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报应来了

林硕回家后，躺着，坐着，都不舒服，索性穿好衣服又出了门。

十一月的S市已经寒风四起，人们更多集中在室内，或者路边小摊吃着热乎乎的宵夜。

林硕打着寒战漫无目的地走着，觉得冷，又不想回家，便随便上了一辆公交车，坐在最后一排，望着外面的车红酒绿，如此晃荡了一两个小时。

直到DCM硕大的标示出现在眼前，林硕才下了车。

他只是觉得，白天那个梦实现的速度，快到让他无法接受的程度。。。。。他，开始不安。

金宇从公司出来，换了便衣，坐在后座，金英光开着那辆不起眼的小黑车从R市开向S市。一路上，金宇都昏昏欲睡。

一小时后，金英光开到S市闹市，没一会儿就在DCM楼前堵了车。

今儿周末，道儿堵了个水泄不通，旁边的司机开始不耐烦地按起喇叭，金宇被惊醒，翻了个身，想问问几点，一个熟悉的身影就从车窗前走过。

一秒，两人电影场景般的一帧帧擦身而过。

金宇揉揉眼睛，抬头再环视，那人已不见踪影。

大概酒喝多了，金宇心想。打开车窗，冬季特有夹着寒气的风嗖地钻进了车内，金宇揉了揉太阳穴，被风一吹，清醒了不少。

空腹喝酒果然是不好的。抬头，才发现已经到了S市，看见DCM的标示，就叫金英光停了车，说想逛逛。

“那我不等了你。”金英光两根手指左右交替敲打着方向盘，非常急躁。

“那我怎么回去？”金宇下车打了个寒战，站在车窗前对着金英光。

金英光啧啧了两声，掏出张纸，唰唰两下写了一行字，从半开的车窗里递了出去。

“自己打车回去。”

金宇低头看着自己住了一年，依然陌生的地址，又问。

“臭小子啊，你干啥去？”

“呀，一群妹子等着爷救场呢！”然后又嘀嘀咕咕地说了些什么，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嗯，对，DCM前的一辆小破车，帮我拖一下。”

金宇抬头环视了一下满大街的小破车，心想你这么说，鬼才是哪辆小破车。接着电话里就传来‘没问题’，让金宇着实冷嘘了一下。

金英光放下电话，拿了车钥匙，开门站在金宇面前，拍拍他肩膀，“我前头换辆车，去救妹子，你好自为之。”说完，穿着他那双前几天才买的镶有两颗红宝石价值几十万欧元的鳄鱼皮鞋奔跑在车流中，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这就是我的好友。金宇凝望着远去的身影。他的名字叫金英光，每夜混于酒吧中，暧昧于各种妹子间。他和杨沵观----------一个是严苛的死神，一个是混世的魔王。

只有我一个是善良的天使。

金宇叹出长长一口气，转身，朝着DCM的大门走去。

金英光丢弃他的小破车，在车店刷卡直接买了辆ccxr跑车，现在正奔驰在挽救妹子的康桥大道上。

他戴上墨镜，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带灰的皮鞋。一边蓝牙耳机里传来姑娘撒娇‘还没到~’的声音，一边是车里震耳欲聋的摇滚乐。

金英光几年前就沉寂在这种排除自我的夜生活中。如同吸毒一般，乐此不疲。他在逃避一种感觉。

一种五年前从美国回H国，在S市高中插班一年时的感觉。当他决定放弃那种感觉的同时，他的灵魂就已经堕落了。金英光思绪回流，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加了油门，一溜烟儿的穿过整条马路，消失在路的尽头。

金宇站在H国顶级模特儿公司DCM的楼下，想起白天遇见林硕的场景。

他没有走进大楼，而是坐在外面的阶梯上点了一支烟，往空中吐着泛白的烟雾，胳膊肘支持着，半躺在阶梯上，觉得惬意。

林硕在干吗？金宇想，现在十点，应该在打工，现在恐怕正对着某个漂亮的女车主微笑着说道，“欢迎光临。您的车已经加满。一共三百元。”金宇皱了皱眉头，向空中弹了弹烟灰。不要这样，应该是这样的，“欢迎光临~ 您的车已经加满了，宇哥，还要其他服务么？”林硕拿着油嘴弄了满脸的油迹，只对他一个人说‘欢迎光临’，金宇想着，觉得自己可耻，摇了摇头，又忍不住后仰着呵呵笑了两声。

天上的星很美，只是总有点儿冰冰的东西在心头，让他无暇欣赏，金宇叼着烟，仰望着夜空，心里念着林硕啊，林硕，你现在到底在干啥呢。

想着想着，林硕的脸就从满天星辰的夜空中降落下来。一双眼睛盯着他。

“哎呦，妈呀。”金宇鲤鱼打挺似的弹跳坐起来，拍了拍惊吓的胸脯，回头望着他。

林硕微笑了一下，道，“远处看着就像你。”然后耷拉着脑袋，上下扫视了一通，“你在这儿干嘛呢？”

金宇支支吾吾了半天，心想，总不能说‘正在回味遇见你时的味道呢’吧，墨迹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林硕打量了一下，他们两次相遇都在DCM，这人无论个头，身材，长相都是上品，便有点儿好奇，问道，“你是这儿的模特儿？。”

金宇脑子发蒙，“啊？！”“啊，对。是，是。差不多。”也不知胡乱说了什么，干脆避开林硕一双真挚眼神，深深把半支烟吸进肺里，心里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这种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他觉得，人在无法形容一件事儿时，总会用类似的事情来描绘。比如说，这个柑橘甜美的如同初恋，或者心情舒畅地如同沐浴在春风里。

可现在浑身肌肉收紧，又要装作若无其事，想与他畅谈，又担心措辞不当，想放松，反而整条血脉都在沸腾的感觉，金宇搜肠刮肚地也找不到类似的场景。

林硕一旁看着僵直的金宇，拍了拍他的肩头，留下一句‘明天见！’便绕过金宇下了楼梯。

明天见？金宇这头还未找到那‘类似’的场景，林硕就已经在金宇的眼前越行越远，直到坐上路边的巴士离开，消失在看不见的地方，金宇才从伸长的脖子，跟着巴士车尾渐渐半立起的屁股，回坐到石阶上，他寻思了一会儿什么‘明天见’，才猛地想起刚才脑子混沌答应了什么。瘫倒在地。

他现在真想对着自己扇上两巴掌，‘混蛋，你都答应了什么，你应该离他远点儿，你与他本就是天与地，一旦接连必定天崩地裂。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金宇看着夜空一颗流星莫名其妙的划过，又莫名其妙的消失，突然想起金英光曾经问过他一个问题，他问，你说，---爱，到底是什么感觉。

金宇把烟头弹向空中，徐徐吐出肺里最后一口烟气。

现在他明白了------------大概，就是【报应来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