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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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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宸在净居寺待了两年,那些侍婢管不住他,他白天与释宁在山间玩乐,夜里还会避开侍婢,偷溜到释宁的禅房中。

两人可谓是同吃同住,甚至穿过对方的亵裤,情如兄弟,又胜过兄弟。

可在萧云宸十岁那年,安王还是将他接回了王府,他是世子,也是安王府未来的主人,自是无法长久地待在寺庙中。

他即将离开的前一日,哭得撕心裂肺,险些哭岔了气,还将屋内侍婢都赶了出去。

后来释宁跑了过来,两人哭哭啼啼地抱在一起,活似泪神附体一般。

他们那日相互允诺,要以鸿雁传书,不能断了往来。

而释宁在最后抹了一把泪,对他道:“萧云宸,等你再来看我,我们一同共饮桃花酿,醉他个三天三夜。”

萧云宸又哭又笑地连连颔首。

事实上,这几年间,除去前几年总有书信往来,后几年便渐渐断了来往。

萧云宸在信中告知释宁,父王娶了侧妃,冷落了自己的母妃,母妃因而郁郁寡欢,他很是难受,也跟着母妃一同冷落父王。

释宁回了信,信中尽是对他的开解,令他阴郁的心情好了许多。

后来再收到萧云宸的信,他在信中道,侧妃怀有身孕,父王又宠幸了新人,还是自己房中的侍婢。

那一夜,他亲眼看到二人在他房内苟合,那位侍婢生得极为妖艳,将父王勾得神魂颠倒,后来在日夜交缠下,侍婢又怀了身孕,被册封为侧妃。

他对释宁道,他越来越不喜欢自己的父王,也讨厌后院里的那些侧妃侍妾,他恨他们,让自己的母妃日日以泪洗面。

再后来,他在信中道,他多了两个弟弟,如若哪一天被削去世子封号,便来净居寺剃度出家,与释宁相伴此生。

释宁回了信,却再没有他的消息,至此,两人便也渐渐断了书信往来。

释宁未曾想过,时隔多年未见,当年那长得文文弱弱,甚至比自己矮半头的少年,如今竟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还出落得愈发俊朗。

“萧云宸,你可是被你父王削了封号?”释宁回想起最后那封信,便也直言不讳地问了出来。

闻言,萧云宸便又喜又恼,喜得是释宁还记得他,记的他们之间的点滴,恼的是,释宁一如既往地口无遮拦,却又令自己半点奈何不了。

“你真是……”如今萧云宸比他高了大半个头,便作出年少时他经常对自己做的那个动作,伸手拍了拍他圆润光洁的头顶,怔愣片刻后道:“这头……摸起来手感极佳……”

释宁的面色好似阴云密布一般,一脚踹了过去,不料他好似早有预感,呲牙咧嘴地侧身躲了过去,还借着一双长腿,在释宁周身东躲西闪。

时隔多年,还是一如既往地……童心未泯。

释宁不忍心告诉他,当年年仅几岁的自己能接住他,是因自己自小跟随师父练武,而如今,早已不用费太多力气,便可将他生擒。

可谁让释宁难忘旧情,不舍得下重手,若是折断了他那副脆弱的小身板,别说安王会不会来拆了净居寺,再杀了他这个小和尚,他自己也会良心难安。

不知不觉,两人从地上闹到了榻上,又一言不发地睡了大半日,一觉便睡到了夜里。

释宁醒来时,发现小时候脑袋不灵光的萧云宸,长大了依旧看起来不大聪明。

譬如这会儿,跟个傻子一般紧紧盯住自己,好似自己脸上长了花儿似的。

于是释宁伸出手指,在他脑门上重重弹了一下。

听到一声闷响和一声痛呼,释宁便笑嘻嘻地跑下了床榻。

而萧云宸则是捂着脑门,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今夜的月儿极圆极亮,走到一棵桃树下,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步子,蹲下身来。

对视一眼后,更是默契地伸手去刨地上的土,任凭谁也猜想不到,这位尊贵的世子殿下,竟这般随性而为,丝毫没有半点皇亲国戚的架子。

半晌后,两人的指甲缝里沾满了泥土,还是未曾挖出地底下的宝贝。

“等着,我去寻两把耒耜过来。”释宁起身,片刻后便走了回来,将其中一把给了他。

好在后山有一块菜地,僧人们平日里也会去后山劳作,这才有了趁手的利器。

萧云宸瞥了一眼释宁,只见他持着一把耒耜,尖头插入土壤, 脚踩横梁使木棍入, 便将土翻了出来。

于是,萧云宸便也开始挖了起来。

两人想起当时为了得到这坛子桃花酿,掘地便掘了一个时辰,时隔多年,可不得耗费一番心力才能挖得出来。

酒坛子从地下翻出来的一瞬,两人闻着那醇厚的酒香,好似又回到了当年埋下它的那一刻,不由得相视一笑。

释宁拽住萧云宸的手臂,两人瞬间飞上了屋檐。

月色下,两人就着一坛子酒,你一口我一口,好不快活。

“萧云宸,你可还记得,你曾说要剃度出家?”释宁笑眯了眼,恍惚记得少时的他,动不动便要去寻方丈给他剃度,每每到那时,方丈便要愁云满面,唯恐这小子自己剃了度,安王一怒之下派人来封了净居寺。

萧云宸也想到了那时的自己,忍俊不禁地道:“那时还真是……年少无知。”

听他说“年少无知”四字,释宁便笑得有几分暧昧,语意不明道:“莫非你现在是识得女儿香,舍不得剃度了?”

虽是这般打趣他,但释宁竟出乎意料地在他脸上看到了少年人的点点愁思,如若不是相思之苦离别之恨,哪能有那般惆怅?

萧云晨宸并未打算瞒他,此事在他心头积压已久,说出来反倒会好受些。

释宁勾着唇,正欲等他诉说一桩风花雪月的往事,便听他幽幽道:“我在三年前,对自己的皇嫂一见钟情……”

此言一出,可谓是惊世骇俗,释宁险些因手滑,将手中的酒坛扔到了地上。

萧云宸看到他的反应,也不怕他取笑,不羞不恼地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三年前,她以秀女身份入宫,容色美艳,舞姿动人,只一眼便叫我难以忘怀……”

说来说去,便是……见色起意。

后来的事情,释宁也听说过一些,虽是事关皇家颜面,但江湖中不乏有一些风言风语,而朝廷与江湖,本就是互不相干,自是也不会因一些传言而大动干戈。

“兄弟,听我一言,天涯何处无芳草,明儿个,兄弟我便同你去京城寻个好姑娘。”释宁寻思着,反正那贵客还有两日才到,自己也有好几年未曾去过京城。

萧云宸开怀大笑,揽着他的肩膀道:“释宁,还好有你在……”

许是酒意上头,他的面色异常红润,说完这一句便倒在了释宁怀里。

释宁以为今日便要就此作罢,却又听他呜咽出声道:“释宁,我母妃离世了,如今我的亲人便只有你一个了……”

若是旁人听到这一句话,定要不解,堂堂世子,没了母妃还有父王,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哪里用得着这般悲戚?

可释宁清楚,他早已与自己的父王决裂,想来未通书信的那几年,他的母妃已然病重,他虽万分痛苦,却无时无刻都在照料自己的母妃,如今他是真的举目无亲了。

释宁拍了拍他肩膀,未置一词,却在无声中令他漂泊无依的心得到了莫大的安抚。

这几年,萧云宸的身体并未变好,释宁担心他吹了太久凉风导致风邪入体,便将他带回了禅房。

无意间又听他低声呢喃,“这几年,我在安王府中度日如年,一边要照料母妃,一边还要与他们勾心斗角……”

“释宁,我宁愿出生在平民百姓家,有一对恩爱的双亲,也好过身处囚笼,作困兽之斗……”

“父王不废了我世子的封号,无非是因我母妃还在世,我仍是嫡子,如今她已撒手人寰,便是我父王愿让我继续当这个世子,那两位侧妃也定是要争个你死我活。”

释宁无声地听他絮絮聒聒,正欲起身去为他倒一盏茶润润嗓子,便听他又出声问道:“释宁,你说出家人便真的能断绝七情六欲,六根清净吗?”

这个问题,若是个真和尚倒是能斩钉截铁地回答,可他一个酒肉和尚,便是六根不清净,也不过是在犯的众多戒条中多了一条。

佛经中道:“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

佛门中有七大清规八大戒律: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不着香华、不坐卧高广大床、不饰香及歌舞观听、不着香花幔、不香油涂身、不坐卧高广大床。

而作了十几年和尚的释宁,既不礼佛,也不诵经,无非便是因为自觉一身污秽,登不上佛门大雅之堂。

释宁倒了一盏茶喂他喝下后,才缓缓道:“指不定便是为了斩断七情六欲,才来当这出家人。”

话音一落,萧云宸便释然一笑,“看来你这出家人与我这凡尘中人也无甚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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