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在公司里住了快一个星期，秘书两天收一回快递，还帮苏黎铺过一回休息室的床单，在季英问第三遍的时候皱眉回答：“苏总一周没回家了，吃住都在公司，手机好像也没带在身上。”
“知道了。”季英这两天手里头没什么合作，周末也正常休了两天，周一一看，苏黎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便忍不住想问。
但苏黎那张脸拉下来比驴还长，心情自然不是美好的，他也就懒得去触霉头，只得跟办公室外面的小刘打听。
“倒是那个沈先生打过一次电话过来，他让苏总接电话，苏总说没空，挂了就没再打过来了。”小刘也算是看着两个人好上的，前几遍刚刚被告白的人还没甜蜜两天，就忽然像是分手了的惨样，真的不怪她们乱猜。
季英从办公室门口晃了三趟，终于被里边儿的人叫住。
“怎么了？”他手上什么没拿，径直走向在休息区整理文件的苏黎，看见满桌资料，“这些让小刘做就行，你……”
“我找个案子，6月刚来那会儿签的，这两天查缺补漏发现不少毛病，整理出来了能做个案例分析。”苏黎说完抬头看了眼季英，“合同怎么样？”
“签下来了，刚开始投放，不超过一周能全部投放完毕。”季英坐在对面沙发上，拧眉问：“不过Z市这边的店铺有大批的承包商打电话过来压价，说我们定高价，把他们给弄得做不成生意。”
“这是要打价格战，货源断了就想这种主意，下作。”苏黎边说边动作，很快找齐了他要的资料，朝季英扬扬下巴，“收拾下，晚点出去跟梁舒吃饭。”
“你不担心？”季英没管那一桌东西，跟着苏黎走了两步，“这事开始朝不利于我们的方向发展，也许……”
“也许什么？财务支撑不起还是它汇海比我们势大？”苏黎回头看了他一眼，带着压人的气势，许久没怎么笑过的模样让人觉得，这才是一个上位者的姿态。
“恩。”季英无话可说。
“去忙吧，接下来要忙一段时间。”苏黎挥手打发人。
季英却没走，他两步坐在苏黎对面。
“听小刘说，你在公司里睡好几天，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别操心。”苏黎拿着一摞文件装订成册，听到这话手上动作停顿，他拿起旁边的文件夹往季英面前一扔：“又不给你多发奖金。”
季英用手挡住，这才没被砸脸，他无奈的用快语速说：“吵架，冷战，最后分手。”
苏黎皱了下眉头，没再拿文件夹砸他。
“和董家定亲的事，董事长说，还是要看你的意见。”季英继续说：“你父亲的态度坚决，但那不影响董事长的决策。”
见苏黎没反应，季英越发地话痨：“所以这事还有缓和的机会，别为了这个跟沈先生闹矛盾。”
苏黎抬头看他一眼，别多管闲事的意味很明显。
“我说完了。”季英转身就要走。
苏黎才慢吞吞地在后面说：“我不想……不想让他就这么捆在我身旁。”
“他还年轻，没经历过什么社会，况且他一直，一直都觉得我是个花心大萝卜。”这事也是近两天苏黎才想明白的，他最近老是做噩梦，醒来都在想两人的事情。
沈冰比他小一岁，但他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五六年。
许多时候，他都觉得沈冰给出的爱太容易，收回也会很容易，他不敢接受，也不敢掏出自己的心去。
身边太多人的轻易离开，让他没办法释然。
也许沈冰离开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带给沈冰的快乐远没有悲伤多，他明白沈冰时时不在意但私下独自担着的东西。
吵的那一架让他悟出个道理，人和人是真的不可能完全掏心掏肺的。
季英的脚一转，屁股又重新坐回椅子上，但对上苏黎的视线时，苏黎烦躁地又要赶人。
“你这样不对，就稀里糊涂给人家做决定，人说什么了吗？”季英被迎面而来的文件册砸中眼镜，他低头去找眼镜，声音也跟着低下去：“况且我看沈先生是个沉稳的人，做事很有原则，哪像你说的什么都不明白。”
“我走了！”苏黎受不了，直接拿上外套准备出门。
“去哪儿？”季英带好眼镜连忙问。
“梁业。”甩下两个字，苏黎早跑的不见脚后跟了。
梁舒前两天说弟弟找着了，叫梁优，梁是小时候绣在衣服上的名字，名字是他样父母给取的。已经是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恰巧也在Z市和朋友开了个工作室，这两天在家里面被他母亲天天看着。
苏黎想着替他庆祝一下，实在找不到什么好时机，被季英烦得不行就直接打电话叫到夜色去。
夜色是梁氏和戚家合作经营的企业，不是戚砚他们家，而是分出去的一支，关系远好了几辈。
苏黎习惯性进了鹿东大门，皱着眉想往后退，忽然又想起沈冰早就没在这里，才放心地跟梁舒进包厢。
“要喝酒吗？”梁舒关了闪光灯，屏幕上放着音乐，他嫌吵又调低了些音量，“两人来酒吧有什么好玩的，不如去咖啡厅。”
“哎我找你是有点儿事，这环境才好说。”苏黎招手，叫来侍应生上两瓶红的。
梁舒觉得稀奇：“什么事能把你苏大总裁难得到啊？”
苏黎找了个舒服点的靠姿，拿着水果盘里的葡萄往嘴里扔，才开始说：“苏海奇让我跟董君怡定亲，今年董家的海上运输业不景气，接连两三年被同行打击的起不来，我爷爷不就是拉了一把嘛，让董叔叔想起来多年前定的娃娃亲，这会儿想履行。”
他叹了口气：“董君怡这妮子愿意，完全没折腾，折腾的全是我这儿！”
“闹了？”梁舒瞬间明白过来苏黎的烦恼，他笑着摇头：“你呀！这事还真能把你难住。”
“本来我这几天想的够明白了。”苏黎吃了两三颗葡萄，见侍应生端酒进来了，叫他给倒上。
“苏海奇说什么我就做吧，真的没法折腾，那年他就差点把我弄成神经病，沈冰那儿……”他沉吟几秒，“分就分了。”
“爷爷不知道哪根筋开了窍，今早打电话说董家这事，我自己安排。”苏黎换了个姿势坐得端正，“你说呢？”
梁舒跟着想了下，才开口：“关键不在你这儿，而是沈……？”
“沈冰。”
“对，沈冰那儿，人家乐意跟你长长久久的吗？”梁舒不清楚苏黎跟沈冰的纠葛，只当二人还是包养关系，说话也就显得轻浮了些，“你呢？愿意为他从苏建退下来？”
“我想过。”苏黎借着喝酒躲开了梁舒的视线，他解释说：“他不一样，我挺稀罕，跟他在一起很舒服。”
“你认真了？”梁舒一惊，他刚刚从苏黎嘴里的话明白过来，“哦，原来你是在真的愁。”
“你当我只是逗你乐呢？”苏黎无奈地摊手，不怪梁舒说话不好听，他本来在朋友心里的形象就是爱玩的花心少爷。
梁舒接着笑了好几声，没顾上损苏黎，被他塞了杯红酒到手上，但是依然没能阻止他，“你可真有本事，总有天会倒霉吧，我几年前这话说的没错吧？”
“哎~”苏黎跟着笑。
“找你是请你出主意的！”笑完了苏黎又吃着水果，目光灼灼的看着梁舒，“现在我俩为这事闹僵了，季英说吵架，冷战，后面就是分手了，我不是很想……”
梁舒一把拍上他的肩膀，笑得停不下来似的，“道歉啊，你不去道歉怎么和好啊？”
“再说你这气人的本事肯定都让人伤心透顶过了，别再拖了。至于董家，不成你直接跟人明说了吧。”梁舒说的话直但也有道理，“吊着人家干啥？董君怡那么好一姑娘咋就便宜你，说明白了董家又不可能硬逼着你做什么。”
“其实我不太想让董叔叔失望，毕竟从小他就可着我。”苏黎低着头，室内灯光昏暗，他脸上看不清有什么情绪：“我本来想，定亲定吧，又不一定真的要结婚，但我没想过沈冰……”
梁舒愣了一下，苏黎这忽然沉下来的情绪让他有点触动，好半天才开口：“人家是直的吧？”
苏黎嗯了声。
梁舒说了句难怪，觉得他的想法没错是没错，但是情况不一样就不行，“他的感情经历导致他对这事包容心没你那么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你这样做让人家怎么想。”
“已经想歪了。”苏黎点上烟，最近抽烟次数明显的上升，他控制不住。
“要我是你，我直接就不会答应定亲，有点儿伤人。”梁舒被发了根烟，捏在指尖没点。
“陪我喝点吧。”苏黎拿红酒给两个人倒上，嘴咬着烟，两指轻轻勾住杯身，和梁舒一言不发地碰了下杯。
梁舒替他想了一圈，“听我的，跟董家先坦白，既然你爷爷放话不管，你就随心。”
苦恼的表情重新回到脸上，苏黎揪了下自己的头发，烟头燃尽才接着梁舒的话，“我怕苏海奇搞事情，我妈也治不住他，就怕到时候沈冰受牵连。”
梁舒没再开腔，事情啊谈到这份上，苏黎什么都明白，只是想把苦水跟他倒一倒，他也只是个陪喝酒的。
这事没法再谈，他就想聊聊戚家，转头提起戚砚：“他前两天打电话给我，我不是有个律师事务所吗？他替他妈妈问离婚官司，说起了一件事，很有意思。”
“这紧要关头上戚砚爸妈闹离婚？”苏黎有点儿吃惊，戚砚虽然工作上的事情都和他讲，但私事基本上对他一言不发。
梁舒点头，掐熄了只抽了一半的烟，接着说：“因为投标的款项他们已经退了部分，我不想闹得太僵，就叫人出来陪他问了问，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要说就说！”苏黎笑着锤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