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一下子被摔懵了，他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那一双有些失去了知觉的双腿上，还有原本就有些眩晕，在摔倒了之后更加天旋地转的世界。

好在中原中也很好地接住了他，摔在人肉垫子上的触感有点奇怪，不过也不算难受，最起码比直接摔在地上的时候要好受得多。

眼前的雪花屏又在闪烁，黑发少年闭上了眼，他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缓了缓，在感觉到自己的腿有了些知觉了之后，他才重新睁开眼尝试着想要爬起来。

太宰治一手撑在地面，一手按在中原中也的胸口处往上撑，总算是把自己给重新支棱了起来。

不过因为不给力的木头双腿，他暂时还无法站立，只能够暂时坐在人肉垫子上面缓一缓。

等到做完了以上的一系列的动作之后，太宰治才恍然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比如说刚才为了接住他而被他压在身下的赭发少年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动静了。

太宰治神情疑惑地往下看去，入目的是赭发少年有些呆愣的眼神和微微泛红的面颊。

太宰治：？？

“喂，中也，你怎么了？”

太宰治伸手拍了拍赭发少年的面颊。

泛着红晕的皮囊是温热的，和他常年冰凉的手掌之间的差距就像是夏天的海浪和冬天的积雪一般鲜明，太宰治没忍住又拍了拍中原中也的面颊，在见对方没有阻止他的行为的意思，胆子逐渐大了起来。

太宰治直接将自己的两只手的手掌糊在了中原中也的面颊上。

被太宰治这么折腾，中原中也总算是缓过了神，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大，温凉湿润的触感仿佛还在反复刺激着他的神经。

中原中也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也不去用手摸刚才被太宰治碰到的地方，赭发少年只是克制地吞咽了一下。

少年人突起的喉结青涩，缓缓地上下滚动着。

中原中也低声道：“太宰，别坐我腰上，你先站起来。”

不说起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太宰治就要委屈起来了，“你是不知道，刚才又是‘祂’在烦我，把我搞得混身没有力气，而且不是我想要摔跤的，只是腿一下子不听使唤了，现在也有点站不起来...啊！”

太宰治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中原中也揽着腰背一把抱了起来，眼前的雪花又开始纷纷扬扬地下，太宰治发现自己每一次乘坐中也代步工具的时候，总是有一种好像要起飞了的错觉。

以后干脆叫中也‘小狗飞机’算了。

但这一句话实在是有些胆大妄为，介于他现在状况不佳，打不过也跑不远，这个新出炉的外号还是暂时埋在心里自己私下喊喊好了。

中原中也可不知道太宰治心里面在想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只是把人好好地安放在了椅子上，然后蹲下身去掀太宰治的裤腿。

太宰治瞪圆了眼睛，他一把按住了差点就要被掀起来的裤腿，“你干什么？”

中原中也维持着他的流氓蹲姿抬头去看太宰治，钴蓝色的眼睛里面写满了理所当然，“当然是看看你的腿怎么样了。”

见太宰治很在意地扒拉着自己的裤腿不放，中原中也便将自己的手往下面移动，顺手将太宰治穿在脚上的一只皮鞋脱了下来。

动作和姿态自然地像是早就已经将这个动作做了无数遍了一样。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先前太宰治因为特殊原因需要他的照顾的时候，他总是这么干，换洗的衣服，脚上的鞋子，甚至是胖次还有洗澡，他都有在照顾和干预。

他已经开始有些习惯于去照顾太宰治。

但太宰治却不习惯这么被照顾，在发现自己护住了裤腿却丢了鞋子之后，黑发少年眼中的震惊快要溢了出来，他抬起那只被脱了鞋子的脚，一脚蹬在了赭发少年的肩膀上。

中原中也侧过头，看到那只套了一层白色船袜的脚就踩在他的颈侧，藏在布料底下的脚趾羞耻地向下弯曲，看上去像是在用脚趾抓中原中也的衣服。

“你不是要看我的腿吗？怎么把我的鞋也脱了？！”

太宰治的语调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

“嘛，也不能够排除你是因为脚踝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不舒服，所以才站不起来的...不过话说回来，你刚才蹬我的那一脚可真有力气，是现在好一点了吗？”

中原中也像是在闲聊一样随意解释着他这些行为的理由，还在话尾扯到了别的问题来关心太宰治，看上去对于他来说，这些事情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并不需要过度地反应。

太宰治眨眨眼，他逐渐被中原中也表现出来的这种稀疏平常的反应给影响，黑发少年放松了些，他曲起腿感受了一下，又往前蹬了一下，有些惊喜地回应道：“好像是好一些了！”

又被蹬了一脚的中原中也：......

太宰治的西装裤没办法掀到很上面，因此在膝盖往上的大腿部位的青紫皮肉没有被中原中也发现。

迅速过了心中的那一道坎的太宰治开始心安理得地指挥着中原中也帮他把鞋子穿上。

中原中也握着黑发少年纤细的脚踝替对方穿鞋子，在帮对方穿好之后，他站起了身，他的视线重新放到了头顶的那些荧幕上，在安静地看了一会儿之后，他突然开口。

“太宰，N死了。”

中原中也语气低沉地道。

“他在生前和我说，会告诉我有关于我的真实身份和有关于你的‘秘密’中的其中一个，但是我一个都没能够来得及听，他就被强行保释，然后死在了港口mafia的大门前。”

把控着转椅原地旋转了一圈的太宰治闻言，停下了手头上的这些自娱自乐的行为，他仰起头去看站在他身边的中原中也。

从他的视角，他只能够看到中原中也棱角分明的下颚线条，还有说话时会上下颤动的喉结。

...等等，他刚才摔倒的时候，是不是亲到了什么东西？

太宰治陷入沉思。

表现出这么一副模样的太宰治在中原中也的眼里，就是对他刚才所说的‘有关于你的秘密’这一句话有所顾虑。

黑发少年实在是太瘦了，整个人蜷在转椅里面思考的时候，像是什么弱小可怜的小动物，或者是什么娇小阴郁的小蘑菇，透着股颓丧的气息。

于是中原中也紧接着又道：“没有你的许可，我不会私底下去探究你的任何事情，太宰，你相信我。”

‘你相信我’，这一句话在这几天里面，不知道被中原中也说了多少遍。

太宰治一回过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紧张兮兮地看着他的中原中也，像是在看着什么马上就要碎掉的工艺品。

太宰治觉得这很夸张，转念一想，却又马上明白了中原中也为什么要这么看着他。

“我还不至于这么脆弱，倒不如说，如果你能够帮我把连我自己都不算清楚的，所谓的‘秘密’给调查清楚了，我会很开心。”

太宰治扯了扯中原中也的衣摆随口道。

就像是对中原中也来说，在面对N所说的那两个只能够二选一的问题的时候，中原中也会去额外地在意那个有关于太宰治的秘密会给太宰治带来什么影响一样，太宰治也在思索着类似的东西。

黑发少年回想着刚才在荧幕里面播放着的录像，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去套话：“其实也不用太过于去在意N说的‘有关于我的秘密’，就算没有了他，这个所谓的‘秘密’我也迟早有一天能够知道，但你的情况却和我不同。”

“没有了N，就再没有任何人知晓你的真实身份了。”

再没有人能够像是他们一样，明白自己是不是人这一问题的重要性。

他很悲观，他害怕做出了这些的中原中也以后会后悔。

这么想着，太宰治扯住中原中也衣摆的手开始收紧，“你在意了那么久的问题，因为N的死亡可能再也无法知晓其真实答案，那么重要的问题...你真的甘心吗？”

中原中也沉默了两秒。

他望着黑发少年的眼睛，随后缓缓地说道：“太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突然，我没能够来得及反应，N就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中原中也其实心里有些没底，这是他第一次在太宰治的面前扯谎。

其实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当时看到了那依附在N的脖颈上的，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的肉块之后，为什么没有出言提醒他。

他放任N的死亡其实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太宰，为了太宰，他亲手切断了能够知晓他的真实身份的途径，但毫无疑问的，这是他在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做出来的选择。

他是自愿的，自然也不想让太宰因为这个感到有负担。

于是在面对太宰治的时候，他选择了隐瞒。

中原中也见太宰治没有说话，便又补充了一句：“对N的死，我感到很遗憾，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什么叫作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在说什么呢，中也。”

太宰治打断了中原中也的话，他语气冷静地揭露了真相。

“明明你其实有机会救下N的，但你选择了放任他的死成为现实。”

“我想不明白。”

说到这里的时候，太宰治开始自责，心中翻涌着的情绪无休止地内耗着，想要将他扯入深渊。

中也这么冲动不计后果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是他没能够考虑的更加全面，他早就应该料想到的，如果他在当时，能够早一些摆脱魏尔伦的刁难，早一些地预料到这个变量，然后及时出面将其阻止，是不是N就不会死了？

他那个时候还在魏尔伦的面前夸下海口，说自己将中原中也照顾的很好，结果现在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中也。”

太宰治在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嗓子又有些疼痒，他的情绪激烈地波动着，在无法自控地咳嗽了两声之后，他尝到了口中腥气的铁锈味。

“你会后悔的。”

太宰治这么说道。

中原中也看着那一双没有被绷带遮掩的鸢色的眼睛，暗沉的泥泞的痛苦的，像是全世界的苦难和挣扎，全在着一双眼睛里面了。

他早就发现了，他的搭档总是会想尽一切坏的可能性，就算是好不容易有了勇气用没有钩子的鱼竿将他从那一片沉寂的海中拉起，也还是会忍不住地想着他会不会在某一天离开。

这样的心思细腻敏感，又在行动的时候雷厉风行，在加入港口mafia到现在的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领着他打响了双黑的名声。

中原中也看着坐在转椅上的太宰治，他发现自己每一天都在更加地了解一点对方。

他或许应该更加地去包容他，但是这样是不够的，他的搭档需要的，是更加深沉，更加难以割舍的重量。

日常中点滴的包容永远都不会比一瞬间尖锐深刻的刺激要来得明晰。

他想，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中原中也这么想着，他半弯下腰，贴近了太宰治的耳畔。

总觉得自己被物理压制了的太宰治有些紧张了起来，赭发少年向来气势很足，在靠近他的时候，给他带来了一些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太宰治皱起眉，他伸出手去推搡中原中也的肩膀，但是没能够推动。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他听到中原中也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对他说：“你说的没有错，我确实是预见了N的死亡，但是我没有去阻止，而是选择了旁观。”

“无关于任何别的东西，太宰，你要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你。”

中原中也肯定道：“是因为你，我才决定放弃从N的口中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机会。”

太宰治倒吸了一口气，他放弃了去推开中原中也，选择了维持着现在的这个姿势问询对方这其中的原因。

“为什么？”

太宰治再一次开口询问道，在自己的声音发出来的时候，他才猛得察觉到了其中的颤抖，但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抓紧了中原中也的衣襟，反复地询问道。

“为什么，中也？”

为什么要为了我这么做？你明明是最应该清楚的才是，不论是因为什么理由，不论是再怎么重要的东西，都不值得让你放弃身为人的资格。

太宰治的心绪因为中原中也的这几句话，彻底的乱了。

他好想告诉中原中也，对着眼前的这个全世界最愚蠢的小矮子，去告诉对方——

他不值得的。

但他又是那么的期待，期待能够从中原中也的口中听到他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的，能够令他安心无比的答案。

这令他感到矛盾极了。

太宰治屏住了呼吸。

“别对自己太不自信了，太宰。”

在空气当中的氛围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之后，中原中也反而笑了起来。

少年人细碎的笑在监控室狭小的空间内回荡。

“还记得那个时候，魏尔伦是怎么说你的吗？”

中原中也直起了身子，他语气轻松复述道。

“他说你是‘怪物’，别看我这样，我记仇也记得很清楚的。”

“你不是人类吧？最起码你不仅仅只是人类，能够和魏尔伦体内的魔兽维维尔相抗衡的力量，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异能力是没有攻击效果的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太宰治安静地注视着赭发少年，没有接过对方的话。

中原中也也不在意，他继续道：“如果N死了，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人知道能够证明我究竟是不是人类的方法了，我也就无从知道我的身份，究竟是人类还是一个像是魏尔伦一样，本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的实验体。”

他说：“太宰，这样多好啊！既然我们是一辈子的搭档了，那就应该更加大胆放肆一些！对于我来说，自己究竟是不是人类早就已经变得无所谓了，比起这个，我更加关心的，是我和你是不是一样的，太宰，你得明白这一点才行。”

他说：“太宰，这样的话，我们就都是怪物了。”

赭发少年面上的笑意明媚张扬，只是因为他存在着，即使只是这么简简单单地站在太宰治的面前，就已经能够让太宰治体会到了一种莫大的安心感。

太宰治突然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酸涩，他扬起了头看向了天花板。

他这一回是真的想要流泪了。

中原中也刚才所说的，是他连梦中都不敢去幻想的答案。

对方就像是一团肆意燃烧着的焰火，体积不大，却足够照亮他的荒芜。

...这是他这辈子听到过的，最热烈的告白了。

于是他在最后也笑了起来。

他想，中也都那么努力地想着他的方向走了那么多步了，他也是时候应该也向着对方所在的方向走上几步了。

太宰治站起了身子，他缓慢地向前走着，一步一步，最终坚定地站在了中原中也的面前。

两个十五岁的少年人身高相仿，身形却有些差异，过分瘦削的太宰治在张开双臂和中原中也拥抱的时候，像是噗叽一下子把自己塞到了中原中也的怀里。

中原中也惊喜地回抱了太宰治。

他听到太宰治在向他打招呼，措辞第一次礼貌得让他意外。

“以后请多指教了，我的怪物搭档。”

太宰治将自己的脑袋搭在了中原中也的肩膀上。

中原中也抬起手摸了摸太宰治毛茸茸的脑瓜子。

“嗯，以后请多指教。”

作者有话要说：耶！终于写完了，我是不是很长！！！

快夸我！！！

呜呜呜，超爱我的宝贝基友，感觉有她陪着一起码字，天天日五都不是问题（打鸡血了属于是感谢在2023-05-23 20:41:41~2023-05-25 23:05: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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