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

此刻太阳灼热，女人们在树荫底下剥着毛豆，说着话。

还有一个，在小心翼翼替林时节重换布。

她们虽然不会医术，但也知道伤口不能继续烂下去，得勤快换洗。

“您的脸色怎么看起来不大好？”

在白宝灵看到她们的时候，她们也看到了白宝灵。给林时节换好纱布的女人问道。

面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村庄，白宝灵虽然不舍，但还是吩咐众人离开这里，随她躲藏到别的地方。

女人们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跟随白宝灵离开。

她们动作迅速，互相协助，走的很快。

林时节被搀扶着，一脸茫然：“发生什么事了？”

弱小、看不见，让她没有任何安全感，牢牢抓紧搀扶着她的女人，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白宝灵走在前面，解释情况。

曲灯语在最后，她看着地上堆的毛豆和盆里剥好的毛豆，忽然意识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这群人是这样生活着。

山后有一个大洞，可以容纳众人，但洞口太过显眼，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可暂时又找不到别的地方。

曲灯语进去一看，洞里昏暗，顶部有几个筛子缝般细小但密集的通风口。

她转身一变，化作人形，说道：“里面有通气的口子，不怕憋坏了，我去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大石头，堵住这里，再拿草木遮掩一下。”

白宝灵点头说：“我去观察情况，如果一刻钟里没回来，就是遇事了，你们千万要躲好。”

说罢，白宝灵往下一跳，化作一只比成人手掌还小的老鼠，跑了出去。

曲灯语也离开这里，找寻石头。

躲起来等待的时候，女人们心中多少都有些惶恐和悲凉。

“其实她们本可以不管我们，或者仇视我们，但却没有这么做。”

“依我看，妖比人更有情。”

那个总喜欢问“为什么”的女人问：“你说的人，是什么人？难道我们也无情无义？”

“我、我说的人当然是指那些光头。”

“那你得说清楚，男人就是男人，不要说他是人。轮到我们这些女人了，就在前面加一个女字，用来区分我们和人之间的差别！”

“大家不要为这种事吵，伤了和气。现在最主要的是怎么躲起来，活下去！”说话的人年龄较大，她问众人，“难道你们还想过以前那种日子吗？”

众人皆不说话，她们并不想。

林时节更不想。

她听说这些女人被拐去，供那些光头取乐，死了许多人，还有些人在怀孕的时候死了，或者在孩子生下没多久后死了，没了母亲的孩子，在寺庙里没几天也离开人世。

其中的凄惨，她只是听着便觉得毛骨悚然、匪夷所思。

之前嘴上不说，心中也觉得她们有点不干净。

现在自己遇上，才明白这是何等无助的境地。

“啊！”众人惊呼一声。

林时节连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被林时节拉住胳膊的女人说：“那只猫妖化为人形，个头才过我膝盖，却能搬起一扇大门高的石头！”

林时节想象不出来，也没有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连忙问：“怎么这样安静？”

“她已经将石头放下来了。”她旁边的人回答说。

林时节惊讶：“我怎么听不到声音？”

不等别人说，曲灯语已经开口：“这叫举重若轻。我要是轰隆放下，会引来那些光头的注意。”

说完，她又变回猫，利用“猫是液体”这一点，从石头底下的缝里钻出去，找来附近的草木，遮掩洞口，好让这里看起来不引人注意。

“你们暂且在这里休息，外面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我先离开，去去就回。”

躲藏的时间无法确定，曲灯语决定先回去取点水、食物、保暖用的被子。

这时候，空间匕首的好处就凸显出来了——为什么我要把石头搬回来？直接装进空间匕首，再拿出来不好吗？

曲灯语拍了下脑袋，告诉自己，下次可别忘了，犯这样的错误。

就当做是力量训练吧……她安慰了自己一句，回到村庄，将水缸、面饼、被子等物装进空间匕首里，运回去以后，变小钻进石缝里。

再次变成人形，将水、食物和被子分发给众人。

做完这些，她靠在洞口等待白宝灵的消息。

等待的时候，脑子没有停下，一直在思索着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在脑海中不断练习如何对战迎敌。

***

剩下一共三十六个祅魔，除去死去的兔子一家，还有一个消失了。

牛祅。

作为从镇妖塔里一起出来的同伴，夜半很清楚，牛祅的身躯庞大、沉重，的确有可能导致船身晃荡，但他脾气暴躁，力大无穷，头顶两只尖角更是锋利如刀，若是被捉走，绝不会一点动静也没有。

祅魔们汇聚在一起，商量着对策。

“他们这次是有备而来，这里虽然是我们的地盘，但却不好轻举妄动。”

“应该请一只妖前去查探虚实。”

“如果船上有埋伏怎么办？”

妖魔们争论不下。

在夜半开口之后，四周安静下来：“战斗，是不可避免的。”

“唯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们先在山中修养，我去打探实情。”

“牛祅消失的奇怪，你们千万要好看好彼此。”

说罢，她藏匿与黑暗、阴影之中。

现在已经过了太阳最热的时候，山林间阴影横斜，荒凉的城中，房屋的倒影也被拉长。

两只大船静悄悄的。

夜半看见小船上各有一个男人把手，他们都不说话，在她靠近以后，忽然一个船夫怀里响起铃声。

“不好！”

那个船夫喊道：“撞祅铃响了，有祅怪！”

即使被发现了，夜半也没有现身。

那些船夫连忙从怀里拿出一种银质发黑，雕刻着佛像的铃铛，口中止不住默念什么。

铃声荡开。

夜半有种心神随着音波飘远，无法凝神的感觉，连忙稳定心神。

这时，船里走出两个光头，一个长脸，下巴堆积两层肉，手里挂着一串佛珠，正是降龙罗汉。

一个肥肥胖胖，僧衣敞开，露出胸膛，手里握着一柄禅杖，正是伏虎罗汉。

“祅怪在哪里？”伏虎罗汉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

拿出铃铛的船夫说：“可铃刚才的确响了。”

降龙、伏虎罗汉在四处寻找起来。

一阵风动，荷花摇曳，荷叶飘开，露出一尾朱红的锦鲤。

“原来是一只鲤鱼妖。”降龙罗汉唇边浮现笑容，甩出佛珠，大喊一声“收”。

“呀！”鲤龙恩窜出老远。

佛珠散发金光，在半空旋转，有一股强大的吸力，直接将鲤龙恩从水里吸起。

降龙罗汉伸出手掌，佛珠飞回，他手中多了一条锦鲤。

“像这样好的品相，吃了可惜。念你修行不易，倒可以跟着贫僧。”

鲤龙恩奋力挣扎着，却挣不脱：“我不愿意。”

降龙罗汉笑了笑，似乎很不以为意。或许在他看来，这种挣扎和不情愿，以及鲤龙恩的愤怒，都只是“有趣”罢了。

他将鲤龙恩放到船上，让佛珠不断照耀着这条鲤鱼妖。

“继续戒备！”

见捉住一只妖，伏虎罗汉吩咐一句，回到船里。

夜半躲在暗处，避开那些船夫，潜入了大船。

船上表面没有异样，第一层建立了卧室和厨房，以及一个用来专门供奉佛祖的大房间。

上面两层和下面一层，都建立了非常宽阔的囚牢，其中上面的大半空着，下面的已经被填满。

那些笼子之间的缝隙很大，可铁笼上刻着佛文，无法从空隙间钻过。

所有妖魔都被绳子捆住，有的还在挣扎；有的默默哭泣着；还有倒在地上，麻木地睁着双眼……

那些祅魔牛祅就在其中。

他闭着眼睛，身上没有伤势，看上去安静地就像睡着了。

夜半没有呼唤牛祅，她发现这些牢笼是装进去以后，就没法打开的，而且并非连在船上，而是一个一个，像等待挑选的货物一样，摆在一起。

之前那里有捉祅师，和他们互相配合，很少需要他们亲自动手，而如今他们不但亲自动手了，还捉了许多祅魔……

明显是有谁在背后指使。

如今，他们身上多出许多法宝，比之前更难对付。

哒哒哒，两个和尚走进来。

藏在暗处的夜半静静看着，只见他们停在牛祅的笼子前。

她的耳朵抖动了一下，还以为他们要检查这里，或密谋什么诡计。

降龙罗汉从袖子里拿出一柄碧绿如意，用那心字形云状的一头在笼子上“烫”了一下，囚笼分开一个和尚宽的距离。

伏虎罗汉走进去，说道：“我算是明白，他们为何爱吃这些祅怪了。”

说时还嘶溜吸气，明显是“偷吃”过，食髓知味了。

他走进笼子里，从身上拿出一柄刀，问外面：“上次为了看不出，割了他的舌头，这次挑哪个部位？”

“我听说牛筋不错。这个藏在皮肉里，不大看得出来。”

降龙罗汉说完，刀子已经割下。

“哞——”

牛祅被疼醒。

夜半闭上双眼，暗暗调整呼吸。

再次睁开眼睛，她悄然靠近，快速地摸向那柄玉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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