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师徒年上]归云 > 第123章 情难抑

第123章 情难抑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君泽退出了识海。

身后的花朝宴热闹如一,不知何时起了乐声。乐声仿佛勾起丝丝微风浮动,吹得木槿花瓣枝头轻晃。

琴声笛声袅袅,相和如一体,低回婉转而带着淡淡空灵的调子缠绵缱绻,靡靡动听,似在诉说什么,又似拨动了一根不可言说的情丝。

君泽听过多少这样的曲子,又见过人世间多少悲欢离合,虽可以领会,却从未在那些悲凉或欢喜的调子中感同身受。如今却在这盛宴中独自深陷,每个音节,每句唱词,声声入耳,弦弦叩心,一股莫名的悲戚如滚滚洪流,没顶而来。

原来……世人常言的情难自抑,竟是如此。

君泽闭上眼,无声催动了灵力。面前的木槿化作人形,落到他怀中,乖巧又安静地睡着了。

怀抱收紧了几分,君泽低声呢喃,也不知是想说与怀里的人,还是说与自己听。

“快些想起来罢。”

**

这日天光正好,九苕正在院中晒太阳。

他的灵体已经恢复如初,能正常与人交谈了,只是常觉得疲倦,大多数时候都在闭目养神。

先生今日去参加宫宴了,言昭也不在,小院里难得宁静。

他正昏昏欲睡,忽然觉察到一股强大却温和的气息靠近。

九苕迷迷瞪瞪地睁眼,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帝君?”待他看清对方怀里的人,不由得紧张起来,“言昭他……”

“无碍,”君泽传音入密,“只是睡着了。”

九苕点点头,不再出声。他目送着君泽将人送回了房,又悄然离开,准备继续小憩。闭上眼的那一刻,他忽的反应过来,言昭是跟着文珺出门的,怎么是跟着帝君回来的?

他心下奇怪,起身想看一眼,顺便替言昭关一关窗,却在窗口看见,本该睡着的人,这会儿正半坐着发愣,屈着手指一会儿抵着脑袋,一会儿又往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言昭?”九苕疑惑出声,言昭却受了惊吓似的一缩手,转过头和他大眼瞪小眼。

九苕看见他眼里满是慌乱、无措,似乎还有些……激动和难为情?

片刻后,他从榻上弹起身,埋着头翻箱倒柜,在柜角摸出一张发黄的旧纸符,一溜烟钻进识海里去了。

九苕:“……”

风风火火干什么呢,少年?

言昭攥着那张旧纸符,在海浪声里慢慢回过神,心跳却依然快得要命。

他早就醒了,或者说,一开始就没有完全睡着,只是迷迷糊糊地歇着。

被那人身上清润的气息笼罩时,神识便已归了位。但他脑袋一轴,鬼使神差地,没有睁眼。

按理说,以青华帝君的修为,不可能察觉不出他在装睡。也不知是帝君心不在焉,还是他的装睡功力进步了,竟然让他蒙混了过去!

又或是,那人身上的气息莫名令人安心,才让他没有露出破绽?

无论是哪种,总之,他就这样被一路抱了回来,直到背后触到柔软的床榻。

君泽的动作轻柔而熟稔,每一处都被照顾得舒适熨帖。

安置好后,言昭在黑暗中又呼吸了几下,却没等到身边的气息消失,反而更强烈了。

他冥冥中察觉到,这是……离他更近了?

言昭极力维持着心跳和呼吸平稳,薄被下的身体早就僵成了一条人棍。气息一点点靠近,最后在一个危险的距离停了下来。有那么一瞬,他的唇上,似乎都感受到了清淡而略微温热的鼻息。

然而预想中的触感并未落下,一缕发丝扫过脸颊,那柔软的触感便落到了眉心。

很轻,轻得像羽毛,稍纵即逝。

言昭就算再迟钝,也该意识到那是什么了。何况他从来是个聪明的人。

可他还是不敢细想。

所以,青华帝君究竟是他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岌岌可危、快要碎掉的纸符,喉头动了一下。

这是他幼年时,在学堂里学来的一个简易符咒,名为留影。作用如其名,能刻录下当前发生的事。一张留影符能维系的时间不长,约莫三个月就要重新注一次灵力。

好巧不巧,这张荒废了多年的符咒,恰在一月前,被他重新开启了。

他发现能借物寻回记忆后,屋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惨遭魔爪,被翻来覆去倒腾过。其中就包括这张留影咒。

符咒里只记录了幼时他的日常,还有一些望德先生为老不尊的糗事。言昭粗略看过,便随手将其扔在了一边。

他避开识海里的灵剑,小心翼翼地催动了符咒。

一道白烟升起,在他面前化成了一面灵镜,被云烟托举在半空。

镜中映着他寝居里的场景。开始时静谧无声,过不多时,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听不清楚说的什么,但能听出是九苕的声音。

言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刻,床榻边出现一抹衣角,衣摆的金丝闪着细碎的光,让他恍惚想起初见君泽时的模样。

也是这样隆重的宴会,着一身华服。那时的君泽,眉目清淡,眼眸虽深邃,但内里没多少情绪。

此刻却不一样。言昭在他放下自己后,窥见了那双眼睛。

他低头静静看着自己,眼睫半遮,温润的眸子泛起点点光华,好似洒落在夜幕的星河。万千情意在其间流转,似喜似悲,似深情似怀念,缱绻缠绵。教人只看过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然后言昭便看见他俯下身,缓缓凑近床榻上的自己。

鼻尖微微错开,唇瓣之间的距离毫无阻碍地拉近。

然而却在只余一指的距离时,堪堪停了下来。

君泽眼中的情绪骤然淡去,退开几寸,愧疚而郑重地吻了一下他的眉心。

他轻抚了一下言昭的发顶,转身离开了。

言昭感觉自己的呼吸几乎停了,心脏在胸腔里七上八下地乱跳,还不满足似的,像要破体而出。

他抹了一下发烫的眼角,退出识海,跌跌撞撞地推门出去。

门外的九苕将将入梦,又被他推门的动静惊醒,叹着气,摇了摇手里被他当蒲扇使的宽大叶片:今日这觉是睡不成了。

**

老医的府邸偏僻,修缮得不怎么讲究,内里却是干净整洁。

故而有人上门时,也都是规规矩矩、和风细雨,生怕扰了这一隅安宁。

除了今日。

老医家的门板被拍得震天响,见里头的人迟迟不出来,言昭甚至翻出灵镜试图联络。

“嘭”的一声,大门从里头被重重推开,浓重的药味呛了言昭满脸,他没忍住偏头咳了几声。

“哪个小兔……”老医本欲发作,看清来人时,收了一点怒气。

言昭转回头,老医便对上一双急切的眼眸,不知是被呛的,还是别的什么,眼里含着水光,俨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老医彻底气不起来了。

这数百年,他没少给言昭瞧伤看病,加上同望德先生有几分交情,早把言昭当半个孩子疼爱。看他这幅神情,心一下子就软了。

老医将言昭引进了屋,挥了一下衣袖,将清苦的药味压下几分。

老医:“这是怎么了?”

言昭:“我……”他一开口,发现嗓音抖得吓人,到嘴边的话音当即咽了回去。

老医:“声音捋顺了再说话。”

言昭深呼吸几下,重新开口:“您那药方,寻到了吗?”

老医指了指地上一堆铺满药草的狼藉。

“喏,这儿呢,”他清理掉废弃的草料,倒腾出一包完整的药材出来,“刚调配好,不过药效还没试验完。”

他身上的药味与这包药材里的一样,想必一直就在闭门忙此事。

言昭:“我想试试。”

老医以为自己听错了,眉心皱成了川字:“什么?”

“我想试试药。”言昭语气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他的样子不似玩笑,老医气卷的胡子又放了下来。

“发生了何事?”

“我忘记的事,很重要,我不想……也不能再等了。”

“重要到以身试药也无妨?”

“是。”

老医深深看了他一眼,终是叹了口气:“也罢,随我来。”

府邸深处有一尊丹炉,老医拿来两个软垫,盘坐下后,便开炉开始炼药。

这方子每一味药剂量都须得极其精准,老医盯着炉火几乎没眨过眼。每过几个时辰,就往里添下一味药材,期间不断以灵力灌注。

言昭坐在一旁,竟也没有吵闹牢骚,神情专注地看着他炼药。

两日过去,老医从火舌上取下一颗棕褐的药丸,用药瓶小心装好,交到言昭手中。口中叮嘱:“此药服下后,会有一段时间神识颠倒,头晕或头痛,是记忆归体的冲击。不伤身体,但要卧床静休,以免出别的差池……哎,小混账,你记下没有!”

木门吱呀摇晃,回应他的只有一阵疾行而去的清风。

言昭回到自己寝居,虽然心急如焚,但还是将老医的话停了进去,坐上了床榻,这才小心服下药丸。

很快,他便感觉体内有一道魂魄被药性唤醒,刺痛阵阵,连带着身体也开始发热。

无数画面从魂魄的裂隙中纷涌而出,冲向脑海。言昭出了一身冷汗,倒下前扶住了床柱。

记忆碎片如狂风在识海中席卷,搅得他头痛欲裂。而后它们被药性牵引着,“编织”成一段段完整的记忆。

最后几道风无意间触动了明心境,画卷铺展开,正续上他上次看过的画面。言昭头痛得看不清,却真真切切听见了画鬼——或者说那欲魔说的话。

“堂堂青华帝君,竟对自己的徒弟……哈哈哈……!于天不齿,于地不容……!”

欲魔的话音戛然而止,君泽的声音从画卷中传来。“言昭……”

言昭猛地睁开眼。一瞬间,所有记忆归了位,他大口喘着气,心在颤抖,呼吸也在颤抖。

老医的嘱咐当即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言昭强忍着头疼,推门出去。

吹过几阵轻风后,头疼缓和不少,他循着记忆纵身跃上了院墙,借力于树桠,飞鸟般灵巧地穿过了屋舍背后的林子,落到了妙严宫的宫墙上。

抄近道来这里,正好能到他从前常住的那间小别院。

别院里坐了个人,闻声抬头看向他。目光交汇的一刹那,言昭忘了今夕何夕,整个世界忽然寂静荒芜。

白桃花瓣轻轻飘下,落在他的肩头。

他动了动唇,无声地在心里唤了一句。

“……师尊。”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