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独自一人。

何清抬起疲惫的手，探进这片黑暗里，感受到了冰凉的触感。

“你怎么来了？”

“你...难受...”

何清有些诧异，他以为黑雾不会说话。没想到虽然声音断断续续的，但还是能说出来。

七八岁小男孩的嗓音，即便带着微哑，也还算可爱。

他太疼了，闷在雾气里没动，懒懒散散任由酸楚痛苦的情绪蔓延到全身。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黑雾感觉到何清还在难受，把他“抱”紧了些，似乎这样就能替他分担一点。

“你给我，取一个。”

何清恹恹地抬眸看了它一眼，又闭上双眼埋下头继续忍受疼痛，大脑神经的保护机制让他昏昏欲睡。

他沉默了很久，黑雾都以为他不会开口了，他却突然道：“你摸起来像雪一样冷...就叫雪人吧。”

【信息更新：少年之家，怪物：雪人】

黑雾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他喃喃：“一会儿叫我。”

话音落下，他的呼吸平稳起来，在黑雾的包裹下睡着了。

黑雾变成了小男孩的样子，把何清抱在怀里。

它身上伤痕累累，是强行突破封闭空间的反噬。同样瘦小的手臂环着何清，盯了他的泪痣半晌，嘴唇忍不住在何清的额头上轻轻贴了一下。

“晚安。”

第二天是何清自己醒的。

一睁眼，它就看到黑雾蜷成一团，垫在他的头底下当枕头。

他现在已经没有昨天晚上那种随时想要去死的绝望感了，带着些探究盯着小小一团的黑雾，那种不加掩饰的打量直接把黑雾给弄醒了。

“何清...早。”

何清顿了下，眉眼弯弯：“早呀，雪人。”

黑雾兴奋地围着他转了转，想和他说说话，却又像是突然感觉到什么，匆匆留下一句：“他快来了。”然后把自己压扁躲了起来。

那个催债的快来了？现在不应该还是凌晨吗...

下一秒，大门被推开，催债人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满脸阿谀的“父亲”。

“.....我现在就得带他走。”

“好，好，就在这儿了。”父亲堆着笑回应催债人，转过来带着一丝虚伪的愧疚看着他：“来吧，带你出去玩儿了。”

催债的看起来很急啊，完全没给他准备的时间。看外面大清早的，那条九刺鱼都还没睡醒呢。

何清起身，乖乖被催债人抓着手牵出去，目睹催债人接到他之后，把一袋子现金递给“父亲”。

走到门外，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不好意思地对着催债人道：“叔叔，我可以先去换身衣服再出门吗....”

催债人低头看他一眼，脏兮兮的，衣服还破成这样，确实不适合直接带过去。

它烦躁地靠在墙上，对他摆摆手，点了根烟：“搞快点，别耽误我时间。”

何清挠了挠头，跑回家。

“父亲”正坐在床上在数钱，看到他回来，似乎有些疑惑。

何清走过去，双手向上，琥珀色的眼睛显得无比干净，他乖乖地笑着，对着“父亲”道：“那个叔叔说....让你把那什么...什么欠条给他。”

阴影一下子就明白了，随手把床上放着的欠条给他，然后低头继续数钱。它的一张脸快埋进袋子里了，眼神里透着狂喜。

下一秒，他手一抖，听见了巨大的碎裂声响。

催债人也听到动静冲了进来。何清坐在窗棂上，在它进来的那一刻，带着乖巧的笑抬眸看向他。

它瞳孔一缩，猛地冲上去，想要抓住何清。

何清却在它扑过来的一瞬间弯腰躲开，探手拿了什么，接着恶劣地冲它笑了笑，仰面一跃而下。

他飞速坠落，四肢伸展，衣摆与长发被风掀起。

扬起左手，催债人的打火机赫然出现在他手中。他对着楼上呲目欲裂的两人挥了挥手。

“再见了~叔叔！”

“家”的位置是在三楼，他肆意地感受着风拍在他身上的痛楚，从没觉得这么自由过。

快要坠地时，他缓缓闭上双眼，准备接受剧痛，却跌进了一片熟悉的柔软黑暗里。

何清愣了一下，因为高速下落有些头晕。他侧过头去看来接他的黑雾，语气里带着意犹未尽的笑意，“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站了起来。随手掏出了系统背包里藏着的油瓶，扔在破旧的房屋墙壁上。

黑雾没回话，它又成了小男孩的模样，看着何清拿出一个打火机，默默地把带来的火柴扔进旁边的草丛里：“我知道，你的，所有。”

这下轮到何清不知道怎么接了。他沉默了一下，礼貌性地笑了笑，捡起地上的枯叶点燃，丢在了碎裂的玻璃瓶前。

轰的一声，火光突起，在太阳升起前点亮了昏暗的世界。

何清注意到催债人已经追下楼了，它一看到自己就往这边奔来。

距离飞快拉进。

何清拽上一旁还在发呆的男孩，向远离“家”的方向大步跑去。

风掀起他们的发丝。

“雪人你愣着干嘛？还不快跑！”

小男孩回过神来，注视着他被火光映照得发亮的背影，和他一起向着黎明跑去，甩开了身后的罪恶与阴影。

何清回头望了一眼，意外地看见九刺鱼矗立在破碎的窗口前。

它带着一股莫名的羡艳目送何清远去。

那就把那种眼神当成是对胜出者的赞许吧。

何清毫不在意，一脚踏入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