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天空传来阵阵雷鸣，时而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将漆黑夜幕劈成两半，渐渐，潮湿清香的气息在诡异的魔鬼城内弥漫开，雨势越来越大了。

看这情况，想要继续赶路肯定是不可能的。

张海凝翻出自己的医疗包，给晕过去的吴邪阿宁二人简单做个检查，实际并没有大碍。

“他们俩缺水太久，又没有食物，身体脱力而已，慢慢喂些水再吃点东西，暖和了身子好好睡一觉，注意不要发烧就行。”

潘子收回望天的视线，从岩洞门口回来，说道：“看这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得雨停了再离开。”

胖子点了火堆取暖，用热水烫了毛巾给吴邪和阿宁盖在额头上，减小感冒的可能，他帮吴邪擦干净身上的水，清洗毛巾之后递给张海凝：“小凝妹子，阿宁这女人还是你帮她弄吧。”

几个大老爷们确实不好为一个女人清理这些，何况胖子还心有芥蒂。

张海凝点头接过，替阿宁擦身体的间隙瞥了眼那边，他们三个已经自觉转过身去，顿觉好笑：“都别杵着，刚才也淋过雨，衣服记得换下来烤干再穿，吃点东西暖暖，不要着凉了。”

胖子二人看了看彼此，望见张海凝略变严肃的眼神，赶忙照做，仍有些不好意思看她一眼，张海凝却没关注他们，专注着给阿宁清理，于是松了口气。

张起灵也把湿衣裳换下来放到篝火旁，从包里拿出一件干的穿上，随后无声坐下盯着火上的小锅。

张海凝确认罢没有遗漏，拿起毛巾转头要去清洗，身旁传来轻微动静，余光瞥一眼，对上努力看清人的阿宁视线，冲她露出点笑容：“再睡会儿吧，这里很安全，晚饭可能要晚点才好。”

阿宁听了，扫一圈岩洞里另外几人，略松精神，沉沉睡下。

洗完毛巾，张海凝也将自己的衣裳脱下来烘烤，过了会儿，迷迷糊糊的吴邪醒了过来，潘子声音欣喜道：“小三爷，你感觉怎么样？”

吴邪被扶起来，看了看四周，胖子和潘子就在他旁边，张起灵坐在篝火边煮东西，阿宁躺在另一边的睡袋里，她旁边，听见声音转过来的张海凝脸上一派轻松，朝他招了招手。

这都是真的……他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这是怎么回事？”吴邪抬手按了下太阳穴，问潘子：“你们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不是死了吗？”

听见这不敢置信的话，张海凝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声量顾忌着又睡着的阿宁，尽量放轻。

胖子玩弄着几枚铜钱：“要不是你胖爷眼尖，就看不到这东西，估计你们俩早被冻死在外面的雨里了。”

潘子见吴邪看着自己，于是解释道：“我们一直跟在你们队伍的后面，你们进戈壁之后，三爷的队伍马上跟了上去，你们每一个营地小哥都有留下记号指引我们，我们就保持着一个营地距离跟在后面。”

看到吴邪没事，潘子才松了口气，又说：“这是三爷的计策，小哥和黑瞎子还有海凝姑娘都是三爷安排和那老外合作的，目的是为了混进队伍里。”

“我们早在格尔木准备好了，在敦煌我们的人准备了近半个月了。你们的队伍刚出发，我们就跟在后面出发了，当时小哥留下信息，告诉我们你在队伍里，三爷还吓了一跳。小三爷你也真是的，三爷不是让你别再蹚这浑水了吗？你怎么还来？”

吴邪理了理思绪，用力吸一口气，在心里无力吐槽，这才是那个黑眼镜沿途都特别照顾他的原因，“那我三叔呢？”

“你三叔的队伍还在后面，胖子和潘子是他派来的先锋。”张海凝看了眼闭着眼睛的阿宁。

“也算你们命大，我们一直跟着你们，要不然你们现在已经晒干了。”胖子打量一眼吴邪，打趣他，“我说小天真，就你这体质还想干这一行，真的就该回去好好倒腾你的小生意。”

“诶诶，别多喝了啊，小凝妹子刚才说了，你现在啊，得慢慢补充水分。”

察觉吴邪的视线，张海凝说：“你就不用担心她了，阿宁早就醒过一次，问题不大。”

潘子招呼吴邪起来吃点东西，边主动讲了之前的事情。

“醒了就起来吃饭吧，别躺着了。”

吴邪和潘子立时停下谈话，视线看过来，阿宁已经坐起身，看他们几个的脸色不大好，她并没有睡，毫无疑问被张海凝发现了，只听见一点内容，依稀猜到自己这一路是被吴三省给利用的。

四个大老爷们虽然五大三粗，倒是能察觉出阿宁的冷淡，心知她已经发现不对，彼此的交流也少了许多。

唯独张海凝非常淡定，以同为女孩子的身份从阿宁这里稍有些优待，但仅仅是优待而已，至少会愿意和她说话。

也是因为这层关系，阿宁想起胖子猜测的魔鬼城是西王母留下的防御机制，不赞同道：“西王母根本就是奇门遁甲的创造者，当年黄帝得到的天授神书就是西王母给他的，论起奇门遁甲，她是祖宗。”

“天授？”张海凝轻声呢喃，微蹙了蹙眉。

吴邪顺着往下想，忽然眼皮一跳：“意思是，这里的魔鬼城是一个环？”

潘子点了点头，表示是向导这么说的。

吴邪莫名就兴奋起来：“我看过文锦的笔记，她说西王母是在无形的城墙保护下，这城墙别人看不到，但是碰到了必然会回头。在这里几千年前应该都是水，也就是说这里有一条水带，类似护城河一样围成了一圈。如果我们假设这条保护带就是别人无法进入，掩护了西王母古城的这么多年的‘无形城墙’，那么，西王母国应该就在这个圈之内，也就是在这个魔鬼城圈的中间。”

“……”在场众人无动于衷看着吴邪。

“要是真这么简单就好了，”张海凝拍了拍他，“如果古都就在这里，必然埋得很深，但从文锦当年的行动来看，沿着古河床找分别的岩山口，古都多半在河床下游，你看看这里的地势，显然没有这么容易找到目的地。”

吴邪皱起眉头：“可是古河道到了这一段已经基本上和戈壁混在一起了，根本看不清楚。”

“那个不用担心。”胖子指了指外面漆黑的夜幕。

走出洞口，摸不清情况的吴邪浑身一激灵，反应过来是下雨了，脸上写满震惊：“这里可是戈壁滩啊，一年有可能只下一场雨，而且绝不是这个季节！”

张海凝倚着洞口，散漫轻笑：“也许文锦等的，就是这场雨。”

定主卓玛当时传话说过：时间快到了，错过了只能再等五年。

六人在山洞里休整了两天，吴邪和阿宁身体恢复了，第三天早上，一行就冒雨赶路，沿着留下的标记，用了一天多时间终于回到外面，和等待多时的黑瞎子一众人汇合。

本来阿宁的队伍已经不抱任何希望，有些人甚至心生退意，当看到六人从魔鬼城里平安走出来时，都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又休整一天，阿宁重新安排了自己的队伍，除了她，其他人都不想再走下去，阿宁就以自己队伍打过先头为理由加入了潘子这边队伍，并且让海大胡子也回去。

海大胡子看了看阿宁脸上的坚决，与张海凝一行的反应，沉默着，他们这一趟损失惨重，最好的办法是重整队伍再来。

他不由想，阿宁多么精明一个女人，怎会明知随时可能丢掉性命，还要继续探索下去，何况这次的危险程度远不是云顶天宫那趟能比。

最终，海大胡子选择按照阿宁的安排去做。

“阿宁，万事小心。”

在吴三省的计划里，黑瞎子就到这里留下，等待主队伍的到来。

出发前雨停了，河床水位明显见涨，张海凝一行六人开着车，一条一条地在支流里寻找，一路走来，始终没有发现所谓的岩山。

车轮胎磨损得厉害，沿途时不时就要停下来补气，再继续走。

“会不会是定主卓玛那老太太胡诌的什么山？”

“这里常年都有大风，地貌侵蚀严重，很有可能岩山被风化了。”张海凝摇头否定胖子的疑问，“河床沿着一个方向去，周围都是戈壁，就说明河床延伸的方向是片绿洲，说不定西王母宫就在绿洲里。”

岩山会被风化，河床会变流向，但西王母国的位置不会改变。

吴邪点点头：“河水汇聚的地方就是整块平原最低的地方，那里应该有个湖，从湖开始寻找，我们的搜索范围就能大幅缩小。”

副驾驶位的张海凝看到前面出现一个斜坡，眉心忽然跳了跳，下一秒就在潘子大骂一声踩住刹车之际差点撞上前窗玻璃。

“搞什么呢！潘子你开车细心点啊！”胖子一下扑到前排来，惊魂未定控诉道。

“下面好像有东西。”张海凝感受着从前轮胎延伸上来的悬空感，小心翼翼从车上下来，微怔看着眼前一幕。

斜坡前面是一片断崖，断崖之下出现了个巨大的盆地，烟雾缭绕，隐约能看见藏在下面的广袤绿洲。

“这里就是文锦笔记上说的塔木陀，我们找到了。”她回神对车上几人喊。

众人各自下了车，向斜坡前面看去，不约而同都愣住了。

用望远镜看了看底下的情况，实在看不清楚，只猜测这底下多半是一片热带雨林，热带雨林气候极端，危险重重，他们把车从断崖上弄回来，就开车沿着盆地仔细找了找，终于在盆地大概四公里的地方，找到了峡谷路口。

车辆只能再往里一段路，而后乱石挡住了前路，六人便收整好装备，背上步行直到看到树木，才停下来休息。

吴邪摸出了陈文锦的笔记，几人凑过去看了眼上面绘画的地图，结果一头雾水，上面画了很多看不懂的问号，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张海凝心道，文锦这么多年躲着‘它’，能传递出信息已是不错了。

在越南打过仗的潘子嘱咐：“一定要小心这种热带雨林，原始雨林的阔叶冠把阳光层层挡住，底下瘴气弥漫，几乎已经是各种毒虫的天下，最好是裤口袖口扎紧，不然一个小时后身上一定没一块好肉。”

他们各自做着准备工作，如照明弹、冷烟火、火柴，需要的东西通通带上，药物一块则由张海凝这个懂医的全权负责。

“我有驱蚊水，行不行？”阿宁问。

潘子摇头：“那东西会引来其他东西，在雨林里不要用太浓烈的气味，否则会引来野兽跟踪，咱们这一次只有我带了枪，就算碰上野猪也够呛。”

“碰到沼泽，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碰水，或者那些污泥，不然遇到事就等于送命，也许还不如送命。”

吴邪看出潘子绝不是危言耸听，赶紧将裤管更扎紧了点，到了这种地方，他就很羡慕张家的两位大佬，行走的人形蚊香啊。

独看他的表情，张海凝就知道这小子的内心想法，不禁失笑，谁能想到这样的体质其实是用巨大的代价换来的呢？

如是想着，她抬眸看一眼沉默收拾东西的张起灵，缓缓垂眸。

整理好东西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众人出发，由张起灵打头，胖子殿后，边砍树枝阔叶边往峡谷深处走。

天又阴下来，和要下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