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宋雁行没睡好。
不确定是认床或者别的原因。
他下楼的时候碰上刚从外面回来的闻新阕，对方一身轻便运动装，额头有薄汗。
他停住脚步：“早。”
“早。”
擦身而过，他闻到比平时稍浓的茶香，沾着外面冷意，多了些提神醒脑。
阿姨照旧给他做得养胃套餐，今天是南瓜小米粥配奶黄包，勾人食欲的配色。
他搅动几下，南瓜特有的香甜飘动。
对面闻新阕也照旧是黑咖和三明治，今天还多了份烤得金黄的面包片。
“等会我送你去工作室。”
宋雁行低着头，声音有些闷：“今天休息。”
闻新阕只看见一颗发丝柔软的脑袋：“嗯，那你在家好好休息，我早点回来。”
“我想回家收拾行李。”宋雁行抬头，“可能还要去我新买的房子看看。”
闻新阕沉吟：“让司机送你。”
“不用，这里还有空车位吗？”宋雁行想把自己的车开来，方便以后上下班。
“有。”闻新阕没勉强他一定要司机接送，把人拘在身边不是关起来，“晚点把车牌号发给我。”
在门卫那登记录入，进来的时候才不会被拦。
宋雁行对自己的车牌号倒背如流，可刚碰到手机又收回手：“好，我有个不情之请。”
闻新阕喝着咖啡看他，会说话般的眼睛似乎在等待。
无声期待的注视让宋雁行的心跳悄然加速，耳根子不争气的热了。
“有时候我需要画稿。”
“我让阿姨在二楼给你收拾了一间书房，你可以在那办公。”
意料之内的好说话，宋雁行仍有种占便宜的感觉。
“谢谢。”
“不客气。”
饭后，闻新阕去立源，宋雁行打了辆车去家里。
要收拾的没那么多，都是常用东西，还有几套日常衣服，书房里的东西太多，真搬过去要请搬家公司。
更何况他不是一辈子住在那边，三年后得离开，万一哪天闻新阕找到真爱，提前解约，他大包小包的太难堪。
倒不如一开始就将那里当做暂时停留的港湾，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
书架旁边有两排亚克力透明板打造成的格子，里面放了很多各式各样建筑奖纪念品。
宋雁行打开个空的，把昨晚闻新阕赠送的放了进去。
方圆奖的纪念手办值得一个单间。
最后宋雁行只带走一个行李箱和常用的平板及电脑，像个要去出差的。
冰箱清空，门窗锁紧，把不必要的开关全封闭，留下智能监控，他提着简单的行李上了车。
要去看几个月前买的那套作为结婚的婚房。
加急，也是他钱给得多，房子装完，今天进家具。
他作为房主，得要看看。
当初买那套房的激动高兴早不复存在，每每想起，都像在没好的伤口上再揭疤。
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多识人不清。
事实上，在因徐知逸出轨分手后，这套房子的装修风格全变成以他个人主观为中心，所以装得非常得他的心。
第一眼很难不被吸引。
尤其是他精挑细选的家具入屋，像给没有生气的木偶注入灵魂。
搬运工人敬业的把宋雁行给的效果图在现实里复原，做完该做的工作，工人走了。
房间空荡荡，太大，精致华美，他站在这里，没别人那样有家的感觉，心很空，人也很木。
因为太空了，所以电话响起的时候，惊醒了宋雁行。
他看清来电人，脸上闪过丝厌恶。
“什么事？”
打电话的人静了数秒，大概没想到他会用这种不耐烦的语气说话，很快吵起来：“小崽子，怎么和你爸说话呢？”
宋雁行面朝落地窗外的光秃秃、灰蒙蒙的群山，想象对方说话模样，脸色微沉。
“你只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
“那我也是你爸，在你妈没钱养你的时候给你出过学费，花过生活费。现在嫁入豪门，就想和我一刀两断？”
宋雁行咬了咬牙：“要钱没有。”
男人被激怒，粗声粗气的威胁：“你不给我，我就去找你老公，到他公司去闹，说你是个白眼狼，不给亲生父亲赡养费，哈，到时候网络上骂声一片，看你和你老公怎么办。”
“你真能那么撕开脸，我就能把你送进监狱。”宋雁行握紧手机，指尖用力到发白，“宋锵，我没我妈仁慈，能容忍你的撒泼。”
宋锵一向吃软不吃硬，被激得嗷嗷叫：“宋雁行，我他妈是你亲老子，你就这么报答我？”
宋雁行不吃这一套：“该报答你的，我早在三年前一次性付给你。”
不多废话，宋雁行挂了电话。
房间很冷，冷到宋雁行手腕无力，没握紧的手机径直落到地面，发出清脆破碎的声音。
他双眼空洞的僵站着，外面风雪不知何时起了，纷纷扬扬飘上天，很快四周暗下来，没有灯的屋内像一处会吞没声息的黑洞。
宋雁行缓缓蹲下，双手抱紧胳膊，把脸埋进去，肩膀轻微颤抖着。
叮。
手机消息一条接一条，通知声和闪光亮了两瞬。
宋雁行从臂弯里抬头，眼睛湿漉漉的，红红的，他深呼吸，伸长手拿到裂屏的手机，解锁点击。
[中午阿姨会做好饭，记得吃。]
[饭后两小时吃水果，少喝咖啡。]
没刻意追问他在哪里，很委婉，委婉的人心里很暖。
尤其是这个时候的宋雁行，见不得这种关心，他红着眼眶敲字，第一次这么希望闻新阕回消息。
[在外面，碰上大雪了。]
[开车注意安全，太远找个停车场，我让人去接你。]
[一个人的午饭很孤单。]
这次闻新阕没像前面回的迅速，而宋雁行也反应过来这话有多暧昧，连忙撤回，又回了个‘不用’。
怎么回事？
他没忍住敲敲自己的脑门，回回和闻新阕聊天，回回要出意外。
只祈祷对方忙于工作没有看见，好给他留有体面。
家里有热饭菜在等，宋雁行一扫颓然，拎起钥匙下楼。
得趁风雪还没堆满路回去，免得被堵在路上。
立源，开发总监办公室。
曹迎殊捧着平板很不满：“你有没有在听我说？一分钟啊，姚泊，你也看见了吧，他当着我的面前公然发呆一分钟，太不把我当回事。还想不想下季新品的发布会出彩啊？”
从姚泊站在的角度看不见闻新阕的电脑，不过能猜出他游神的原因。
早间来送咖啡，闻新阕问过，从事建筑设计行业的人真的会喜欢那间书房的布置吗？
姚泊一听就知道那位让他上司心动的宋工今天要待在家里，如实回答后，还是没让闻新阕放心。
工作时候时不时看电脑，显然在等谁的消息。
到中午开会，自己饭没顾得上吃，在键盘上磨蹭打字，几次之后，像梦魇般呆住。
姚泊猜测，一定是宋雁行发了些炸裂的内容。
内心想法如何丰富，面对曹迎殊，姚泊微笑：“闻总在听。”
曹迎殊骂了声：“你真是你们闻总的得力助手，他会成恋爱脑，有你的功劳。”
“曹总说笑，闻总到现在还没在专业上出过错。要说感情，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闻总是凡人。”姚泊抬起腕表看时间，“难道曹总已经成仙，不食人间五谷？”
“你小子。”曹迎殊骂骂咧咧起身，“要吃饭就明说，拐弯抹角说这些。”
姚泊带笑送走了找茬的曹迎殊。
这是早有预料的事，每次闻新阕要求太高压榨曹迎殊的时候，他就会打着谈公事的旗号来拖人。
更别提这次和LINE的合作，会让曹迎殊忙里忙外，说不定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心里不顺，来找闻新阕发牢骚，是正常的。
送走烦心的人，姚泊也打算离开，给闻新阕单独和宋雁行聊天的机会。
刚走到门口，就听闻新阕说。
“如果有人给你发消息说他一个人吃午饭很孤单，是什么意思？”
姚泊膝盖一软，很想转身跪下，这事儿不是挺好解释的吗？
他回头，真切地看清上司脸上的无措，这是明知道该怎么做，又怕自作多情。
是了，从路人角度看，闻新阕因为弟弟认识宋雁行，后为对方收拾烂摊子，偏偏安抚对象还都是宋雁行。
可以说闻新阕见证宋雁行和渣男弟弟分手纠缠全过程，换做谁都有点别扭，以身份来说，他俩也有点子尴尬。
对外说协议结婚，可姚泊比谁看得清楚，自家上司早爱惨了。
不确定的宋雁行的态度，导致难以解释这句话。
姚泊字斟句酌，怕误导错方向，坏了上司的姻缘。
“得看这个人和你的关系。”
“嗯？”
“如果是追求者，他就是想约您陪他吃饭，如果是被追求者，就是对您有好感，您可以进一步行动，比如多陪陪他之类的。”
闻新阕若有所思，在姚泊心里打草稿，要为他制定个全新的追人计划的时候，不确定开口。
“那如果他撤回了那条消息呢？”
“……？”姚泊瞪大眼睛，和他那双深邃的多情眼对视几秒，“……觉得太轻佻，觉得后悔就撤回了。”
闻新阕扭头看窗外，雪更大了，说不定到下班，会延长下班高峰期。
他熄屏电脑：“早点给他送礼服。”
话题跳跃得太快，姚泊只来得及应了声。
四点半的天黑得像入夜，窝在沙发上的宋雁行揉了揉看书太久的脖子，凝视外面飘鹅毛的大雪。
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天气原因取消家宴。
外面传来汽车熄火声，他下意识扭头看向门口。
很快，闻新阕一身风雪出现了，抬头看他的那瞬，眉眼亮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