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徽晓赶紧四周看了一眼,还好没什么人过来。
既然没人……没人的话……
余徽晓机灵地偏过头,贴近杨乐的脸颊,悄悄还了他一只吻。
“再见,杨豆子同学。”
说完没等他的回复,余徽晓背好包,快速跑进了地铁站。
到扶梯口,余徽晓回个头,看见杨乐还站在原地,红着脸跟她挥了挥手。
电梯慢慢下降,视野里的杨乐一点点消失,直到伸向天空的那只手,余徽晓也看不到了。
她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打开手机,看看时间,余徽晓在当下添加了一条备忘录。
7月28日,想念杨乐同学的第一天。
写完犹豫了一会,余徽晓点击保存,还专门为它新建了一个分类:【Secret(秘密)】,顺便设置了查阅密码。
一切搞定,余徽晓坐在地铁上,有些不安地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城市景观。
她好像从来没这么小心翼翼过。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像在余徽晓心里装了一架过山车,忽上忽下的。它每时每刻都在卯足力气,想搅动她心里十几年如一日的一潭死水。
而那种被不知名的东西侵犯的感觉,对她来说,无异于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不安地攥了攥手,想用指甲掐肉的痛感缓解一下心里的不安定。
车厢里,一个拉着玩具鸭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扑进了妈妈怀里。母女俩拥抱着,笑得很幸福。妈妈想抱她,但小女孩不肯,非要坐在爸爸身边,拉住爸爸一只手。一家三口的手拉在一起,在略显空荡的车厢里构成了一幅温馨的画。
妈妈问女儿:“爱妈妈吗?”
女儿奶声奶气地说:“爱妈妈。”然后直接扭头看爸爸,“也爱爸爸。”
“我们也爱你,宝贝,永远爱你。”爸爸说着,亲吻了女儿的脸颊。
余徽晓默默地看着,默默低下头,选择站起身,换一节车厢。
能够把心里的喜欢和爱直接说出来,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爸爸妈妈问过同样的问题,那时候,她好像也会这样毫无顾忌地回答。
可是对她说着“永远爱你”的两个人现在在哪儿呢?
很长一段时间,余徽晓都在认真思考这件事。
爱意里的许诺什么用都没有,一场天灾一场人祸,可能就什么都没了。
也许有一天,杨乐也离开了呢?他挣了钱,出名了,不需要再依赖自己,或者出车祸进医院没醒过来,或者也感染了某种疾病一命呜呼……这都是很现实的问题。
余徽晓闭上眼,让超负荷运行的大脑稍微安静一会。
冷静下来,她又觉得思考这些很无聊。
未来的事都很难计划。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给自己泼一遍冷水,好让她对杨乐的喜欢,不至于强烈到产生依赖。
这样即便有一天他会离开,自己也不会太难过。
包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余徽晓拿出来看,是简宁的消息,【我搞定了一位大客户,晚上要不要吃饭庆祝一下?】
万里长征第一步就值得开心成这样啦?余徽晓心里这样想,但还是选择鼓励孩子一下,于是回了一颗大大的爱心表情包。
简宁秒回:【好耶,我来找你。】
下午忙完实验,余徽晓刚进休息室,就看见简宁坐在自己工位上很悠闲地喝咖啡。
“你怎么进来的?”余徽晓大吃一惊,心想自己也没给她预约啊。
简宁却是一脸嘲笑她大惊小怪的表情,用手中的咖啡杯淡定地指了指门外,“用隔壁一个小帅哥的卡刷进来的。”
隔壁,小帅哥?
余徽晓在医学院待这么久了,从来就不知道医学院有长得好看的男生。
如果真有的话,本着作为编剧的职业素养,她怎么着也得过去搭讪几句积累素材。
余徽晓扒着门,好奇地张望了一会,还真在隔壁导师办公室门口看到了一位低头看手机的男生。身高过关,五官比例也不错,戴眼镜,看着很学术,在余徽晓这里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稍微有一点点胖。
简宁凑过来,把自己脑袋放在余徽晓肩上,“别看了,没杨乐好看。”
余徽晓哭笑不得,“我这是在用专业的眼光研究怎么描写一个帅哥的外貌好不好,跟杨乐有什么关系?”
“你这已婚女性的自觉半点都没有啊。”简宁吐槽。
“已婚怎么了,已婚就不能看帅哥了,谁规定的?”余徽晓说着,悄悄拿出手机,对着那个男生拍了一张侧脸照,拍完之后发给杨乐看,目的是告诉他“这才是需要减肥的程度”,叫他别老动不动节食。
简宁看完余徽晓发出的消息叹了一口气,“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好好说话啊。你想劝人家,从网上随便找个照片就好了,直接发身边的男生,很容易让杨乐吃醋的。”
“会吗?”余徽晓有点没懂,都解释清楚了还有什么好吃醋的。
简宁觉得跟她解释起来太累,就叫她等等杨乐的回复。
然而半小时过去,杨乐一条回复都没有。
简宁冷哼一声:“看吧。”
余徽晓不信邪,发消息问杨乐:【问问,您是吃醋了吗?】
那边刚上高铁的杨乐掏出手机就看到余徽晓最后一句,心里一咯噔。
打开聊天界面往上翻,杨乐才看到那张照片。
点开一看,杨乐吓一跳。
照片里的男生他认得,叫彭树,初中打竞赛的时候,他俩一个队,比杨乐小两岁,算是学弟。
后来他因为竞赛成绩优秀报送上大学,专业还是生命科学。
本科时俩人在北京碰过一次面,他还跟杨乐抱怨现在的科研有多难来着,顺便感叹了一下杨乐早走早超生。
生化环材,天坑啊天坑!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嘴里喊着天坑,天天还卷到飞起的彭树同学,大学毕业后还是选择来A大继续读研。
到校第一天,他就去拜访了昔日好友的父亲乔必行,还给杨乐发了他们的合照。
就是前几天的事。
现在彭树在轮转阶段,暂时在隔壁实验组打杂,被余徽晓碰见也是早晚的事。杨乐有心里准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既然都碰见了……杨乐突发奇想,先给彭树发消息,【彭彭,你回个头。】
正在和同学网聊的彭树看到消息,还以为是杨乐的什么恶作剧,赶紧回了个头,谁知一眼看到余徽晓。
被人发现的余徽晓和简宁赶紧把头缩回休息室,再把门关好。
俩人心想这什么情况,她俩大学偷看了无数帅哥都没被发现过啊。
彭树看着钻进休息室的俩人也是一头雾水,赶紧发消息问杨乐:【学长???】
【吓到她了吗?】杨乐问。
彭树这才反应过来,合着恶作剧不是给他准备的,是学长在撩妹啊!
彭树:【……】
杨乐:【hhhhh,改天请你吃饭哦。】
一顿骚操作整完,杨乐才回到跟余徽晓的聊天界面,发了一只委屈的小狗表情。
余徽晓看到消息还没完全领会其中的意思,但简宁已经独自激动起来,“快哄哄他啊余徽晓,人家好可怜。”
哄哄……余徽晓听到这个词,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有什么好哄的?”余徽晓放下手机,赶紧躲去实验室,还有最后一个小实验,早做完早吃饭。
可惜天公不作美,想着速战速决的余徽晓刚穿上实验服,一抬头就看到乔必行背着手过来,笑眯眯的。
余徽晓不知道老师提前回来,吓到半死,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诚实地微微鞠躬,“乔老师。”
“去杭州玩得开心吗徽晓?”乔必行问。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余徽晓的大脑再次急速运转。
这不会是在说她放假时间太长没有好好搞实验吧?
余徽晓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赶紧找补:“老师,我虽然人不在实验室,但是您上次交代的实验都做完了,数据整理了一半,明天就能发给您。老师放心,我真的不是出去玩的。”
“出去怎么不是玩的?”乔必行怪了她一句,“出去就是要玩的。劳逸结合,实验才能做好。下回再放假,就放下手头实验,好好地出去玩。”
余徽晓一脑子问号,这又是什么高端局啊?
“没有下回了老师,您放心。”
乔必行笑起来,伸出一只手,拍拍余徽晓的后背,“别这么紧张孩子,往后咱们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
“不不不,老师,”余徽晓赶紧朝后躲了两步,好离那只挨过自己的手远一点,“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想尽早毕业的。什么活儿我都能干,公司的课题也可以。”
如果是被老师这边拖到延毕会很麻烦的,余徽晓想想就头大。
“害,跟毕业没关系,”乔必行拿她没办法,“往后生活上有什么事,也可以来找我嘛。咱们就当朋友先处着,慢慢来。”
那天被杨乐说完,乔必行反思了好几天,觉得杨乐的决策是明智的。直接告诉余徽晓他和杨乐的关系,确实太突兀了,还是应该循序渐进,让余徽晓慢慢融入这个家庭,然后才是这个复杂家庭的各种复杂关系。
可这话在余徽晓听来简直五雷轰顶。
什么叫“做朋友”,什么叫“慢慢来”啊?
这要是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余徽晓都不敢信。
“老师,我觉得我有必要再跟您说一下,我已经结婚了。”余徽晓再次强调。
“老师知道。对了,你们小两口有什么事,也可以跟老师讲嘛,老师毕竟是过来人,也能帮着想想办法。”乔必行和善地笑着。
余徽晓却觉得有只大个的恶魔头从乔必行脑袋顶缓缓升起。
这个“想想办法”,该不会就是悄悄插足,再横刀夺爱吧。
好绿茶的剧本,余徽晓心里直摇头。
她跟了导师两年,才知道高段位绿茶竟在自己身边。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看在是导师的份上,余徽晓不好直接怼回去,就礼貌地客套两句,说自己有实验,先给他打发走了。
等到乔必行走远,余徽晓赶紧把手头的实验收个尾,一路小跑回休息室找简宁,一进门就神秘兮兮地催她快走。
两人下楼,骑上车,一路出了校门,余徽晓才总算松了口气,破釜沉舟一般跟简宁说:“你要不现在教教我怎么搜集证据吧。这样万一有一天乔老师对我下手的话,我好有个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