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江月不知从哪窜出来,江饮冬被拽去了他二叔家。
天才蒙蒙亮,江饮冬推脱不过,坐在了他二叔家的饭桌旁,手里拿着一块韭菜饼子,就着稀饭大口吃着。
见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江立诚气的放下筷子,“前几日我不在家,不晓得你还有这般本事。”
江饮冬抬头:“啥本事?”
江立诚竖眉:“你跟我装傻?!”
江饮冬重新埋下头,吃的认真,“二叔,吃完再说,不然气的吃不下。”
在家休农忙假的大堂弟江连也应和道:“是啊爹,食不言寝不语。”
江立诚:“……”更气了。
江立诚忍不了一顿饭,江饮冬只能陪着唠上两句。
“二叔这么早回村了?”
提起这事,江立诚叹气:“那边才开始动工,木材砖瓦采买好,被主家的亲戚截胡了,你没跟着,倒是省得白跑一趟。”
“没给赔偿?”
江立诚摇头:“人家是地主老爷,我们哪敢要赔偿,给了点赶路费就不错了。”
江饮冬没接话,他二叔往桌子一拍,“叫你给我转了话头!”
李秋兰提前拉着江月离开堂屋,把饭桌留给老爷们,这会江连待着不自在,放下碗回了自己书房,留了地儿给江立诚训话。
“我就还不晓得你脑袋瓜子天天想啥,”江立诚恨铁不成钢,“瞧瞧村里哪有你这样的汉子,正事不干,正经娶妻生子的日子不过,整日栽在哥儿窝,还闹得要死要活,像什么样子!”
江饮冬正要张嘴反驳,眼前闪过卷着尾巴的人鱼躺他床上粘人的模样,不自在地咳咳两声。
倒是因为一条人鱼,给连累了名声,好在他在旁人眼中一直是个拎不清的,为那点子情爱掏心掏肺的憨子。
“哪来的要死要活,都是人瞎传,二叔你听听就过去了。”
江立诚瞧着他那不在意的样子就来气,“都敢拿斧头往人身上招呼,闹得人尽皆知,还能是瞎传?”
江饮冬:“我总不能任那癞子在我头上拉粪还无动于衷,让旁人白白看了笑话吧?”
江立诚:“……”
他瞥了瞥江饮冬手里的饼子,幽幽道:“你还吃不吃饭了?”
江饮冬:“……”
好在因此江立诚也止了话头,两人匆匆吃罢饭。
江立诚的本想说他如今家里养这个不明不白的人,倒不如原先的纪宁,好歹是风评好的哥儿,有汉子追也没得说。
谁知那宁哥儿也不是个老实安稳的,江饮冬都看上个啥些人呐。
江立诚一个大老爷们,对人家哥儿的事不好打听,眼下侄子和他屋里那个无名无分,他也不好上门对人家指指点点。
只是他这侄子是个莽汉,竟然拿斧头不要命护着的。
这般架势比对宁哥儿都厉害,简直是被妖精糊了眼。万一将来出了什么岔子,后悔可晚了。
谁晓得他大侄子还是个风流痴情种!
“叔就想得个准话,那哥儿姓甚名谁,家人在何处,到底是清白人家还是翠楼那地方来的?”叔侄俩坐在廊檐下,江立诚摇着蒲扇问。
最后一句问的心虚,清白哥儿怎会孤男寡哥儿和冬子住同一间屋子,还住了十天半个月。
按照那纪宁的架势,都得给孩子准备新衣裳了。
“叔,你要的可不止一个准话。”江饮冬摸了摸鼻子,除了名字,他对魏鱼还真的一无所知。
除了他零星透露出从前和别人一块生活过,瞧着不像有什么人鱼家人的样,分明就是个长了尾巴的普通男人。
普通漂亮男人。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
“清白,绝对的清白,就跟你扇出来的清风一般。”
江饮冬蹭他二叔扇的凉风。
一个男人能讲究个什么清不清白,何况魏鱼尚未娶妻,还是个雏儿鱼。
“江月不都去看过了,人家因为腿伤才住我那儿,走不得道,不是我故意把人圈屋里。”
“小月把那哥儿吹的天花乱坠,说那宁哥儿都被你撵走了。”江立诚想到了什么,脸一沉,“你还想蒙二叔,他还跟我说你俩睡一个床。”
江饮冬:“……没,我打地铺。”
江饮冬见江月在灶房门边露个脑袋,听见她爹的话朝他笑,嘴咧的跟块西瓜瓤似的。
“无论你和那哥儿是什么关系,往后成不成亲,他都不能继续住你那。”江立诚板起脸,严肃道,“他若是清白哥儿那更不行。别闷不吭声弄出个孩子出来,让人没脸。”
江饮冬嗤笑,“我能干那种事?”
以前没干过,眼下更没得干。
怎么干都生不出个孩子。
意识到自己想了混事,江饮冬先把自己弄了个黑脸。
也不知脑子怎就冒出这般想法。
“能不晓得你德行!”江立诚说完瞪了灶房门口的偷看的江月,挥手把他赶了去,“我让你婶子把家里闲着的屋子拾掇了,明儿让人搬过来住。”
他话落,江饮冬想都没想便道:“不行。”
江饮冬离开时,江立诚气的没招呼他,直接撵了人回屋,江连出来送他堂兄一段。两人许久未见,多少聊上两句。
江连和江饮冬边走边道,“饮冬哥,爹忘记和你说了,过两日我们家的油菜花田要收了,想请你帮两天忙。”
江二叔家能供得起秀才,靠的不仅是种田,除了江立诚农闲时领工队修建房屋的收入,还专门分了块地种油菜花,收获之后卖个城里的榨油作坊。
江立诚两口都是踏实能干,又比别家更能放开了做活。
而照他二叔的性子,若是他来帮工,不说给工钱,酒肉是少不了的,很划算。
江饮冬:“成,到时叫我一声。”
他俩往外走,李秋兰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大连,过来帮我个忙。”
江连回身,朝他娘喊:“娘,你等会,我送完饮冬哥。”
江饮冬拍了下他的肩膀,“回去吧,下次再聊。”
江饮冬转身离开,他二婶可不想端正的秀才儿子被自己带坏了。
二叔家吃饭早,估摸着这会魏鱼才醒,回去做饭也饿不着他。
路过李秀才家门口,看热闹的人早散了回自家吃饭,他走了几步,远远瞧见有人往村里大河上游跑。
隐约听见有人喊什么“跳河”“出人命”的声儿,江饮冬脚步一顿,朝那边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朝前走。
没走几步,江饮冬被人叫住,是李秋兰,边上跟着另一个婶子。
他二婶消息来的快,上回他被那些人围着的时候却没见着人影。
“二婶叫我作甚?”
“我听说宁哥儿要跳河,我们去看看,别真出事了。”李秋兰一脸着急,见江饮冬不动,还推攘了他一把。
“他跳他的,和我又不相关。”
江饮冬面上淡淡的,配着他那冷硬的眉眼,不生气时也能劝退人三分。但若是他心情好,嘴角挑着笑,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痞子样儿。
李秋兰被他这不冷不淡的脸看的心里咯噔,心想这大侄子真是狠心,当初可劲心疼的人,如今连死活都不在乎。
李秋兰咬了咬牙,还是道:“宁哥儿和月月关系好,平日对我也客气,我实在不忍心呐!”
旁边的婶子也催促说:“犯错的哥儿也是条人命,可不能见死不救。”
江饮冬原也没想着纪宁因这事丢了命。
捅了纪宁和秀才私会的事,后果他能想象得到,最严重的不过是纪宁自己在茂山村待不下去。惹了他,让这个惯得人夸奖的哥儿,也体验一番当初村里人对魏鱼说的那些污耳朵的话。
纪宁羞愤的要跳河,江饮冬是不大相信的。
早这般没脸,当初也不会做下这事,让他抓到把柄。
江饮冬不想凑这个热闹,最后还是被拉着去了河边。
上游河道窄,河水湍急,跳下去是有那么几分危险,但对江饮冬这般力气大水性好的汉子来说,不算什么。
着急忙慌来到河边的人有四五个,没见着跳河的人,倒是有站在河边拉扯的纪宁和刘多麦。
纪宁泪眼婆娑,不知在说着什么,刘多麦背对众人,瞧不见他脸色。
周围来了五六个人,在旁边小声嘀咕,远远看着两人。
江饮冬离他们老远,沿着河边站定,低头瞧着清澈的河水,改天来捞几条大鱼,回去炖了鱼汤吃。
纪宁敏锐地往江饮冬这边看来,看见是他神色一变,接着朝这边跑来。
“江大哥,你也觉得我该去死吗?”憔悴的纪宁仿佛被折断的柳条,脆弱不堪。
江饮冬扯着嘴角,“这又不是我说了算。”
纪宁惨白的脸上又一股子泪淌出来,他垂着眼,轻声道:“是你做的吧?你想让我成为众矢之的,让大家往我身上泼脏水,护着你床上的那位。”
江饮冬嘴角勾出笑,语气森寒,“你若不把主意打在我身上,兴许能多瞒两天。”
纪宁惨淡一笑:“你够狠。”
周围人隔着不远的距离瞧他俩,只以为除了愤怒的刘多麦,前两天移了情的江冬子,如今还是放不下宁哥儿。
“江二婶,你大侄子三天两头往哥儿那窜,这般年纪还不定下来,你当家的不着急啊?”
村里人都知道江二叔对江饮冬好的跟亲生的似的。
李秋兰愁地叹口气,“这娃从小没定性,他二叔哪能强逼他,紧着他喜欢的来,他自己过的开心就成,我也是这个意思。”
江二婶的话大家听得明白,江冬子是个倔的,江二叔疼他到溺爱的程度。根据江饮冬往常给哥儿乱花钱的作为和江二婶隐晦的诉苦,大家只当江二叔这些年不停在江饮冬身上花银子,全为了合乎他心意。
当下瞧着江冬子对那宁哥儿余情未了,做了这种丑事的哥儿不值钱,若是两人真成了,席面都不用摆,省了好一笔花销。
就是不知江冬子屋里头的那个是啥的情况,但怎么着都没当前的宁哥儿身价低,省钱。
可瞧着还有一种可能,这汉子和哥儿勾勾缠缠,到头竟讨了两个暖被窝的?
真真让人唏嘘。
江饮冬对纪宁没话说,做了恶事得报应罢了。
在村子里,人要是光鲜亮丽久了,处处都比村民强,整日在人家眼前提醒这种差距,那当他陷入泥坑时,谁都要来踩上一脚。
奚落人的事村里多的是爱干的,江饮冬无意在纪宁身上多花时间,只盼这人不要再来沾他。
江饮冬正待转身,余光扫到旁的衣角翻动,一股力猛地袭来,纪宁两只手锁住他的胳膊往后拖,江饮冬脸一沉,大力抽回手臂,纪宁似断了线的风筝,摇着掉进了河里。
噗通的声响吓的岸边妇人惊呼救人,还有几个汉子正从赶着过来。
江饮冬眉头紧锁,盯着被河水呛的快沉没的人。
刘多麦愣愣地看着河水卷着纪宁的身子,但他手脚好似被绑在原地。
其他几个汉子没人愿意下去,这哥儿今早才闹了丑事,谁救了谁惹一声骚。
“快救人啊,愣着干嘛?宁哥儿没了你可脱不了干洗。”
李秋兰急的推江饮冬,江饮冬朝她看一眼,纵身跳了下去。
河水清澈,江饮冬找到河里的人影,游过去抓住纪宁衣裳,把人往上带。
快到岸边时,他看见水里的纪宁骤然睁开双眼,朝他脸上就是一阵招呼,江饮冬未来得及扼住他的两只手,偏头躲避,猝不及防地胸口又挨了一脚,那人用了全身的力气,想让他溺死在水里。
江饮冬很能憋气,救个人上岸不费事,但架不住他倒霉,没得憋气的机会,被人踹在胸口,后脑勺撞在岸边的石头上。
江饮冬眼前发黑,身旁好似有条鱼摆尾游动。
家里缸里养的那条,不晓得会不会好好藏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鱼:(怒气冲冲)啥?冬子不来见我,跑去和小绿茶河□□浴了?
冬子:(眼前一黑)谁嘴上抹#%*了,这么会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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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