冬跟在她后面，垂眼说着。

离校门口最近的离地铁站需要步行十分钟，两人一前一后在马路边走着。

林恩宁的脚步不快，李立冬也慢慢跟着，远远看去两人更像在散步。

“陈雅惠帮我找了份家教，今天晚上8点在城东的天泰小区面试。因为路远又是晚上，要是回来太晚，我一个人有点害怕，就想找你陪陪我...”

李立冬想都没想，说道：“你叫我就行。”

林恩宁忽然停下，李立冬险些撞到她身上。

“李立冬，对不起。那天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林恩宁说完这句又转身回去继续向前走，李立冬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匆匆追上去。

“没事的。”他继续跟在她身后，努力让自己跟她的步伐一致。

林恩宁仰起头，似乎对着天空在说话，“这几天我想了很久，有些地方确实是我做的不好。有些话我说的时候是无心的，可是你听起来一定觉得很刺耳。我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连钱包每天有多少钱都记不住。你说得对，我们确实不是一类人，我大多数时间只会想着自己的感受，却不能站在你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李立冬急道：“不是的，你已经很好了！是我不好，我这个人就是上不了台面，你没有说错什么，一直都是我...”

“你不要把什么责任都揽在自己头上。”林恩宁回头冲他扬了扬眉，“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好，我也有公主病的！”

她的笑容俏皮又有亲和力，气氛瞬间放松下来。

两人相视一笑，李立冬这次没有低头，而是迎着她的目光，说道：“那我可不可以先做你的朋友，一个普通朋友？”

林恩宁惊喜地看着他。

这话本来是她想说的，她甚至用一天的时间准备今晚的措辞，想着怎样说能让他不拒绝自己，能一点一点地靠近他。却没想到，李立冬先跨出了这一步。

那双眼不再倔强也不再那么自卑，她看到了他敞开了一点点心房，正有枝丫在发芽伸展。

她小心翼翼地向他走过去，“你再说一遍？”

李立冬的耳朵立刻红了，他又一次想逃避她直视的目光，却没有成功。

“就、就做你的朋友，普通朋友。”

“那你可别反悔啊！”林恩宁立刻向他伸出小手指，“拉钩！”

李立冬怔了一下，随即伸出小手指轻轻勾了一下，又迅速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