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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上澜月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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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成侯府说起来有些金玉其外的意思。

延北的宅邸构造相当独特秀气,一般称为苑,又分为前苑、中苑和后苑。中苑起居,前苑待客,后苑玩耍。

大户人家的宅邸会有许多苑,中间用亭台水榭和湖景相勾连,孟湘湘作为侯府小姐住的就是这样的苑。

偏偏她家的父母是个无情无义的,把她支棱去偏僻的和雅苑住,后苑紧挨着侯府后门,是个无人问津的冷地方。

或许对于曾经的孟湘湘是不被重视的悲哀,对于如今换了个魂魄的孟湘湘刚刚好,那日偷溜出去直接走后门,根本不会被人发现。

现在正是开花的季节,每次吹冷风都会散落一地花瓣,婢女们就得忙着洒扫。

阿沉埋头沉闷地扫着,一边的小璟用胳膊肘碰了碰她,“阿沉,扫完要不要去一念亭看看?听说那边花开的好看。”

说的是侯府里的一个湖心亭,延成侯爷好风雅,侯府的装潢如画一般聘婷。

阿沉抬头看了眼她家小姐,正枕着廊柱睡午觉。她长呼出一口气,继续手上的动作道:“不了,我哪有心情。”

“怎么了,你娘亲又病重了?”

阿沉目光一沉,装作若无其事,“不是。就是怕小姐睡醒了找不到我,她趁机溜走就麻烦了。”

小璟也顺着她目光找过去,孟湘湘睡得正沉,偶尔眉心还皱一皱,手里握着根破簪子。

“说起来,其实这几天小姐挺老实的。”小璟撅起嘴,想起来小姐以前的模样。

孟小姐以前不爱睡觉,说是一睡就要做噩梦,夜里睡一半都要尖叫,折腾的一整个和雅苑都别想安寝。

但和雅苑的婢女都不记恨她,知道她心里苦,身体又不好。并不是婢女会感同身受主子的痛,只是孟小姐一直待大家都很好,从不打骂下人,也帮了这些苦命的婢女不少。

就说阿沉,大家都知道她自六岁被拐卖到侯府,孟小姐前年的时候替她寻到了母亲和弟弟,让她又有了家人。

脾气温和,做事温吞,说话温软,这就是府里对于孟湘湘的评价。

“阿沉,啊,我睡落枕了……”

小璟看着孟湘湘醒了摸着脖子的模样,再想到刚才那“三温”,不禁脸抽了抽。

阿沉连忙扔了扫帚过去,先把手搓热乎才去揉孟湘湘的脖子,“小姐可别在后苑睡了,春天的风吹人厉害的很,听说冯家的六小姐就是吹中风了。”

孟湘湘艰难地仰起头,活动一番,勉强把舌头捋顺溜,对阿沉道:“你不知道屋里多闷。”

阿沉嗔怪道:“小姐真是变了,以前就爱窝在床上。”

孟湘湘腹诽,我也爱窝在床上,但你们这个古代的床委实是硬了些,这谁爱窝啊……

她人还没彻底醒盹,忘了手里还有个簪子,一站起来簪子顺着膝滚落到地上,还清脆的作响。

这是根普通的簪子,上面雕的花甚至都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不是因为簪子好看才拿着它,而是因为它最锐利,扎死个人绝对不留活口。

孟湘湘一直觉得很喜欢自己的脖子,她小时候是学过跳舞的,练就了漂亮的脖颈线条,这身体虽是她的前世,但面孔还是脖颈都和她原本的一模一样。

顺着脖颈线条摸上去,清晰跳动的感觉昭示着她还活着。

用这根簪子扎上去,人会当即毙命。

孟湘湘还蛮欣赏穆王的,尤其是他那为国为民的义士模样,让孟湘湘想起来她的历史老师,讲大泽乡起义时候也是要为天下人请命的神情。

说起来也可笑,那天勉强算是她救了穆王,拉住了慧通的刀子,现在她却和慧通处于一个境地。

“小姐!”阿沉吓了一跳,眼看她拿簪子在下巴上点着,连忙夺了过去。

孟湘湘也知道她什么意思,敲了她头一下:“你怕什么?我又不会真的扎我自己。”

“小姐还是找点事情做吧,以前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天天发呆。”阿沉说着,语气里不自觉带了怨念,怕孟湘湘闲出病来。

“无事可做啊,我以前都做什么?”

“绣花,画画,写字什么的……”阿沉想着,随手朝着窗子一指,“里面那个画不就是小姐自己画的吗,多好看。”

孟湘湘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感叹孟小姐本人的才华横溢程度,不是她一届女高中毕业生可以染指的。

绣花画画都不太行,书法倒是小时候学了一些,但也不精通。

“我以前,每天就干这些?”孟湘湘试探着问道。

“小姐你以前还会抚琴跳舞。”

她忽然朝四周张望一圈,“小姐怎么不去书院了?以前病一好些就要往书院去。”

书院孟湘湘不是没想过,只是去书院估摸着就要见到郑子潇,那就会想到穆王爷。

眼下她动不动手杀人都决定不了,怎么敢见郑子潇。万一真的动手去杀穆王爷,下场说不好会和慧通一个模样。

况且郑子潇……

她也不想和他关系闹僵,于情于理都不想。

“书院几时上学?”孟湘湘捂住脸,对着脸皮就是一通乱搓。

阿沉干脆蹲在一边,借跟小姐说话的机会偷个懒,“辰时往后夫子是要发脾气的,肯定是越早越好。”

“我以前几点去?”

“寅时起床,卯时到。”

妥妥的高中作息。

孟湘湘不自觉摸了下鼻子,心里有些发怵,“我以前要考功名吗?”

阿沉撅起嘴:“小姐又说胡话了!”

“那你家小姐起这么早做什么?”

“这得问小姐你自己啊。”

“问我啊……”孟湘湘张了张嘴,编不出起这么早的理由,干脆嘿嘿一笑,“我不爱起这么早,我喜欢睡到中午。”

她正跟阿沉说笑着,一抬头看到一个小胖子趴在后苑院墙上,正憋得满脸通红。

“呀,你快看看谁家的孩子,怎么爬上墙头了。”孟湘湘冲阿沉说着,自己快步追了过去,对那个小胖子喊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小心一些别摔坏了。”

那小胖子还差一只后腿就能翻过来了,奈何一身赘肉就是支棱不开,急得满头大汗,“湘湘阿姐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光霖,周光霖,你快救我……哎哟我要掉回去了。”

“你……你别掉啊,你掉回去摔死了怎么办……”孟湘湘赶紧说着,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能把他捞下来的东西。

阿沉大惊失色,膝盖一软扑通跪倒在地上,“世子爷,世子爷您怎么……”

世子可算是把那条腿扯过来了,晃晃悠悠站在墙上,跟个猴子似的往下一蹦,稳稳当当落在石桌上。

他刚要得意,那桌子一晃悠,整个人跟着桌子一起翻了。

“哎哟……阿姐你家这桌子,怎么还乱晃啊。”

世子捂着头,不知道在哪里磕的,肿起来个大包。

他长得确实是讨喜,肉乎乎的脸跟个面团子一样,又因为满头大汗,整个人红扑扑的,把孟湘湘一下子逗笑了。

孟湘湘撩起衣摆蹲在他身边,“你真是世子爷?”

“这还能有假?”世子立刻叫嚣抗议着,还不忘揉他的包。

阿沉赶紧扯着孟湘湘衣襟,“小姐……太无礼了。”

孟湘湘也才想起来,这位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赶忙退到后面,心里许愿这个小胖子是个好脾气的,不跟她计较。

“咱们怎么说也是见过几次,有几次考试作弊,我要你帮我你偏偏不帮我,就算不熟悉,也不能装不认识啊。”世子抱怨着,勉强从地上爬起来。

孟湘湘赶忙拉出万能的挡箭牌,“抱歉抱歉,前几天生病,脑子坏了。”

“我就是听说你生病,又被我父亲牵扯到正法寺的事情,才偷偷跟来看你。你也不拉着我些,疼死了……”世子嘴上一只叨叨个没完,人倒是开始搬石桌,把他蹬翻了的桌子摆回原处。

孟湘湘满意地点点头,想着穆王爷教养的不错,一点纨绔的意思也没有,还挺有礼貌。

谁知下一秒世子就开始骂骂咧咧,“奶奶的,给小王撞死了,什么破烂桌子。”

他嘴上骂着,手上搬得动作也没停下,可见教养分为手上和嘴上。

“世子爷也知道正法寺的事情?”孟湘湘接过小璟递过来的凉帕子,走过去轻轻按在世子头上的包上。

他还是个七岁大的孩子模样,说话语气虽然冲,也听出来没恶意,顶着个包骂骂咧咧反而怪好玩的。

世子任孟湘湘敷着,像个受伤的小狗,“是啊,现在延北满城风雨,都在说慧通老魔头刺杀我父亲,我就知道他个秃子没安好心。哎,我也是趁着我爹来你家拜会偷偷跟来的,你可别外说,改日书院相见就当没今日这回事。”

孟湘湘手上一松,帕子砸到了世子脸上,引得他一阵抗议。

“穆王来延成侯府了?”

有种苦主索命的感觉,虽然孟湘湘还没干什么。

穆王是来拜会延成侯爷的,上次匆匆一见,两个人故作生疏,一直没说上什么话。

延洲虽是个偏远的洲,不比平宁洲富饶,也不如代洲四通八达,延洲之中延北更是个苦寒的地方,一到冬天要人命的冷。

穆王爷偏爱延北山川沟壑纵横,奇峰险峻,木兰满城,也喜欢延成侯爷避世的性子。

“本王知道眼下情况特殊,所以没叫车架,轻装出行,简单拜会一下。”穆王浅笑着说道。

官道遭了雪灾,塌的塌冻的冻,圣上下旨让他在延北休养,不必着急回都。

他是圣上的眼中钉肉中刺,整个延北的官员勋贵,都战战兢兢不敢随便沾染,延成侯有顾虑也是正常。

孟宏汝还没说什么,侯夫人关氏先笑着说:“我家这个破落情况,王爷也看到了,实在是拿不出门面。宏汝是个不上进的,只能吃皇粮,真办不了什么。”

“本王也真的只是简单拜会一下。”穆王爷涵养极好,换做其他家妇人指指点点,早就要被呵斥了,他还是笑眯眯的模样。

“可……”

孟宏汝突然闷声打断了关氏的话:“你先去看看孩子都在忙什么,叫他们出来拜见。”

这是要赶她出去。

关谷冬在府里专权惯了,孟宏汝忽然不给她面子,让她十分难堪。但若是不顺从,只怕传出去又说她不贤淑。

关谷冬只好吞下这口气,敛眉退了出去。

孟宏汝见她走了,才站起身端端正正就是一个拱手,“方才是拙荆冒犯了,学真,你别见怪。”

他不叫王爷,而是唤穆王的名讳,可见真诚。

穆王神色微动,对一旁的郑子潇挥挥手,“你去找找光霖,我看到他偷偷跟出来,但现在又没了踪影,不要闯到人家内苑去了。”

现下周遭就他们二人,相对不语。

穆王忽然长叹一口气,“行路难啊,宏汝。”

“学真不必担忧,官道修好后就可以回家,这段时日若是在府里住的不安稳,干脆搬来我这里。我虽然没有官职,好歹也是个侯爷……”

“你不怕圣上对你怎么样吗?”

“天高皇帝远,这是延北。”孟宏汝朗声笑道:“况且学真,我们延成侯家世代都是功勋将领,到我这里破落了,我不会打仗,对不起先祖。就算只会读书写字,我也得把这群福川人赶出延洲!”

他越说越激动,干脆整个人站起身来,说的声音都微微发颤,头上的发冠跟着摇晃。

穆王伸手把他拉了回来,“这不急,眼下最急的是延西的战事,若是延西失守,怕是战火要烧到延北。”

他说着,忽然压低了嗓音生怕周围的人听到什么,对孟宏汝说:“与我同行太危险,我不想牵扯你,只有一个事情要你帮我。”

“你只管说……”

“寻个安稳的地方,我要藏一批火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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