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
曲灯语在月下搓洗着破碎的残魂，确保里面没有什么记忆，只剩下一团纯粹的力量以后，才尝试着咬了一小口。
如果让那些记忆进入灵魂，曲灯语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她觉得肯定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比如多出一部分别人的记忆，甚至在这个过程中迷失自我。
没什么味道，和咬了一团纯净的空气没什么区别，曲灯语感觉她的灵魂在有意识地分解吞进这些残魂……
夜半的声音清晰而冷漠：“我虽然教导你，但心中依旧有许多困惑。”
“什么是魂魄？它们从何而来？”
吞咽完一只残魂，曲灯语呆了呆，无法回答，看向夜半。
一只残魂跑出，夜半将它捏碎。记忆成沙，从她指缝流逝。
“我以为世上并无轮回转世，身躯、魂魄都是在母体中诞生，在自然中消亡。”
“或者说，世上绝大部分生灵都是没有轮回转世的。”
“那些自称有轮回转世的神佛仙魔，貌似只有他们才有轮回转世的资格，甚至能挑选自己转世的身份地位。转世后，都是后天开通记忆，不但性格大变，言行举止都有变化，还要离开原本生活的地方——更像是一种夺舍。”
这个情况和穿越好像，只是大部分人都无法确定自己穿越到什么世界，也无法选择身份……曲灯语若有所悟。
然而，林时节和她穿越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曲灯语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这副身躯有什么父母，或者“原身的记忆”这类东西。
想到陆解忧，她撕开一只残魂，在岩壁上摩擦，加快残魂记忆流逝的过程：
“我有一个朋友，她……”
曲灯语简略的将陆解忧的事情讲述一遍，“她还认得我，与之前并没有什么差别。”
刚说完，她就意识到了问题。
夜半看了她一眼：“你口中的人类与之前有变化，只是你并不认为她的改变有什么问题。换作那个少城主，恐怕会觉得她变得面目全非。”
“她很有可能是和蜀山的女仙记忆融合，本身并没有消失。”
陆解忧真正的状态，曲灯语不得而知。相比之下，她更在意自己的情况，“夜半，那我是怎么回事呢？”
“这得你自己去寻找答案。”换句话说，夜半也不清楚。
这让曲灯语愈发意识到林时节的重要性，因为只有林时节能为她提供“研究样本”。
然而修炼的时候她没有继续深思，准备第二天晒太阳的时候，慢慢的想。
她将残魂扑散，看他们最后的记忆全都来自于鬼婴。
“夜半，那些鬼婴去哪里了？”
“地府。”
“地府？”
“天上有天庭，地下有地府。魂魄在那里居住，和生前没有区别，也有被灌下‘孟婆汤’的魂魄，据说洗去记忆后，可以转世投胎。”
夜半的语气平静，似乎并不怎么相信。
曲灯语也不相信。
要是真有这样可以洗去记忆的汤，她肯定不喝。谁知道喝完以后，会不会真的被带去轮回？
要是对方起了什么坏心思，那可就真任人宰割了！
就像她爪下的这些残魂一样……曲灯语舔了舔嘴巴。
“地府与神佛仙魔之流有关，镇妖塔储存的是妖兽的皮肉骨血，地府应该是储存普通生灵魂魄的场所。据我所知，佛教圣地有一棵树，名为‘净魂树’，就是以魂魄做养料，结出滋补魂魄的果实，只有上层才配享用。”
夜半蹲下身来，摸了摸吞咽魂魄的曲灯语，语气凝重。
曲灯语的动作一顿，像那些神佛做的事，似乎没有谁敢管。
“所以，不要再被虚伪的仁慈和怜悯所左右，变得杀伐果断、残忍强大，直到没有谁再能伤害你。”
夜半的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向往。
曲灯语没有回答，只是忽然意识到，原来她生活在样一个可怕的、令猫窒息的世界。
她吞咽着那些失去记忆的魂魄，感觉灵魂在分解这些“食物”，并一点点增强。
***
本想早上晒太阳的时候思考一下猫生，但是很不凑巧，黑雾岭袭来一场大雨。
曲灯语躲在洞府里，听着雨打山林的声音，噼里啪啦，激动地扭了好几下身躯。
这时候能舒舒服服地躲起来，不被一点儿风雨打到——真是幸福哇！
快乐了一阵，她又开始思考昨夜被她忽略的问题。
林时节离开的时候，是确切消失，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她又不是身穿。
正想间，后面传来白宝灵的声音：“还记得自己的话吗？今天下雨，你不用出去修炼。”
“当然记得！”
惦记着空间戒指的曲灯语连忙跑过去。
白宝灵将如何挑选材料、如何设计法宝、如何炼制法宝，深入浅出的讲了一遍，而“课本”就是她这么多年以来的实践。
她身体小，力量又不大，看到人类利用各种工具便利生活，于是也升起制造工具，帮助自己做事的念头。
一开始只是制造普通人用的工具，改成适合自己的，后来又遇到捉祅师，知道捉祅师也有“工具”，便刻意搜寻这类消息，误打误撞练成了锦口袋。
再经过一次次改良，才有如今这样的作用。
“你想要造一个什么样的口袋出来？”白宝灵拨弄了一下头发，“也可能不是口袋，要看你想要什么了。”
“我想要一个可以自己升级，不需要我一遍遍去改它的戒指，当然也可以不是戒指。”
“里面最好有宽阔的空间，优美的风景，可以种植、放入活物，就像是将黑雾岭收进来一样。当然，我只是打个比方。”
白宝灵一脸不可思议，“你这不是想要一个工具，而是想创造一个世界!”
“你的想象力的确不错，但是太夸张了。”
曲灯语没有反驳，她知道这很夸张。但是……
人类没有翅膀，却能够凭借工具飞翔，人类无法在水里呼吸，也依旧凭借工具渡海，甚至都飞出地球了……
总得有一个可以去想的勇气，否则连想都不敢去想，又怎么能做到呢？
“至少得有想象的勇气，即使现在做不到，不代表未来也是如此。”
曲灯语据理力争。
“那么现在你来炼一个最简单的储物袋。”白宝灵一脸轻松，也没反驳，只是将材料摆到曲灯语面前。
跃起一变，化为人形，曲灯语决定试试。
***
夹子从炉子里夹出一个奇怪的东西，表面漆黑，一段笔直，一段弯曲。
一端尖，一端圆。
曲灯语：“……”我做的是个戒指，怎么变成这样了？
冷却过后，曲灯语做出施法打开的动作，这造型奇怪的东西被打开，里面光亮如昼，她将白宝灵的一块宝石放进去，放进去后，又拿出来。
试验几次，发现是能用的，里面空间不小，有一百六十多平方米的面积，高三米左右。
白宝灵说这东西丑。
“能用就行，我不计较这些。”能够一次成功，没有浪费材料，曲灯语还是很高兴的。
白宝灵一脸震惊，似乎是没想到曲灯语如此不拘一格，她迟疑了一会儿，道：“要不我给你改改吧。”
曲灯语还以为白宝灵要给她这个“空间戒”改进一下，没想到是改的“更漂亮”。
“这就当个簪子吧，你看圆的那头我给你雕出了花纹，还坠了琉璃穗子。”
说着，白宝灵就要给曲灯语盘个头发，将簪子别上去。
“为什么不改成匕首？我不爱脑袋上戴东西。”曲灯语躲开了白宝灵的手，“你现在也不喜欢戴，对吗？”
“好吧，我重新改一下。”
意识到曲灯语不需要簪子点缀，白宝灵立即按照曲灯语的要求，将簪子改成一把匕首。
***
雨停了，山林苍翠。
小屋前出现一个蒙着眼睛，双目失明的小姑娘。
小姑娘并未看见，不远处有一只猫在偷偷观察她。
那只猫正是曲灯语。
她躲在远处，看的分明，林时节既不是从什么洞里掉下来的，也不是突然出现的，更像是……曲灯语难以形容是怎么出现的，如果打个比方。
更像是从炼器炉里出来的，身躯有种被“改造”的感觉，非常迅速，不易察觉。
难道……林时节真的是身穿？但身体在穿越的过程中被改变了？
“又看不见了，这是小门前吗？”林时节扶着门框，再次失明的感觉很不好受。
见自己又穿到这里，她已经摸到一点规律。
在穿越之前，她构思了一个强大的女大佬来救治她的眼睛。那个女大佬具体什么样……不清晰，她想象不出一个什么样女性，会成为强者。
不过按照她想的时间，应该快了。
穿越前，她吃了一个柚子，现在鼻尖闻到了那股味道。莫非……两个世界的她是“互通”的吗？
如果在这里修仙获得长生，这样的寿命，还有飞天遁地的力量能不能带回现实世界？
就在她畅享之际，那个她想象不出的女性大佬正躺在树上睡觉。
听见呼噜声，曲灯语朝那边一看，树上睡着一只毛茸茸的大橘猫。
那橘猫身上披着红斗篷，脑袋上盖着一个破斗笠，四只脚像穿了白袜子似的，有一截是白色。
这一看就是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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