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最开始倒下的尸体已经形成了尸/僵,可战斗仍旧还在继续。
实力相当,对各自武器的了解也都不差,自然战斗比得便是人数,还有谁比谁更能豁得出去。
敌人的血混着自己的血,浸湿了东方烁的衣甲,但他似没有了知觉,只知道挥刀,砍刀。
武器相撞传来阵阵刀鸣,震得他虎口发红,可他握刀的手,却越来越紧。
突然,他心口猛地一颤,失神之际,背上便被刺了一刀。
忍着巨痛,他猛地向后一挑,削下那人的头。
他满眼着急,“乐天,你出什么事了?”
……
今日的陵城,别样的寒冷。
大街上,人们穿衣裹被,嘴里哈着冷气。
“王老将军,我是姚府上的仆人,我家大人如今正举着你家公子的头颅,在城外披麻戴孝,有天大的冤情啊!将军。”
一男子骑着马儿从城中央穿过,若是有人认得,那便是那安抚使姚彦的亲信,长平,这也就是他为他的姚大人做的最后一件事情,至于先前那些的,我们不得而知。
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确定,偌大的陵城,孤身一人的姚彦能信任的,也就只有他,而他,也一直对姚大人忠心耿耿,因为,姚彦救了他那可怜的妻儿。
这次,他本想陪在他的姚大人身边,可姚彦却以长平妻儿都需要他为由,拒绝了他。
那他便会将这件事做到极致,他一定要惊动王老将军,让他去城外。
长平的叫声和马蹄声很快传遍大街小巷,连同牢房里的颜乐天,更不例外。
他猛得从草堆中惊醒,听着这熟悉的喊声,想起姚彦醉酒之时来自己狱中所言,瞬间便明白先前长平所谓的谍中谍不过是姚彦示意下的左右逢源,从一开始,他就策划了这一切。
而他所有的目的,不过是那位寻亲路上最终落得无归的妻子,他那惨死的母亲,可是他这么做,为什么姚敬,为什么金人会掺合进来?他想不通,但他的内心却愈发得惶恐不安起来。
他早就预料到自己先前去那于芳楼会遭遇不测,所以他便以身为饵,想要钓出背后姚敬还有金人这条大鱼,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钓到的,竟然是安抚使姚彦。
姚彦在临城孤立无援,空有一张令牌,不可能杀得了王哲、祁管家、还有那场大火中死去的人、谢府的丫鬟珍儿。
这其中定然有金人的手笔,再不济也是有谢氏在背后推波助澜,姚彦此番跳水,绝对是背后之人有意为之,可他的目的,到底在何呢?
金人,不!
颜乐天恍然醒悟,他想起身去那门边叫唤狱卒,却因为那先前的药被绊倒,无奈只能在地上大喊。
“我要见将军,我要见王老将军!”
一连喊了数声,却无人答应。
见此,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宿主,让小咩来帮你吧!”
耳边的话音还未落完,便听到前方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喊个鸡毛啊喊喊喊,将军去城外了,想找他,等着吧!”
如此一来,任凭颜乐天在喊数声,都在无回音。
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出自杜甫。
“元和二年,遂州姚氏北上探亲,遭王哲□□致死,然这仅仅是个开端。”
“同年十月,良妾佳氏陈氏均为其所害,尸骨未寒。”
“元和三年,又有数女子遭其迫害,落下终身残疾。”
……
“元和六年,王哲色性大发,哄吾小妹与之苟合,使其怀有身孕,事后又对其不管不顾,置其孕中惨死,一尸两命。”
“七年以来,王哲害人无数,罪大恶极,天理难容,请上天惩治恶人,让其永世不得脱身。”
谢佳馨的声音尖锐无比,她敲着胸前背着的鼓,将对王哲的控诉传了一路,几乎将所有的行人都吸引了过来,而她前面,牵着绑着她的那根绳子,穿着白色孝服,手里端着王哲面目全非的头颅的,正是姚彦。
每走十步,他便跪下磕一个响头,离他母亲墓地越近,他磕头的频率也就越频繁。
无数次地以头抢地,终于在距离他母亲墓地还有五百里的地方,等到了他想见到的人。
“我的儿啊!”
“姚大人!”
见到此种情况,王老将军带着哭腔大喊一声,一步又一步得朝姚彦走去,军营里的陈将军本想带人前往,却被老将军拦了下来。
“都是自己人,用不着。”这是老将军的原话。
可原话归原话,见到那七创八口的头,他却仍旧忍不住老泪纵横。
想要去接过姚彦手中端着的东西,却被他躲过,接着扑通一声在他面前跪了下去。
“将军,请替我那枉死的母亲做主!处置了这罪大恶极之徒。”姚彦口中的哭腔已经非常明显,饶是如此,他仍旧强忍着泪水,从怀里掏出陛下钦此的圣旨和金牌,扑通一声跪下,已经明显看得到他膝盖上破布混着血肉,将血迹沾到了泥土上。
他这是在逼王老将军,亲手处理自己的孩子,从此替自己的母亲报仇。
“孩子,你有什么冤情,可以慢慢和我说啊,为什么就非要杀了他,又如今把他的头放在这案上,引众人注视呢?”王老将军无可奈何地问道。
“将军,王哲这个王八蛋是您的管家一起杀的,我与姚大人只是想借此还无数被您公子杀害的人一个公道,您实在是太过纵然您的公子了。”谢佳馨对他声泪俱下。
王老将军强忍着悲痛,顺着谢佳馨的眼睛回头望去,陡然,他看到了一块碑,上面镌刻着:
“爱妻杨氏爱云之墓,”
“鳏夫姚磊,刻。”
老将军看着那墓碑上熟悉的名字,记忆一下松动追忆到了七年前。
那时,有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将他的马养得特别好,他也跟着特别喜欢他,所以后来,那小伙子的家属来探亲,自己还特地放了他一天假,让其和家人好好叙叙旧。
不仅如此,他还特地嘱咐自己的儿子儿媳,要保障那小伙子柔弱妻子的安全,毕竟遂州到陵城不远万里,要好好招待她,保护他。
可老将军没想到自己儿子喝多了耍起了酒疯,联合几个世家子弟冲进旅店,将那女子糟蹋至死,更可气得是事后他们还将其尸体胡乱抛弃,让他调动了全城都没有找到。
他当然震怒,所以他将自己的儿子打得近三个月下不了床,而其他犯事的人,均被他阉割。
至于自己的儿子为什么没被阉割,就得问问他自己的内心了。
他当时一开始还想隐瞒,却不想天杀的就让那小伙子撞见了自己妻子的尸身,不仅如此,他还发疯将同行打城成了重伤致死,可身为军营大帅的老将军却没有按军规行事。
只是略作处罚,又替他洗去了罪印,给了盘缠,便想着让他回家去吧。
他本以为自己做的很好,可他低估了自己儿子犯下的孽,而他一味的纵然,造成了更大的伤害。
他的儿子早就该死了,是他,用自己手里的权力,一次次保住了他。
“你母亲一直都留在这,你也是为了她而来的吗?”老将军看着那块碑,问。
姚彦点了点头。
“啪!”老将军伸手便在姚彦脸上打了一巴掌,他脸上神情无比严肃,却又在下一秒,对着那块墓碑跪了下去。
“刚刚那一巴掌,是为整个陵城的老板姓打的,你不是一个好官,你也不配拿着陛下的口谕来威胁我。”
闻言,姚彦放下那圣旨、金牌,接着重重的磕下头去。
“请将军为我母亲鸣冤,给无数被害死的女子一个公道!”
姚彦此番如此作为,抱定了视死如归的心态。
老将军看着那墓碑,久久不能出神。
若是一开始他依军规行事,会不会……
突然,人群里窜出一道身影,直奔那地上无人顾及的王哲发烂的头颅而去,在众人的震惊下,那人拿起地上的头颅,哐的一声砸在地上,将白花花的脑花溅得流了一地,接着那人呸的一声,吐出唾沫在那狰狞发白的眼球上。
“人渣,去死,老娘掀翻你的天棱盖!”
放出如此狠话的人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的人——王府王哲北院的小妾林小娘,只是如今,显然,她已经疯了。
七上八下的人群中这才有人站出来解释,正是在王府工作了50年那婆子。
她神色着急地解释道:“老爷,小娘听到消息发疯一样跑出来,我们根本拦不住啊!”
可王老将军压根没有理会他,反而是沉默得站起身来,面向泱泱众人,他郑重宣告:
“王府嫡子王哲,多年以来残害无辜百姓,罪大恶极,斩立绝!”
“其父王德顺犯不教纵容之罪,自愿辞去陵城郡守一职,请罪于京。”
“安抚使姚彦,擅离职守,忘职违心,停职思过一月。”
老将军一步又一步朝着人群中走去,任人群议论纷纷,他却毅然决然,再也没有回头。
这一次,就让他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吧。
作者有话要说:林小娘:雪藏老娘这么久,终于能让我大显身手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