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看了看面前呆若木鸡的季言,又看了看他身边神态自若的江屿,双眼微微瞪大。
季言嘴唇翕动,不知从何解释,悬在半空中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放回去还是该收回来。
“我,他...其实..我们…”
女孩子却反应极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抽走自己的纸条,涨红着脸连连朝两人欠身致歉,“不好意思,打扰了!”
“......”
季言嘴角抽了抽,企图尽力挽救,“等等,不是你想的那...”
女生已经先一步转身,在快步逃离教室之前饱含热泪诚恳真挚地留下一句,“祝你们幸福!!!”
“......”
季言彻底石化在原地。
“还加了程度副词,挺好。”江屿拿起了季言写的那张粉红便利贴,仔细端详了一番,悠悠评价,“就是书面不太整洁,称呼不太规范...”
“你他妈少废话!”季言咬牙切齿,不耐地打断他,语气降到了冰点,“说好的,赶紧删照片,你要是敢反悔就试试看。”
光只嘴上说说没有十足的威慑力。
他右手紧握成拳,凑到江屿眼前用力地晃晃,“揍你。”
江屿眼底隐隐有笑意蔓延,很快又收敛,绷紧唇角,淡淡道:“知道了。”
—
两人收拾着准备离开时,教室已经空了,只剩他们俩。
季言悠悠地翻看那些留给自己的小纸条,其中大多都是留联系方式的,也不乏有几个大胆表白喜欢和赞美的。
出于礼貌,他一张一张地看过去,翻到最后一张时,季言眉头微微一皱。
——他看到了一个与前面留言内容都截然不同的简笔画画像。
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卡通人物。
仔细回忆,这位戴着拉风墨镜,披着超人披风,笑容憨态可掬可现下偏偏感觉多了丝嘲讽的猪猪侠,好像跟他前天一觉醒来一眼看到的挂在床边的那条内裤的图案…
百分之九十九重合。
唯剩下的那百分之一不同,是这位还没来得及上色。
......
???
靠!!!!!!
季言脸色唰地一白。
能画出这个的!!!
除了江屿那狗!!还能他妈有谁???!!!
“你他妈变态吧???!!!江狗!”季言走在江屿身后,脸色由白转红又转绿,上去就提膝狠狠地踹了江屿的小腿一下。
江屿罕见地没躲,眉心轻蹙,硬生生地挨下了这一腿。
但在下一个拳头飞过来的时候敏捷地侧身一躲,趁机抓住季言的手腕,借势用力一扯。
季言没收住力,一个没站稳,被人顺势反扭住手臂抵到了墙边!
他的力气没江屿大,加之手被人反擒在身后,江屿整个人从背后压上来,膝盖抵在他的两腿间,更是完完全全的动弹不得。
“起开!!!”季言奋力挣扎。
江屿在他耳边闷笑一声,“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是只会这招。”
“......”
“那是老子故意让着你,懂?”季言被压制得转身不能,嘴上仍不屈不挠。
“嗯...”江屿攥着他手腕的力道没松半分,目光淡淡地落在他隐隐泛红的耳根,黑眸里缀了几分挑衅的笑,“要不先试试转过来再说这句话?”
“......”
草!
得寸进尺!
季言奋力挣扎,甚至连头上每根头发丝都在努力。
……
还是挣不脱。
最后,他一张脸麻木地对着墙,恨得牙痒痒,“你有本事先放开我。”
“不是说让着我么?”江屿笑笑,“怎么现在又不行了?”
“谁他么的不行了???”季言嘴硬道,“老子只,只是懒得跟一只狗计较…起开!”
江屿在他身后无声一笑,没说话。
他比季言高了半个头,此刻微俯下身,鼻尖若有似无地轻触他后脑的发丝。
季言来之前刚抽过一支烟,身上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这个距离,江屿能很清晰地感受到。
季言倔强地侧过脸,眼尾因恼怒激起一抹浅红,下颚线条连着细瘦白皙的脖颈,拉成一条紧绷流畅的弧线。
之前摄影小姐姐给季言戴的那只耳链还夹在他的右耳。
下午走得急,离开的时候忘了摘。
江屿的目光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落在这里了。
银白色的细长耳链垂落,在光下泛起莹润的光泽,随着季言激烈挣扎的举动,在耳边晃晃悠悠,发出点细微的窸窣响声。
很好看。
“季言。”江屿突然在身后叫了他一句,声音里莫名掺了些微的哑,“你耳朵好红。”
“……?”季言微微一愣,接着面无表情道,“耳夹夹的。”
“要帮你摘了么?”江屿问。
季言皱了下眉,“不用你,我等下自…”
他话还没说完,江屿温热的指腹便触上了他的耳垂。
耳朵是季言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
他猝不及防,脚底像有一簇电流从上至下突然蹿至全身,肩背剧烈一颤。
江屿的指尖在那片薄薄的耳垂上有意无意轻轻摩挲几下,看那条细碎的银色耳链在空中轻微晃荡,又问了一句:
“这耳饰谁给你的?”
季言耳后根红了一整片,往后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关你屁事。”
江屿唇角微扬,慢慢收回手,“你戴这个很好看。”
季言酷酷挑眉,很早以前那点小孩子的胜负欲又开始隐隐冒头,“不戴也比你帅。”
江屿嘴角弧度不由得放大,漫不经心地压低声音问:“那下次在床上…能戴给我看么?”
“咳!!!”这恶劣又正经的语气把季言猛地呛住,脸红脖子粗地破口大骂,“我他妈等你死了再戴去你坟头蹦迪!!!”
“啧。”江屿目光掠过季言后脖颈那截细瘦凸起的颈骨,笑道,“这就是你对金主的态度么…
有点差啊。”
“我.…..”季言一时哑火。
靠!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他忍!
季言强忍着怒意,舌尖抵着后槽牙,尽量平和地,一字一顿道:“知、道、了。”
“你先放手。”
“好。”江屿淡淡应声,攥着季言手腕的那只手松了力道,整个人向后稍稍退开了些。
季言总算能收回手,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疼的腕部,臭着一张脸准备转身走人。
江屿突然从背后更紧地贴了上来,两只手圈在季言的腰侧,头深深地埋进他的右边颈窝,甚至还得寸进尺地蹭了蹭。
???
季言后背很明显僵了一下,右侧脖颈瞬间起了一排鸡皮疙瘩。
他本能地想反手一个肘击。
“别动。”江屿忽然在他耳边闷闷出声,“有点累,让我抱一下。”
“.…..”季言用力去推他的头,极力排斥地远离,这个姿势让他感到很不自在,“要抱找别人抱去,你搞清楚,我们现在的关系仅限于床,床伴…在外面别他么拉拉扯扯的!”
“可你昨晚也抱我了。”江屿把大半重量靠在他的肩上,懒散道,“礼尚往来。”
“我那是睡着了不清醒,和你这他么像疯狗一样扑上来能一样?”
“那不也还是抱了。”
“.…..”
草!
季言颇有一种对牛弹琴的麻木无力感。
教室的前门没关,季言被抵在门边的一侧墙沿,能清楚地听到门缝里呼呼吹进的风声,和门外不时传来的往来脚步声和窃窃交谈声。
要是有人在这个时候走进来,哪怕只是站在门外稍稍朝里随便一瞥,都能轻而易举地发现他们…
头顶上甚至还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监控…
“……操!江狗!你他妈要发疯也要看在什么地方!!!你好好看清楚这他妈是在学校,在教室!”季言忍住想一把掐死他的冲动,竭力压低声音,试图以商量的口吻,压着火道,“回去再说不行吗?!”
江屿的脑袋却没有一点要从他颈窝里移开的迹象,反而变本加厉地又往他耳边凑了凑,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季言后颈的皮肤。
他声音里掺了几分哑,听起来有些疲惫:
“今晚回不去…要赶一份项目策划,等会儿要去图书馆。”
“那明天你回去再说。”
“不,”江屿果断回绝,“现在就想抱你。”
还故意把‘现在’两个字咬得很重。
说完,他循着季言的目光往墙角那个黑黢黢的监控镜头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侧过头,靠在他的肩上,混不吝地笑了声,悠悠道,“怕什么?大学不抓早恋。”
“.…..滚蛋!谁他妈早恋了?!”季言被江屿额前的碎发蹭的有点痒,不耐烦地皱起眉,“赶紧起来——”
话音刚落,一个中气十足的洪亮中年男音,和着腰间钥匙盘清脆摇晃的丁零当啷声,从远处的走廊尽头突兀地传来。
“在教室的同学赶紧收拾收拾走吧,我要锁教室门了…”
是来锁门的保安。
季言顿时噤声,心里莫名生起一丝害怕被抓包的慌乱。
江屿明显也愣了一下。
趁着这个空档,季言使出全身力气用力往后一撞,强行推开背后的江屿,转身就要向外跑!
江屿被推得一个踉跄,却分毫不乱,在季言向外刚迈出一大步就要跨出门边时,又抓着他的手强行把人拉了回来。
嘭——
季言的后背不轻不重地砸在一侧关着的门上,门框收到撞击猛烈摇晃,连带着同侧的玻璃窗都小幅度地振了一下。
头上那顶黑色冷帽在推搡之中悄然滑落。
银白色耳链在耳下剧烈晃动,在灯下细细闪烁。
没了帽子,那头张扬耀眼的金发再也掩盖不住。
季言原本藏在帽子里的刘海散落下来,凌乱地贴在额前。
这个发色衬的他肤白胜雪,耳后那点未褪的红晕在雪白的皮肤上清晰可查。
钥匙盘清脆晃动的声响逐渐由远及近。
“咦,又是哪个小兔崽子砸门了?!!都跟你们说了关门的时候轻点!爱护公共财物!怎么就是有人当作耳旁风呢?真不像话…”
季言满眼错愕,眼睫颤颤,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江屿逐渐靠近的身影,声音轻微发抖,“你他妈又想发什么疯?”
江屿用手轻轻拨了拨季言散乱的额发,面色依旧从容。
“忘了一件事。”他说。
“?”季言所有的神经都集中在了门外那愈发靠近的动静里,下意识问,“什么?”
“练习。”
季言脑内混沌一片,疑惑地皱起眉,“练什么?”
“接吻。”
“.…..”季言迟疑了一秒,猛地瞪大双眼,反应过来的那一秒,江屿已经俯身而下,拇指指腹重重地擦过他的右耳耳垂,微凉的嘴唇轻轻贴上了他的。
‘啪嗒’一声。
一旁的灯控开关被江屿轻轻摁上。
眼前突然漆黑一片。
从亮如白昼的明眨眼之间陷入深不可测的暗。
几缕清浅的月光从窗外安静地洒落,被四方窗棱切割成一片一片,投映在教室里几方白净的桌椅上。
走廊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斜切成一束昏暗的光影,从门外投射进来。
他们就站在那束光后的暗区。
一切的感官在阴影里被放大数倍。
季言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门,一只手被江屿强行扣进五指指缝,手心因为紧张开始疯狂冒汗。
门外保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不敢太用力反抗,怕发出太大的响动。
整个人在原地僵的像个木头。
没被握住的那只手里可怜地抓着一小沓便利贴,最上面的那张,刚好是江屿画的那只超人猪猪侠。
江屿一只手托着他的下颚,温热的指腹反复摩挲他耳垂上的那块软肉,食指指尖一遍又一遍地描摹他逐渐通红发烫的耳廓。
急促的呼吸声,嘴唇相贴辗转时的粘腻摩擦声,耳链急促晃荡的细碎叮铃声…
在这寂静无声的偌大黑暗中,在季言的耳边,连同慌乱起伏的心跳一起,被无限放大了成千上万倍。
季言脑内神经紧绷着,肾上腺素在脚步声愈发逼近的那一刻飙升,心跳如擂,就快蹦到嗓子眼。
江屿五指缓缓揉进季言的发间,安抚似的,含着他的下唇辗转片刻,舌尖轻扫过他的唇缝,淡声提醒:
“呼吸。”
他在模糊不清的黑暗里睁开眼。
在季言惊恐又愤懑的眼神里,被挡在紧咬的牙关外。
光打在他的背后,一厘之近。
他在半明半暗里,轻轻笑了一下。
笑声化在这个浅尝辄止的吻里。
在退出的前一秒,他还挑衅地扫过季言齿列最尖的那颗牙,才宣告罢休。
一束手电筒的强光从走廊壁的大理石面反射进了昏暗的教室。
季言终于被放开,他用手背万分嫌恶地抹了一把被亲的嫣红的嘴唇,浅眸里泛着一层莹润的水光,是被过载的情绪强行激出来的生理性泪水。
江屿无声后退几步,从地上捡起那顶掉落的帽子,轻轻拍了拍上面沾染的一层灰,起身时,被季言猛地朝脸上抡了一拳。
“你他妈下次要再这样随处发情,老子亲自帮你绝育!”
……
保安的脚步停在503教室门外的前一秒。
他在前方暗淡的光影里,看到两个男生一前一后同时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前面那个男生染了头黄毛,虽然生的俊俏,但脸很臭,眼神很凶,像是压着火气。
在保安那个年代的刻板印象里,头发染成这种花里胡哨式的,通常都是些混迹社会游手好闲不好惹的混混。
跟着黄毛‘混混’身后走出来的那个人,比他略高些,五官也生的极为俊朗,只是嘴角青了一块,T恤的领口处还被歪歪扭扭地贴了一张便签纸。他在手电筒的亮光里眯着眼细细一看,那张小纸条上画的,居然是一只戴了墨镜的猪!!!
保安回忆了下,自己似乎经常在学校的荣誉墙上看到过这个人,好像叫…江屿!
这可是出了名的好学生啊!
他不禁用手电筒在这两人身上来回晃了晃。
心里忍不住泛起嘀咕。
他记得这间教室的灯从刚刚就关了,怎么这两个人现在才出来?
这位江同学的脸上还青了一块…
好像他刚刚听到那声砸门的动静,也是从这边传出来的吧…
保安将所有的事情快速在大脑里泛泛捋了一遍,突然心头一紧。
他猛地叫住那个即将走远的背影。
“等等!前面那两位同学!”
两人同时停住脚步。
保安神情严肃地快速走上前,目光在两人的脸上来回穿梭游移。
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审判。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江屿礼貌地问。
保安盯着他嘴角那一小片青紫,余光又瞥见他领口贴的那张东倒西歪却栩栩如生的猪头像,忍不住担忧道:“江同学,你是不是受欺负了?”
季言:?
江屿从保安打量的目光中大致判断出了这个中年男人此时此刻内心纠结复杂的想法,忍着笑,正色道:“没…”
“被欺负了别害怕,勇敢说出来!我看谁胆敢在学校里这么放肆!敢欺负我们江大的学生?!当江大的保安是吃素的?!”保安眉心皱成一个川字,眼神凌厉地盯着季言,赫然问道,“你是哪个学校的?叫什么名字?是江大的吗?给我看看学生证,不然就马上跟我去保卫处登记!”
季言疑惑挑眉,脸上的表情更臭了。
“您真的误会了,”眼见事情发展方向逐渐不对,江屿不动声色地揽过季言的肩,手臂亲昵地圈过他的脖颈,“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们认识很久了,关系很好。”
“那你脸上这是…”保安仍持质疑态度。
“闹着玩的。”
“他活该!”
两个声音同时重叠,一个温和一个狠厉。
“.…..”
“想去登记查监控?”江屿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凑到季言耳边,笑着问,“我不介意别人查,你行么?”
“.…..”季言在保安打量质疑的目光下,忍辱负重地改了口,“是在闹着玩。”
保安狐疑再三,但看到两人勾肩搭背,再看了看季言相较于旁边的江屿略微单薄的身影,想了想,小男生之间这种打打闹闹确实很常见,很快又打消了顾虑,勉强放心下来,开玩笑般地劝了句:
“小打小闹可以,但下手还是得有轻重,要是一不小心把脸打花了,耽误你兄弟以后找对象可怎么办呐,对不对?”
“.…..”季言及其僵硬地扯出一个笑,“他这种人活该一辈子找不到对象,谁当他对象谁倒霉…..”
“咦,你这小同学嘴巴可毒咧…”保安调侃道,“我可听说了,在我们江大,小江可抢手的嘞,可不愁找不到对象…”
“没关系,叔叔,要是我真找不到,就拉着他一起倒霉,”江屿温和一笑,圈着季言的脖子作势要走,“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走吧走吧,是我误会了。”保安朝他们摆手。
“嗯。”江屿点点头,带着人转身。
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细微的低低耳语声在昏暗走廊的簌簌风声中回响。
“给你一秒钟,把手从我肩膀上拿开。”
“保安还在后面看。”
“.…..”
“真不收我的小纸条?你不是喜欢猪猪侠?”
“老子没撕了直接丢你脸上你应该跪下感恩。”
“没关系,我收到你的表白…也不亏…”
“……”
“我的吻技有提高么?”
“…差的一批…”
“那是你没张嘴。”
“.…..”
“还忘了呼吸…”
“狗日的江屿你他妈要是再多说一个字老子现在就把你从五楼推下去你信不信!”
“跟你一起殉情么?”
“滚蛋!”
“给你打了车,车牌号发你了…”
“你就这点还像个人…”
“...啧,突然有点想跟你回去…”
“滚!这两天别让老子再看到你!好好待你的图书馆,傻逼东西!”
“……”
作者有话要说:言:这他妈谁欺负谁啊?(满脸脏话)
感觉小言只有被小鱼欺负的时候能这么有活力了。(老母亲欣慰托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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