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墙上长满了青苔和藤蔓，几道裂缝从墙头细密的汇合到墙尾，城墙下，一处清澈的水洼聚集，倒映出旁侧的古树。

古树已经开始枯败，树皮接连被掀起，露出里面的树纹。

树上挂着一盏摇曳的灯。

在黑夜中，它悄无声息的亮了起来。

紧接着，城墙墙头上出现一串铁链碰撞的声音。

“快点走，后面的跟上。”

随后，一个有力的男音穿过墙头，他穿着长长的袍子，拖在地上几乎看不见脚，走路没有声音，只是扯着手里的铁链，不耐烦的看向身后。

他身后慢慢露出一串小脑袋，男孩子居多，女孩子偏少，分别带着不同颜色的链条。

他们年纪不大，却已经失去了对前路的渴望，脸上只有麻木。

他们光着的脚已经出了血迹，在黑色的石路上形成了一串杂乱的血脚印。

实在受不住了，一个小女孩细细的抽泣起来--

“妈妈，我要妈妈。”

声音一出，他旁边的男孩麻木的眼睛里忽然一沉，紧紧捂住她的嘴巴。

“你不要命了？”男孩低骂。

女孩不过六岁，不懂小男孩的气焰哪里来，也不懂这是什么地方，只知道现场没有血亲，他们都是被拐过来，被转卖到另一个地方。

所有的孩童当中，全都麻木不仁的跟着男子向前走去，这次小小的骚动并没有得到其他人关注。

队伍很长，走路好一会才终于停了下来。

男孩刚刚站稳，就被后面的人往前推搡，他被推到了最前排。

紧挨着他的，是刚刚哭过的小女孩。

衣袍男子提着灯漫步走到他们身边，弯下腰来，灯光照着他脸，显得面目可怖。

“叫什么名字？哪个收容所来的？”男子问道。

小女孩涩涩发抖：“阿......阿荣。”

男子转身踢了男孩子一脚：“你呢？哑巴了？”

“阿清，307收容所。”

名叫阿清的男孩垂着头，飞快作答。

衣袍男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

“你们两个资质不错，从今天起就去做殿下的血仆，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吗？”衣袍男叮嘱道，“服侍殿下是你们的荣幸，别一副丧家犬的脸色，惹得殿下不高兴。”

阿清脸色一僵，听到血仆二字，血液冷的倒流。

血族觉醒这五百年间，一直处于黑暗交接带，从未涉足过人类地界。直到近十几年前，人类地界开始大量失踪遗孤，因为失踪者为收容所里的孩子，几乎没有人进一步了解。

他们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全无踪迹。

阿清比其他人更要激动。

除了本身害怕之余，还有对自己身处漩涡中心感到兴奋。

衣袍男口中的殿下，是血族的统领者，也是沉睡几百年后，这个世界的降临者。

衣袍男见他走神，一巴掌扇了过来。

“想什么呢？还不快去？”

阿荣紧紧攥着他的衣袖，阿清踉跄了一步，才站稳。

他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搭在他和阿荣肩膀上。

两个绝色美人，长发缠丝，眼尾泛红，她们本能的在两个小孩之间轻嗅。

“这么粗鲁，把鲜血吓到可不好。”其中一个女血鬼笑了笑，摸着阿荣的脸颊 ，亲了一口，“走吧，小美人，殿下等不及了。”

阿清挡在她面前，拴住手脚的铁链哗啦作响。

女血鬼吃吃一笑；“别急，她只是开胃菜，而你--是重头戏。”

另一位女血鬼冷哼一声；“自身都难保，你还帮她？人类果然是不值钱的玩意。”

衣袍男一听这话，连忙上前：“那这次的通币......”

女血鬼手一扬，一袋沉甸甸的东西丢了过去，重重砸在他胸脯上。

“拿去吧，下次再带点新货。”

衣袍男欣喜的接住，刚要转头道谢，却发现刚刚站在这里的四个身影已经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呸，给你们这群鬼打工，真晦气。”他啐了一口，转头看向手里的钱袋，微微一笑。

“也就你们两个能卖个好价钱。”

……

蒙着眼睛走了很久，直到一扇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阿清的脚步才慢了下来。

看管他们的两个女血仆快步走了进去，脚步极轻，最后向着远处身形一顿。

“见过殿下。”

“殿下大病未愈，此乃人类地界专门考察多处，才合格的新鲜血液，且人类的血液会不断重现，是当之无愧的好容器。”女血仆说道，“定能让殿下恢复如初。”

阿清被蒙着眼睛，只听得见这俩人一唱一和，态度彬彬有礼，不似刚才那般傲慢，低头冷笑。

有一凉风触碰到他的脸颊，阿清还未反应回神，一只手忽然抚上了他的脖颈。

“这么小，你们也带过来？”

开口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带着的不满，让两个女血仆浑身一颤。

她们连忙跪下：“…殿下，这便是最佳年纪了，听闻十岁的人类，血液香甜，所以我们才……”

“对啊，这一路上，我都差点没忍住。”其中一位女血仆舔舔嘴角，不安道。

那个声音没再开口，阿清耳朵动了动，想确定声音来自何方，忽然之间，蒙着的双眼透过一丝微亮--那到黑布悄然落地。

一位绝色佳人站立在阿清眼前，白发长至脚踝，带着微卷，细密的眼睫毛像被一片片雪沾染，她轻轻抬起眼，黑色的瞳孔转瞬即逝，露出红宝石般的眼眸。

阿荣的眼罩也被扯了下来，她呆站在原地，对着佳人不敢出神。

“谁给你们，自作主张的权利了？”

殿下脸色一变，她轻轻抬起手，便掐住了两个女血仆的脖子，向后一丢。

女血仆们滚落在地上，脖颈被掐断了。

阿荣惊叫一声，吓得往阿清身后退。

很快，殿堂外出现几个身影，他们抱起女血仆的尸身，便当场啃食。

不过一刻钟功夫，殿堂又恢复了干净。

殿下回坐在椅子上，看似有些倦意。

她指了指还站在角落的两个孩子。

“你们，叫什么名字？”

阿清护着阿荣，低头不敢看她。

“我叫阿清，这是我妹妹……阿荣。”

尽管阿荣并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同伴，但眼下也只有二人可以相依为命。

阿清也愿意照顾这个妹妹。

“妹妹……”殿下重复了一遍，“在场，只有一个人可以留在我身边。”

“谁留下来，你们自己决定。”

阿清看了阿荣一眼，冷静道：“走的那个人呢？”

殿下饶媚忽然抬眼，仔仔细细打量了下面前十岁的男孩子。

她眉眼间尽是嘲讽。

“这是我的地界，人类自然不许进来，更别说自由出行。”

“离开的人，自然是要去世的。”

“你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