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睿铭回到自己的小公寓，已经是后半夜，这还是他有车开。他踢掉鞋子外套往餐椅上一丢，自己歪倒在沙发上。

累么？累啊！

谁能知道当年翩翩公子太阳一样的叶一凡，张大后会是如此的欠揍？！

这一天长啊，几个小时的强度，过得比他上一个星期班还累，周身透着疲惫；一想到明天一早还要照着今天的标准伺候那位爷，宋睿铭心更累了。不止累，他还悔，翻出自己签的卖身契，他突然觉得自己这50万毋庸置疑属于贱卖。

可是他也睡不着。

闭上眼睛，都是他今天偶尔撇到的叶一凡的样子。他这一天，净望着那个人的背影了。那人总是迎着光，将影子甩在自己身上，自始至终，宋睿铭似乎只有默默跟随的份。而今天，那人也会突然驻足，歪着头瞥到自己，语气有些不耐烦又带着些许慵懒，开口道：

“宋睿铭，这么慢，怎么当我的助理？！”

而多年以前，他对自己说过的唯二两个字，是在那个下雨的夜晚：“滚开！”

呃啊——！

宋睿铭突然惊醒，“唰”地坐起身，他才意识到自己在沙发上睡着了，客厅灯光大亮。摸出手机，凌晨4点多，宋睿铭松口气，搓了搓脸，起身回到卧室。

脱掉西装，换上舒适的居家服，宋睿铭几次进出卧室和洗手间：洗澡、刷牙、洁面；湿漉漉的头发用毛巾擦了擦，随手向后抓两下，镜子里映出一张成熟帅气的脸来。

宋睿铭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几秒，用梳子把头发梳下来盖住额头，左右甩几下让发型更加自然，伸手拿起那副又大又笨的黑框眼镜戴上。

一身英气，被他收敛地很好。

端着一杯牛奶咖啡坐下，宋睿铭拿起昨天总裁办秘书给的资料仔细翻看起来。——全是叶一凡生活习惯的说明：大到住的酒店、航空公司、私人物业信息；小到衣服尺寸、剃须水品牌。然而这些也只不过是一小部分，十公分厚的资料夹里，剩下的全都跟吃有关。

宋睿铭简单翻过，看了两三页就看不下去了。

如果说列明口味、过敏注意，或者是喜欢的品牌，这些信息总还说得过去；那上面一页跟着一页的表格，在宋睿铭看来简直就是丧失人性。

第一页，水，全都是水：二十几个牌子的水，在不同类型产品后面打着“○”或者“×”。意思倒是很清楚，“×”就是不喝的意思，这很好理解。

可是……，宋锐铭皱着眉：除了这上面打着“○”的品牌产品，意思是他不喝别的水？

第二页到后面第八页，是奶、乳制品。

后面是酒品。

甚至有一页，列着叶一凡特别指定的调料。

“难怪”，宋睿铭仰头喝光牛奶咖啡，把资料翻回最开始，悠悠道：“最前面还有个目录，总裁办的秘书还要费劲整理这些，也是辛苦。”他不知道，这是十几年来负责照顾叶一凡海外生活的历代秘书和助理一条一条记录汇总整理下来的。

一旁就是昨天新签的“卖身契”，上面的38000烫地扎眼。一年五十万的收入，宋睿铭仰头缓了缓，思索一阵，起身回卧室换上衬衫西装。

——世上哪有容易赚的钱？既然给的薪水这么高，他的工作范围远超寻常的助理职位，就显得如此天经地义。

正常地要是有人提这种要求，宋睿铭估计能把那份厚厚的资料当凶器丢给对方，给钱再多也不会答应。——你以为你是谁？大清早就亡了，老佛爷也没你这么能作！

但，想想叶一凡，想起自己短短几个小时站在他身后的经过，考虑到做他的特助或许能有机会调查资料，宋睿铭觉得自己就这样咬牙坚持一年也就过去了，似乎没什么不好。

以后？那就以后……再说吧。

凌晨6点多，宋睿铭抓起钥匙，出门。

大门咯哒一声落了锁，没多久就又听哗啦地开门声。宋睿铭进来的颇急，穿着鞋走进卧室，很快又拎着一个大袋子出来，看了眼时间，迅速出了门。

说好的7点半接他去公司，宋睿铭到的时候，叶一凡还没醒。

确切地说，是他刚睡着没多久。——昨夜洗澡出来看到房间空空荡荡，叶一凡有些不爽，裹着浴袍躺在床上，这次床是能睡了，但他却怎么也睡不着。

明明在车里很轻易就入睡的。

后来……后来美国来了电话，他讲完电话之后又做了什么？叶一凡自己也记不清了，只有依稀朦胧的印象。似乎是叫了一瓶酒上来？

门铃声把叶一凡吵醒的时候，他拧着眉头，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睡着的。

歪头，看到床头柜上的酒瓶和半杯红酒，叶一凡撇撇嘴，昨天是真的叫了酒的。

倒是自己大意了，竟然会睡地毫无戒备。

门铃又响了几声，叶一凡翻个身，把被子裹裹好，打算换个姿势继续睡。

宋睿铭挎着公文包、拎着大袋子站在门口等了有十分钟左右，终于放弃了门铃，从口袋里摸出昨天办入住时开的助理卡，在门锁上轻轻刷了一下。

“嘀——嘀嘀”，电子锁特有的声音响起，跟着就是厚重的门咯哒开合的动静，叶一凡眨了下眼睛，没理，继续睡。——依着他在米国的习惯，多半是送早餐的。

宋睿铭拎着东西走进来，看到踏实躺在床上的叶一凡，心里说不气是不可能的，但他没忘自己被安排到这个职位的最主要原因——照顾这位大少爷吃喝拉撒。忍住情绪，宋睿铭站在床尾，尽量用公事公办地语气开口：

“叶少，早高峰堵车，您赶公司9点的出勤已经要晚了。”

叶一凡没动静。

“叶少？！”宋睿铭此时也留意到床头的酒瓶，声音中的询问多了几分。

叶一凡没动。

“叶少？！”宋睿铭抬高音量。

依旧没动。

宋睿铭做一次深呼吸，换了称呼：“叶经理？”他这么说，是有意提醒叶一凡他现在的身份。——想要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让他自己起来。

叶一凡半掩着头，听着宋睿铭一声一声叫自己，预感着这个男人说不定会做出掀被子强迫自己起床的事儿来，终于翻身眯着眼，懒洋洋地问：“这才几点？”

宋睿铭看了下时间，严肃地回答他：“7点快50了，叶少，最晚的出勤时间是9点，咱们得8点一刻出发。”叶一凡嗓音听上去有些哑，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下酒杯，并没有提酒的事儿，而是试探地问：

“要不要我先给您倒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