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司亦寒一行人离开了净居寺，朝沣陵渡赶去。

再有两日，建州来的楼船便会抵达沣陵渡，在此之前，他们需得赶回去，以免耽误时机。

释宁见他们走了，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气，想起昨日夜里的尴尬场面，只恨不得此生此世都最好不复相见。

后来释宁还是找了叶允川，才终是解了药性，只是双眸红肿得可怕，连整日板着脸的段安泽看了都忍俊不禁。

释宁私下里问了叶允川，才知那细辛膏里放了一味止痛的草药，那草药还有致幻之功效，如此，昨日里两人的行为才有了合理的解释。

上了药后，释宁歇息了一晚，醒来时发现，自己未抄完的那部分《地藏经》已补齐，而那龙飞凤舞的字迹，与自己那歪歪斜斜的字迹有着天壤之别。

而还在伏案疾书的公子，见释宁醒来也未置一词，更不曾抬眸。

公子朗目疏眉、风骨俊秀，一举一动皆可如画，只可惜周身弥漫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叫人不敢轻易近身。

于是释宁愈发肯定，昨日那个有几分温柔的他，只存在于药性发作时，说白了不过是昙花一现，而面前这个疏离冷淡的公子，才是最真实的他。

三人离开净居寺时，释宁回了自己的禅房，静静端坐了半日，直至一只海东青落在窗槛上。

释宁取下竹筒里的信，只扫了一眼，便撕了个干净，面上的神色也不似先前那般温和，反倒是有几分阴沉。

京城第一赌坊，半月坊。

甫一进门，便能看到数不尽的人头，耳边尽是嘈杂喧闹的叫喊声，赌坊中玩法多式多样，猜字数、甩钱儿、掷骰子、押红宝，牌九、骰子、赌盘等赌局亦是一应俱全。

几年前，朝中最为风清气正的太子殿下，向皇帝请下一道嬉禁的旨意，博金者若为百姓犯之，罚金百两，若为朝中官员，处以笞刑，皇亲贵胄尤甚，轻则贬为平民，重则处流放之刑。

老臣与太子党自是连连附议，直言要还大乾国以天朗气清，而安王一党却心非巷议，安王更是拿出了百夫莫敌的架势，与太子在朝堂之上起了争执。

皇帝未准奏，只留了一句“容后再议”便退了朝，于是此事便不了了之。

虽未有帝王旨意，那几年太子依旧是雷厉风行，将京城中大大小小的赌坊悉数查封。

如今这间半月坊便是京城中唯一一间开门迎客的赌坊，据说其背靠之人乃是安王。

楼下是一片人头攒动，乌烟瘴气。

楼上却不似楼下那般热闹，掀开一片竹帘，里头堆金砌玉，满目奢靡。

正中是玉榻，榻上摆着玉枕，而屋内摆件无一不是镶金或是玉质。

榻上躺着一位古雕刻画般的英俊男子，他仅着了一件白色亵裤，左右臂膀中皆搂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脚上还趴着仅身着心衣的美貌少女。

身旁的女子一边娇笑着一边喂酒，脚下身姿婀娜的少女则是在他身上引火，企图得到一夜怜爱。

而在榻下，跪着一位俊朗的黑衣少年，他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榻上的男子兴致勃然地拉起脚边的少女，扯开那件心衣，粗鲁地吻上少女，待到少女气喘吁吁，又将少女推到跪着的黑衣少年的怀中。

“来，你去好好伺候我们君祺，叫他尝尝女人的滋味……”

闻言，少女打量了一番黑衣少年的相貌，见他生得剑眉星眸，不由得春意荡漾。

少女先是探头去吻他，见他毫不动摇地避开香吻，便又去扒开他衣物，在他耳边发出勾人的□□声，叫一旁看着的男子都有些□□焚身。

很快，黑衣少年便同榻上男子一般，展露了腹肌分明的上半身，那少女眸色一亮，极为痴迷一般地吻了上去。

可不管她如何卖力，黑衣少年始终冷着一张脸，半丝声音也未发出，好似那断绝七情六欲的和尚一般。

榻上的男子见他这番作态，冷笑着起身，毫不留情地在他胸口踹了一脚，又将他那张冷峻的面容狠狠碾在脚下。

“怎么？事到如今，还要摆出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你不过是我脚下的一条狗罢了。”男子眸色阴鸷，每说一句，脚下都要加重一分力气，直至黑衣少年唇角溢出鲜红的血液。

几位美人儿见状，皆远远地躲在一旁，生怕男子提刀砍人，叫她们血溅当场。

男子一脸邪恶，指着那少女道：“你，给我继续伺候他！”

那少女哆嗦一下，却不敢反抗，缓缓朝黑衣少年爬过去，一只手搭上他的亵裤，这会儿他眸中终是流露出嫌恶的神色，不多时，又毫无情绪地阖上了眸子。

刺耳的讥笑声充斥着整间屋子，连屋内外的剑客听了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另外两位美人儿也退到了角落，不敢靠近。

男子伸手，屋内的剑客便递来一根带刺的皮鞭，往日里他便是用这鞭子惩罚不听话的姬妾，那两位美人儿见状也是毛骨悚然。

第一鞭落在少年劲瘦的上半身上，未留一丝伤痕，少年眉间轻蹙，一双唇微微颤抖，只有经受过的人才知晓，那是何种百爪挠心的感觉。

而这时，少女似是一条水蛇缠上他，在鞭子划过的地方落下缠绵的吻，令少年颤得更厉害。

“果真是一条狗，如此便受不了了。”男子一边嗤笑，一边狠狠地落下数鞭。

这鞭子的威力在这时才见到成效，几鞭下来，少年的身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红痕，眸中也氤氲出一层水雾。

男子却并不打算放过少年，所谓杀人诛心，他还要好好折磨这少年一番。

“君祺，你说婴会来救你吗？”话音一落，少年的身形变得十分僵硬，他满意一笑，接着道：“她若是看到你这副模样，会不会跪下来求我？”

男子的嗓音透着一股阴寒之气，面上更是挂着狠毒的笑意。

少年闻言便恨恨地瞪他一眼，若非是被他压制，定要啐他一脸血，再与他打个你死我活。

“真真是个废物！”男子又在他脸上踹了几脚，同时一只手掐上他的脖颈，“不如我送你归西，省得牵连她……”

男子不断收紧那只手，少年却好似生无可恋，并不挣扎，只等着他结束自己的生命。

少年心想，如此也好，何必活着成为她的掣肘，让她摆脱不了这个恶贯满盈的地方？

正在少年失去意识时，窗外袭来一股强烈的掌风，将屋内的剑客击倒在地，接着一柄长刀便架在了男子颈间。

来者正是杀手婴。

屋内的三位美人儿见状，已跑出了房门。

与此同时，外面候着的剑客一齐持剑冲进来与婴对峙，领头的剑客，也是九幽门的一位门主，名为煞，只听他出声呵斥道：“婴，还不放下剑，你要与总门主作对吗？”

被婴抵住脖子的正是九幽门的总门主——施涯。

施涯此人，武功修为不低，坐拥了天底下男子皆艳羡的数百位美貌姬妾和无尽的财富。

不过，江湖中人不知晓的是，他所拥有的一切也是他的死穴，因早些年的风流无度，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如今还修炼了邪功，早晚会自食其果。

婴极其了解此人，若非他拿捏住了自己的弱点，她早便一刀结果了他。

手中的柔情刀缓缓收紧，在施涯脖颈上留下了深深的血痕，他脸上却不见半点慌乱，反而饶有趣味地看着面色冷凝的绝美少女。

施涯的眸中不掩痴色，笑道：“婴，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明艳动人……”

闻言，婴不冷不热地扫他一眼，又看向地上狼狈的少年。

沈君祺自她出现后，便怯怯地垂下眸子，看起来无助又软弱无力，而身上不着片缕的窘境，又令他羞愧万分。

施涯松开了手，又移开脖颈处的刀，身形一闪，便来到了婴的面前，一只手扣住她的细腰，将头靠在婴的胸口处，笑得肆意张扬，全然没有先前的阴狠。

先前闯进来的剑客，在施涯的眼神示意下，早已退了下去，如今屋内仅剩三人。

婴早便习惯他的喜怒无常和好色本性，当下收了刀，也不作反抗，只示意沈君祺离开此处。

少年脾性倔犟，又哪里能眼睁睁看着她狼入虎口，这会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搭上了腰间的佩剑。

施涯眼力极好，早便看到了两人交汇的目光，却也不恼，只是在少女的身上东摸西探，灼热的气息喷在少女修长的玉颈上。

“婴，今夜留下来陪我可好？”施涯难得的软下了口气，企图在少女身上落下滚烫的吻，却被刀鞘抵住了胸口。

婴轻启红唇，面无表情道：“总门主若有事要差我去办，不妨直说。”

只见她面若银盘，眸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腰肢纤细，四肢纤长，即便是一袭黑衣，也遮不住体欺瑞雪之容光，脸夺奇花之艳丽。

施涯未能窃玉偷香，此时神色郁郁，将她抱上榻，有一下没一下地扯她的嘴角，看她丰盈圆润的脸颊上显出两个漩涡，才舒了一口气，缓缓道：“婴真是冰雪聪明，可还记得上一回几位门主折于何人之手？”

沉吟片刻后，婴抬起了眸子，答道：“江琏的弟子。”

婴心下叹道，原来，他们自命不凡的总门主，也在觊觎武林盟主之位。

看来，这场武林大会应当十分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