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点了，是这个季节南方城市最喧嚣的时刻，人、灯、车、一座难求的高档餐厅还有永远人满为患的大排档，但他们站在高楼之上，除了空旷的天空便是眼底一望无际的西江水。
空间感带来的遗世独立，还有此时此刻顾染凝重的眼神，让林烨无比心惊——她看到了他的决心，还有对对方愚蠢的献祭般的爱慕之情。
上一个让她有这种感觉的人是她妈，结局已经写入了墓志铭。
她抬手抵住太阳穴，感觉到一种真实的头疼。
“担心我？”顾染还有脸问。
吁出口长气，她语重心长说：“特别担心！”
顾染勾起一侧唇角，笑道：“放心，表白成功也不会忽视你的。”
哪有一丁点和他逗乐的情绪，林烨半垂眼皮沉默半响，定定看着他的眼睛说：“对待感情认真是对的，但绝对不要固执，任何时候都不许伤害自己！”
大约是她此刻严肃的神态过于滑稽，顾染竟是被她逗笑了，不明所以问：“对于你来说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吗？”
林烨没说话，此时此刻，她没心思和他扯这些有的没的。
他指指她的裤兜，提醒道：“林总，你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能不知道自己的手机像雷达一样不停闪吗，林烨暗叹一口气，摸出手机看一眼，短短这一会儿已经好几个未接来电。
正准备快速翻一遍留言，电话进来了，是谢天。
她接起来，他在电话那头沉声问：“你赶快去探探心遥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林烨困惑道：“怎么了？”
“今天给她电话，她温柔得很可疑，我怀疑，她可能想要给我派好人卡了。”
林烨无语望天，“天哥，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就想对你温柔一点呢？”
不容两人再说点啥，陆林打过来，她匆匆收线，把对方的电话接起来。
“林总，名单发给你了，你过一遍，看看接下来找谁深入交流。”
“别挂”，林烨打开微信对话框，把名单细细过了一遍，“科技处这个李庆能担事儿吗？”
“分事儿，和领导打擂台的事儿肯定不行，正科五年了，一门心思想进一步。”
林烨思忖片刻，问：“你和他交情到什么程度？”
“算朋友，哪怕不帮我也绝对不会糊弄我。”
“行，尽快约他，试图说服他帮我们打个前阵，不用担责，就在接下来的项目讨论会上帮我说几句好话就行，具体的，今晚我想想发给你。”
每个项目，信息处（科技处）最终都会敲一个人全权负责标书拟定。
一般情况，干这活的都是科长或者懂技术的副科，甚至不排除会找个资深工程师做项目组长。
作为一个想要阳奉阴违的领导，王主任确实很难，他得要挑出一个既能代表自己又能保护自己的人，而且，这个人本身还得要圆滑有一定对抗大领导的勇气。
李庆明显不是那个适合的人，但他依然很重要。
……
“林总有大买卖要做啊！”在一旁观新月听闲篇儿的顾染发话了。
被工作这么一打岔，林烨沉甸甸的心松弛不少，点点头应他：“嗯，今年最重要的项目。”
顾染拍拍手，潇洒的偏偏头：“回吧，你搞你的大项目，我也去搞定我的‘大项目’，祝我们都成功。”
两人叫部车回家，临别时，林烨本想再交代两句，转念一想，这个年纪的娃哪有愿意听人啰嗦的，终归都得靠自己悟才行，她能说的都已经说过了，能做的，大约也只有在他需要时陪在身旁。
最终什么都没说，她拍拍他的肩，推开车门离开了。
……
翌日，A省，李庆踩着夕阳的尾巴，迈进了一家幽静的餐厅。
靠窗的小包房，静候多时的陆林起身拉开了身旁的椅子：“挺快啊，没塞车吧！”
李庆坐下喝口茶：“提前几分钟溜了，你这打‘飞的’过来的，我还不得主动错峰！”
服务员上前添茶，陆林客气吩咐道：“麻烦让部长起菜，把茶壶放这儿吧，回头需要加水，我会叫的。”
服务员应一声，出了包房，带上了门。
深知他这一趟的目的，李庆毫不含糊的主动提及：“这个项目，挺难啊！”
“是挺难的”，陆林点点头，转瞬抬眼看着他，不动声色道：“不过我这不还有哥几个撑着吗！”
“兄弟，这事儿，我真出不了头…”
李庆叹口气，没藏着掖着，径直道：“那个叁柒一来，陈厅坐下面听了一小时，然后就把王处和阳处叫上去汇报工作了，这不摆明了有倾向吗？
别说我们这种小人物，现在，王处都没敢表态。”
他拍拍陆林的肩，又道：“不过，哥儿们放心，我绝对不糊弄你，有啥消息我第一时间给你。”
和陆林揣测的一模一样，但他依然一脸沉重地长叹一口气，说了一番对对方表示理解和感谢的客套话。
陆续上菜了，席间两人老婆孩子闲聊一阵，酒过三盅，陆林看着李庆诚恳道：“哥，通迪目前的处境，我心里是有数的，看在咱公司做事的态度和我们这几年的交情份上，我能提一个不情之请吗？”
李庆向他举举杯，示意他继续。
“下周，我估摸着该有一次项目碰头会了，咱们处肯定是王主任带着你和陈工去，业务处应该阳处带着林科，到时，你帮我们出个声…
就是含蓄表达对我们公司过去还比较满意就行，另外，这期间叁柒的人如果接触你，立场坚定地婉拒。”
李庆颤颤眼皮，错开眼神，没有即刻表态。
陆林微微探身，进一步道：“哥，这个项目对我们特别重要，我是认真评估过的，只有这个方式才能把你从现在复杂的关系里摘出来，我保证后面不让你难做，也能保证整件事情对你仕途的影响微乎其微。”
多年的交情打下来，就像陆林可以笃定李庆就算不帮他也绝不会害他一样，李庆对陆林也是相当信任的。
权衡半响，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着陆林说道： “你小子最好给我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