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长安歌行》杀青，还剩六天。

拍摄进入尾声，整个剧组的调性也逐渐放慢下来。

今日上午本来没有贺揽的戏份，纪知莱还是一贯吃好早饭，马不前蹄赶到B组片场。

演员们此刻聚在摄像机前，彩排走位，一旁露天休息棚里，除了纪知莱安详地坐在小板凳上，也就两位小演员身边的跟组家属，能像她这般清闲。

纪知莱手里摸着手机，心里却想着昨晚的事情。

吴嫣来找她一闹，她打算创立工作室一事，现在搞得不该知道的人，提前知晓。

尤其是贺揽，她还只字未提。

昨夜儿，贺揽全都听到了，特意问她，她之所以想离开，会不会和贾盛那事有关联，他给纪知莱发消息，她没回，而且到现在，都有意避开宣传照相关话题。

不是的。

纪知莱当时肯定答复他。

她跟组也跟了快一个月，圈里那些心照不宣的用人方法，她越发明白，越深感无力，自己也改变不了什么。

贺揽可以在其中游刃有余，选择利益最大化，她理解。

但她选择离开，仅仅是目的不同罢了。

她无法评判身为人，有私心是多么过分的举动，因为私心，她也有。

原本，她只认为，离开尚功局，新世界似乎并没给她留下施展之地，池雪误入她的世界后，她才发现，一切皆有可能。

她想享受真正的开始，必定不是像如今这般，被圈定在某一个人的身边。

可后来，贺揽眼神沉寂了些，苦笑道，他还以为他们能一直合作下去。

纪知莱记得那会，她不知怎么心突然慌了。稳住心神后，带着安抚的口吻，她叫他别担心，她一定会等拍摄结束，才走人。

她不会耽误他的工作的。

纪知莱很平静的看着他许诺。

思绪飘回休息棚。

纪知莱发呆完，只觉得口渴。

走到成箱的矿泉水旁，她抓起一瓶，手臂毫不犹豫往嘴边抬送。

凉爽又泛着微微甜涩的纯净水，几口入肚，沁人心脾，连昨晚的对话她都不去回想了，拧上盖子，她抬眼，继续观察远方片场动向。

早有传言，赵萌这几日会来组里探班。

昨晚贺揽临走前，突然不着调的来了句，赵萌极大概率就是明天来。

纪知莱没想错过这个天大机会。

哪怕贺揽没通告，她必须得来。

然而。

矿泉水一瓶喝干了底。她心里一遍又一遍演练，见到赵萌真人，该如何礼貌问她还记不记得包厢那天的经过，时间过了许久，赵萌依旧没出现。

没等来赵萌，剧组里却迎来另一位不速之客——

快到午饭点，褚凌风一身白衣黑裤商务打扮，勾起熟练的招牌笑容，一上来便是找到导演握手。

导演看见他，也是笑脸相迎。

纪知莱路过专人休息室，偶然见门是敞开的，她瞅着里面围着人多，跟着人群在走廊上多驻足了会。

原来，褚凌风是来采访的。

他采访导演，对比前些日子采访贺揽，全然两幅嘴脸。

褚凌风一会夸导演职业素养高，一会虚心请教导演专业方面知识，语气之客气，把纪知莱听得一愣一愣的。

视线拨开人群，她没忍住朝着褚凌风方向暗暗冷笑。

一个回眸，她的小动作，正好被褚凌风逮了个正着。

原以为他会像对待贺揽那般，回敬她一个挑衅的表情。

褚凌风这回儿看上去心情极好，他冲着纪知莱礼貌笑了笑，转眼，又投入采访中。

虚惊一场。

纪知莱松了松呼吸，拔腿赶紧离开走廊。

片场估计开始放午饭，莉莉知道她上午要来，专程给她留了位置一块用餐。

微信里，莉莉给她发消息，饭已经帮她拿来了，就等着她过来。

纪知莱下楼前往莉莉说的临时小帐篷，走到大门口，听见有人喊她，不自觉转过头。

印象中陌生却清冷的男声，她见是褚凌风独自站在台阶上，声音算是对的上他这张同样冷淡的脸。

“褚老师，你们这么快结束采访了?”

碍于走廊上无意散发的轻蔑笑容，纪知莱不敢轻易上前。

褚凌风倒是无所谓，他主动从阶梯上下来，眉眼舒展，笑盈盈说；“刚结束。”

“纪小姐走哪个方向。”

纪知莱指了指右手边。

褚凌风；“好巧，我也走那边，不介意一起走一段?”

纪知莱其实心里想说，不好。

可话到嘴边，她想起吴辰告诫她的，褚凌风就是个小人心性，她还是觉得顺从他更好。

嘴角配合着挤出一个勉强能看的苦笑，她说；“走吧。”

褚凌风含蓄地点点头。

路上，纪知莱还以为他会作什么妖，不料，褚凌风全程和她聊起了古装造型。

他毫无保留赞美纪知莱自制古装做的好，甚至有理有据，拿出之前有过服饰的剧组作对比，不禁让她感叹，褚凌风专业知识又稳又扎实。

“想不到褚老师懂得这么多。”纪知莱稍稍放下戒备，说话调子也活泼了些。

褚凌风不亢不卑；“那还是比不上纪小姐。”

“之前没想到纪小姐家境这么好，还亲自来剧组锻炼，一般人可没你这耐心。”

纪知莱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笑，提到家庭，她变得不那么自在。

不知道回他什么，也不好将褚凌风的话晾着不管，纪知莱缓缓扬起下巴，看到一人站在他们对面，她立马没再吭声

如果是外人，可能不清楚褚凌风不对付贺揽，而她身为贺揽边上工作人员，再清楚不过了。

被贺揽撞见她跟褚凌风走了一路，纪知莱拉下脸色，不再一副嘻嘻哈哈模样。

她默默拉开与褚凌风间距离。

褚凌风目光对准贺揽，问他；“你不好奇?我找你的人说了什么?”

贺揽眼神扫过他，说明一切，他不感兴趣。

褚凌风又继续说；“我只是想提醒一下纪小姐，小心一点，别莫名被人出卖了，还不知道谁干的。”

“?”

纪知莱夹在二人中间，隐约闻到一股欲燃的火药味。

她连忙劝和；“褚老师真会说笑，我们不是谈的布料吗……哈哈。”

褚凌风；“确实，我们刚才谈的是布料，不过纪小姐，我说的话，你最好好好考虑一下，别太相信亲眼所见的。”

纪知莱拽起贺揽的袖子，仰起小脸，轻轻在他耳边念道；“小辰哥说了，最近你一定要保持低调，咱们走吧。”

“嗯。”

贺揽听她的话，耐着性子，收起眼中的寒意。

-

到了第二天晚上，纪知莱转遍剧组周围，仍然连赵萌半个影子没见着。

她怀疑所谓的小道消息，根本就是假的。

赵萌女团出道，如今成功转型成实力歌手，怎么说，和拍戏不怎么搭边。

虽然说，娱乐圈是个圈……

但她还真没听说，有多少歌手探班演员的。

可机会，又总是来得突然。

她晚上坐在酒店画稿图画的手酸，一时起兴下楼找些夜宵吃。

拐进一处没去过的便利店，有位擦肩而过的女生，她捕捉到身形，与记忆中赵萌的感觉非常相识。

纪知莱很快放下手上拿着的气泡水，朝着收银台投去凝望。

女孩戴着黑色鸭舌帽，就站在收银员面前买单。

纪知莱片刻犹豫，她想，要不要，贸然上前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