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过去了五天，躺在市医院ICU中心的病人才缓缓睁开眼睛，各项指标显示正常之后，罗文被转移进了单人病房。

接到消息第一时间，苏黎挟着沈冰去医院。

那时两人正在吃午饭，匆匆两口下肚，院方电话响起时，苏黎和沈冰掰扯着娱乐新闻的真实性。

“我不去了。”沈冰提出拒绝，他觉得自己怎么出场都是不合理的，但苏黎这个二皮脸能把现任带到前情人面前去，关心着人家的伤势。

毕竟那个小孩儿对苏黎是真心喜欢，说不定还没放下这段，苏黎就这么跑人面前溜达，除去了作为受害人的合理关心外，沈冰拿不出理由说服自己放纵苏黎。

他安静地收捡碗筷，擦桌子，将座椅复位。

等到穿好衣服的苏黎出来时，看见穿着居家服的人眉头一皱。

“去，不许拒绝！快去换衣服，我给你拿。”苏黎想也没想，推着沈冰进屋，衣柜的另一半已经是属于沈冰的地盘。

秋装其中一半是卫衣运动裤，小半是苏黎置办的休闲服，苏黎随意拿了件驼色打底外套黑色冲锋衣，加了绒的休闲裤。

等人从房间出来他才反应过来，两人穿的同一款外套。

因为两人身高相差无几，苏黎有时候买衣服会自觉加一件，大一码的就给沈冰穿，无形中多了许多情侣装。

换了衣服出来的沈冰还是不怎么甘心，他试图说服在玄关处穿袜子的人：“我觉得可以这样，我送你去医院，在楼下等你，你处理好了我们再回家。”

“为什么要等在楼下？”苏黎蹬好小白鞋，站起身理了理衣摆，从置物架上拿过手表带上，又随手拿了枚车钥匙。

就等沈冰穿鞋出门。

“我觉得不太合适，毕竟之前见过一面太难为情。”上次见面他简直和罗文互换了身份，而他担心病人的心理状态，好心地为苏黎避嫌。

但是苏黎没有接收到他的频道，他把人一把拉到面前，狠狠地在对方唇上碾了下，勾起好看的唇。

“正好，他可以死心了。”

沈冰虽然有意见，但无法拒绝苏黎的安排，只得一路上试图跟苏黎讲道理。

“他才醒过来，你就要刺激人家，会不会对他心里造成压力。”观察着路况的沈冰，分了一点心思给玩手机的苏黎。

“不会，我是作为朋友的名义去看他，但也不想让他觉得误会，有你在，能帮我摆脱莫名其妙的尴尬。”苏黎和对方打字聊天，不多久觉得太麻烦，开始发语音说话：“准备点水果，鲜花，别摆出你那副蠢样，注意说话过脑子。”

对方并不计较他的嘲讽，打字回复他。

苏黎又说：“呵，你觉得呢？这事我可不保证给你摆平，但是你摆不平我就没办法了。”

对方明显慌张地请求他做些什么，消息快速发了七八条过来。

沈冰选择闭安静，苏黎一再希望他别介意，但他肯定心里不舒服的，只希望苏黎自己找好定位，将爱慕者通通拒之门外就好，哪还需要他来做挡箭牌。

路程很短，苏黎把对方的怒气明显点着了，手机消停了好一阵。

找地下停车场的电梯时，苏黎快步跟上他，态度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手机亮着，沈冰微微侧头，看见他跟别人在约晚饭。

备注是小秘书。

沈冰收刮脑中的所知信息，这个昵称在好像哪里听过。

两人刚刚走到罗文在的住院部，清晰听见病房里有人在吵闹。

苏黎收了手机，和沈冰对视一眼，两人加快脚步朝着病房过去。

手还没扶上门框，沈冰被里面忽然往外冲的男人撞得往后退，苏黎及时拉住他才避免摔倒在地。

“你做什么？”苏黎抱怨的话刚说出口，三人对上视线，两人满脸疑惑地互看对方。

“沈冰？”

“罗哥。”

男人似乎刚刚发过脾气，平日搭理得当的模样露出几分混乱，他皱眉看见了旁边的人，吃惊变成疑惑，脑中的话脱口而出，“苏先生？你就是小文的男朋友？”

“你是他哥哥？”苏黎微微蹙眉，为对方话里不客气的乱定关系有点愠怒，他看沈冰的动作有些僵硬，他辩解到：“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我知道，他为这个还要自杀。”罗度声音低了几分，但不影响沈冰清楚听见。

像是想起什么，他整理一下自己的服装，对苏黎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家小文脾气怪，还请劳烦您帮忙照看下，我有个约会要先离开。”

说完拍了拍沈冰肩膀，便率先离开。

沈冰没什么反应似的，被苏黎拉住了手，他轻轻抽开去。

“怎么了？”苏黎忽然受到冷落，他疑惑地看着对方。

“罗哥是因为你和我的关系，特意提携了我吗？”沈冰许久没有开口，声音带着严肃的调子，显得方才的话像质问，他垂眸，不能直视苏黎的目光，又说：“还是我用的其实是你的钱？”

沈冰在意的其实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钱，名气，这些就是鸿沟。

罗度自从提他做了经理，鹿东的事物十有八九是沈冰和店里其他人处理，甚至没为店里生意波动发过愁。

若不是有了新的冤大头合伙人加入，罗度极其看重鹿东，能把赚钱重点放在其他地方？

“你别多想，那时候我们还没什么关系，我什么都没做。”苏黎的目光变得深邃，语气恳切真诚，但是加上他那张惯会骗人的脸，即便是假的也让人无从分辨。

但是同事的目光，朋友的猜忌做不得假，他的工作因为苏黎更上一层楼，这是他无法拒绝的事实。

“而且你想一想，我们最开始的模式是我一直追着你不放，即使有什么也是我甘愿为你做的……但那不是问题。就像我说的，不用去管任何事，现在我们在一起就好。”苏黎那张嘴说惯了甜言蜜语，三两句能把人带进沟里，再加上他的温柔攻势，沈冰无法再冷脸质问。

“你知道我为什么介意。”他被苏黎半抱着带进病房时，强行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晚上能谈谈吗？”

“好好好。”对方安心应下。

“滚……”两人还没踏进病房，就忽然被下了逐客令。

罗文身上还挂着仪器，在不小的病房里作响，而他们开门的声音显得突兀又冒失，惊扰到了病床上的人，他刚才侧着身，听见开门便出声吼人，吼完发现反应不对，回头确认才明白他吼错了人。

在他那张忽然尴尬起来的脸上，苏黎知道他不想见的人是刚刚出去的罗度。

两步靠前，他观察了罗文的脸色，比刚开始多了些红润，也许是气得。头发长长了胡乱贴着脑门，不变的依旧是那双带着钦慕的眼神。

他习惯性想揉对方的头，下一刻沈冰放好营养品在对面沙发上落了座，目光就落在他的手上，苏黎的手往上，翻看了一下点滴的进度，没话找话地说：“恩，快输完了，你刚刚醒过来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没有……”罗文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忽然发现有沈冰在的苏黎克制又礼貌，完全跟他隔开了接触。

他们很亲密，这个念头像杂草一般在脑子里疯长，一刻不安分的心脏像是要冲破胸膛，带着消沉丑陋的情绪宣泄。

他终于意识到，苏黎也许是真的在和那个男人交往。

不同于跟自己的交易关系，是一段让人羡慕的关系。

“医生检查过，明天恢复体力就可以出院。”

“恭喜你啊，苏哥。”罗文说出的话自觉十分作假，听在对方耳中不知会有什么想法。

但他是觉得酸涩又愤怒的。

“恭喜什么？你好好上学就是对我最大的善意。”苏黎不着痕迹地数落人，姿态熟练无比：“都说了别和柳三混，这下遭报应了吧？怎么样？还是觉得自己没做错？”

罗文一句话说不出来，苏黎这种当着别人面教训他，让他都有种错觉，自己在苏黎心底还是有分量。

但怎么可能。

“我是替你操心，想的多了点，毕竟……毕竟你年纪小，很多事不懂，如果真有难处可以向我开口。”苏黎说到最后不由得拿余光偷瞄对面。

发现沈冰并没有对他的话发表意见，才又把目光投向罗文。

“不用。”他直接拒绝，把头往被子里埋了埋，显然对和苏黎对话这事感到疲倦。

“刚刚出去那个是你什么人？”

被子里传来瓮声瓮气的回答：“他是我哥，十多岁就出来打工，管我学费。”

“他也管你爸？”

“不管，他第一次还了十万赌债后发现我爸还赌，就和家里断绝关系了。”罗文把头伸出来，看着苏黎眼中带有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是谈及罗度还是让他红了眼眶：“问这个做什么？他除了学费什么都不管我，他不是我哥了！”

“哦，只是问问，你看起来像个孤儿似的。”苏黎又没什么正行地开玩笑，得到沈冰一个白眼后笑的更欢。

独独罗文一个人叹气，“我倒希望自己是孤儿。”

“柳三推你下水的吗？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坐了半天苏黎终于想起来的目的。

“他没有推我，是我自己脚滑掉下去的。”罗文的神色有些萎靡，方才被苏黎逗乐的一点点血色也退下去，整个人忽然陷入消沉的氛围中。

“那他们为什么跑了，而不是叫人救你？”

“可能是……吓到了。”

苏黎皱眉，为罗文不怎么高超的掩饰感到疑惑，他继续紧逼：“你为什么说假话？”

罗文的目光紧紧盯着白色床单，不经意间向左边的沈冰看去，男人的眼睛深邃透彻，仿佛一刻就将他看得干净，他连忙收回视线，不敢去看右手边的苏黎。

“我没有！”闪躲的动作很明显，罗文甚至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连接输液的针头异常清晰，被液体浇的冰凉的血液循环进心脏，他喘不过气似的吐出口气，“我是自己脚滑落下去的！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