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问询，霖烟的态度却不像从前那般小心翼翼。似乎是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想，她的话在旁人听来甚至还带了些撒娇的意味，狡黠的笑也同样挂在嘴边，就连原本没有相艺考的胳膊都因为这句话交缠在一起，还随着话音被揽得轻晃了晃。

娄语冰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些，也可以说，正是因为注意到了霖烟可以说是有些“放肆”的行为，她才像是特意想要掩盖掉什么一样，身子往旁边坐了些，瞬间拉开了与霖烟的距离，手也挣脱开桎梏，重新捧回那张做了一半的试卷。

“你若不愿跟我学了趁早说，不要浪费我准备的时间。”

噢，原来是因为补习啊。

被点了一句的霖烟恍然大悟，她就说嘛，像娄语冰这种不近人情的人设，怎么会因为讨厌的死皮膏药一般的追求者一天没出现而情绪波动如此大呢，原来是生气自己耽搁了她的周末时间啊。

从另一种层面上来说，娄语冰还真算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好老师了，毕竟她打从心里不愿和自己接触，却又尽职尽责地在各种方面督促她完成学习。昨日不让逃课是一方面，今天提醒她补习的事则是另一方面。

倒显得她有些自恋了。

可这话从她这样人设的嘴里说出来，却也犯不到半点错处，反正她上赶着给人家当舔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想到这，娄语冰往右挪了多少，霖烟也紧跟着挪了过去。

“我也跟你解释了嘛，中午我妈让我回老宅一趟，你又没有手机，我也不能及时通知到你。这不，我一回来就来找你了。”

话毕，那双华光溢彩的眸子突然转了转，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添了一句：“我送你一部手机好不好，这样我们之间联系就会更加方便了。”

霖烟的动作比之先前更加主动，手缠上她的手，还使上了劲，言语中字字恳切，娄语冰没有转头，看不见她的神色，可脑海中却放空了一阵。

原来她方才说的就是这些。

娄语冰自然听到了她后头说的那句话，不耐地回答。

“不用了，我和你也没什么需要联系的。”

既然她不愿，手机硬塞也塞不到她手里，这件事急不得。深知这人吃软不吃硬，霖烟卸下一股力，却还是抻直了指尖在她小臂上戳了戳，想让她撇头看看自己，整个人情绪有些低落，眸中也蓄着可怜巴巴的光。

“你不要就不要吧，可我一回来就眼巴巴地来和你解释，现在都还没吃晚饭呢，肚子都饿瘪了，你也不心疼我。”

闻言，娄语冰终于蹙起秀眉，先是扫了一眼桌上放着的小闹钟的时间，随后目光终于转向了霖烟，对上那双略幽怨的眸子，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情绪蔓延开来。

明明刚才她还生着气，如今这股气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转而换之的是淡淡的不可明说的另一种感觉。

想到这，思绪飘忽了一阵的娄语冰却突然回过神来，她这是在做什么，浪费时间在无用的人身上吗？

霖烟背后是霖家海市地头蛇一般的存在，所以她做任何事情都能随性而为，她想要什么，千万人都会捧着东西到她面前来，任之挑选。而自己呢？

她今日对自己突然起了兴趣，便缠着要补习，使苦肉计，装可怜，那明日若失了兴趣，又回到从前那般，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欣赏那些人侮辱，践踏自己。老实说，这段时间她的日子的确是比前些阵子好过了些，可如果一切都是得不到保证的，那还不如没有。

夏琦玉那句话说得没错，她们不是一路人，就不该混到一起去。

想明白这些的娄语冰不再犹豫，再一次撤出自己的手，声音平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饿了就去吃饭，补习的事，以后再说吧。”

不知道为什么，霖烟突然觉得娄语冰变得更难接近了，具体原因她也说不上来，娄语冰的表现同她预料之中会放软的态度也大相径庭。

她还想争取一点什么，却还在未开口的时候，被冷声打断了。

“你走吧，歇歇心思，我不会跟你去的，今天要刷的题还没刷完。”

满腔的话就这样咽了下去，可对方都已经下了逐客令了，再呆下去那就真的没脸没皮了。霖烟有些心梗，却还是慢慢站起身，小声小声地留了一句。

“那我吃完饭再来找你好了。”

刚进门的她，如同打着算盘的小狐狸，如今却一副落败了夹着尾巴走的模样，刚走到门口，却又被叫停了，以为娄语还是心软将她留住，却没想到这人头都没抬一下，只淡淡地开口。

“等会儿你不用来了，明天也是，就把昨天我说的那些题做完了就好，别来烦我了，周一带到课上，我来检查。”

霖烟哑然，看今天的情景，她原本还觉得明天想要请个假会有些难，可现下却歪打正着了。

那些题目很简单，霖烟其实在昨天夜里便全部赶完了。她现在有些犹豫，想着要不要告诉娄语冰，顺便再和她说一说自己明天的安排。

“你怎么还没走？”

到口的话在看到那张蹙着眉冷若冰霜的脸的时候被吞回了肚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她这副样子，应当也是不关心的。

想到这，霖烟抬步便跨了出去，临走前还朝娄语冰摆了摆手。

“那……周一见。”

来似一阵风，走时亦如是。娄语冰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其他人倒像是看了场大戏一般，虽明面上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实际却悄悄竖起耳朵，仔细去感受这厅中发生的事情，要知道，这两人之间扑朔迷离的关系，可是如今校园论坛的红版号头条消息。方才和娄语冰对骂的那人此刻还有些后怕，好在是那些话没让霖烟听见，不然自己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若霖烟知道她心中的这些小九九，一定直呼冤枉，甚至会好好表扬她。

骂的好，会骂就多骂几句！

下楼这两分钟的功夫，霖烟已经向555吐槽娄语冰不下百遍了。不仅是因为刚才的境遇，还因为她跌到负五十便不再动的好感度。她原以为经过方才的对话，好感度能稍微抬回来些，如今看来，这人的心冷得像是石头一样，倒是她有些自负。

不过这也从另一种层面上验证了一件事，娄语冰生气的原因只是因为自己耽搁了她的时间，和她这个人没有半点关系。

重新坐回车里，霖烟看着消息框内源源不断推送过来的餐厅信息，只觉得更烦了，回了一个“不用了”，便将它丢置一边，仰头阖眼，靠在头枕上养神。

司机也很上道地就这样静静等着，给这些有钱人开车，待遇是一等一的好，只是有一点，少看少问，听吩咐办事就行。所以，霖烟也没能想到自己就这样睡了过去，还是半梦半醒间感觉到上腹部一阵绞痛，这才一头冷汗醒了过来。

有一点霖烟并没有骗娄语冰，她是真的饿极了，中午匆匆吃了些点心便赶去了老宅，原本那边也是留了她吃饭的，两位老人家有段时间没见到外孙女了，念得紧，可霖烟还是不大适应这样温馨的家庭氛围，又因为想回来把某人叫出去一起吃饭，所以便挨到了现在。

哪里想到，坐上车之后便听到那好感度急剧下滑的提示音，更是在吃了一次闭门羹之后，觉得累得很，睡了过去。

饮食不规律加上过劳，而这副身子又太娇弱了，从穿过来的那一天起，霖烟就知道自己以后要吃不少苦。

此刻，她一手摁着疼痛的部位，一手拍了拍前座，震动的感觉让司机瞬间回了个头。

“去第一人民医院。”

胃疼往往表现出阵痛的感觉，可能其实没有多疼，但发作的时候甚至都想把肚子挖空了去，霖烟此刻就是这种感觉，她眼睛撑不完全，视野范围内什么也看不清，糊了她眼睛的东西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水，可她已经顾不上了，只能祈祷着能快些到医院。

好在司机师傅的车技并不差，仅仅十分钟的功夫，就已顺利抵达，排号也没花多少时间，做过一次胃镜之后，简单地开了一些药，又让护士安排她去打消炎的点滴。

这一通下来，时间很快就来到了晚上十一点，霖烟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可胃里空空的，胃酸还是翻涌得厉害，实在是忽略不得。

司机去给她拿药了，回来时，却没想到身后跟了个尾巴。

夏琦玉是来给母亲拿药的，手术已经在准备中了，时间安排在明天上午，而术后依旧需要遵医嘱按时服药，可她看前面排队的那人却总有些眼熟。

盯着看了好几秒，她这才想起这分眼熟从何而来，这是霖烟的专职司机，昨天自己还同他见过一面。下意识地，夏琦玉没有去想是他的家人生了病，只觉得是霖烟出了事，所以拿完药，便跟着这人上了五楼。

电梯拐角，熟悉的少女就那样乖坐在椅子上，而她的目光，正朝向他们。

“阿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