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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沈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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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封直发话,尾九郎这生便已迫不及待拐进了后院,从房间的各个角落里翻出了一堆破烂。这只嚣猾的小鸡仔,将自己偷偷叼来的小食东摆西摆,这藏那藏,心思可谓谨慎到了极点。

“使君请过目。”挑挑拣拣,尾九郎扒拉着身前飞灰,终于将那所谓籍帐递到了封直眼前。

姜桐不知道这籍帐二字对来说封直有多敏感,见他突然上心,只以为他是良心发现,主动扛起了肩上的责任。

“杜士郎事多缠绕,此地也许久不曾来了吧?”心思一转,姜桐亲切地问向尾九郎,再一次绽放出了温柔笑眼。

尾九郎刚哆着双脚站稳,抬头突然一凝,见到一张如花笑颜后厚脸皮上露出了几分腼腆。

“哎,九郎惭愧,无颜面对沛兄……”忆及往昔,触看旧景旧情,尾九郎到底是鼻子一酸。

“杜士郎与宋家公子深厚情谊,想他泉下有知,亦能理解你的所作所为。”

姜桐好生宽慰,尾九郎却是更加无地自容,长泪纵横,一眨眼的功夫便随两膝啪倒在地。

“想从前,我与沛兄笑谈高山流水之际,那是何等悠哉快活……而今局面已是覆水难收,死者不能复生。沛兄你且安息,你放心,你的遗憾,你的抱负,你的不甘,九郎余生铭记,一定替你一一完成!”

“大漠烽烟,秀丽山河,只要是沛兄所想,九郎便是你的眼……”

脚跪苍茫大地,头望无垠蓝天,尾九郎双手合十紧揪胸前,真情切切地向着死去的宋沛郎起誓言道。

情真意挚乎,不可谓不让人动容。

但很可惜,一旁仅有的听众二人偏是一副冷硬心肠。冷漠如封直,埋头理帐压根就没听入耳,沉静如姜桐,心头梆梆硬,过耳不过心。

明眸只是应声地眨了几眨,姜桐抬手便揉红了眼尾。

“杜士郎此心着实令人感动,宋家公子泉下之心想必也当如你一样,不过他自愿追随妻儿身去,死前应是无憾。我也曾有之听闻他夫妇二人历经好大磨难才成眷属,可怜哎,天不佑有情人,生前未得成圆满,同赴黄泉也算死得甘愿,此情意之真坚实在叫人佩服啊!”

“有夫如此,夫复何求!能让宋公子如此死心塌地,这宋家新妇必定是一个极好极优的女子,若非红颜早逝,我定要与她见上一面!”

“哎,杜士郎与宋家公子相熟,应也见识过这位宋家新妇沈娘子吧?怎样,你快与我说说,这沈娘子究竟是个何方奇女子?”

少女的心思就像天上变换的风云令人捉摸不定,面对姜桐突然凑上前的好奇疑问,尾九郎不得不从悲切之中醒来。

四目尴尬相视,尾九郎本不想开口,可见眼前少女兴致勃勃的天真模样,却又不好沉默拒绝。

“沈娘子她……她确实是一个极好的女子。”尾九郎慢慢吞吞吐出一句。

“她惠心纨质,才情斐然,是我平生所见最美好的女子,与之沛兄,二人天造地设,般配无疑。九郎曾以狭隘之心揣测他二人之间的真情,终究是我错了!其实不管是谁出事,这两人啊,早已将性命连在一起,只要一方死去,另一方也决不会独自苟活……”

“大丈夫顶天立地,便该立志天下闯出一番作为,小女子若水盈盈,当如风吹云浪逍遥盛放,人活一世,怎能为一点儿女私情绊住手脚呢!九郎不成想,这世间居然真有人将情爱凌驾生死之上,痴货……”

尾九郎摇头感叹,满满惋惜,一脸恨铁不成钢简直要为天下男女情爱操碎了心。

姜桐听着这人的碎碎念叨愈发觉得不对劲。

若听尾九郎话中前半段以为他是倾慕这沈娘子,然而再听后半截,阔步高谈之,哪里还有什么倾慕可言,这位胸怀大志的大丈夫,对儿女之情摆明了是不屑一顾。

其实尾九郎此言倒让姜桐对他高看两眼。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样的尾九郎与她所想料有偏差呐!初到宋家旧宅之时遇见的意外,那佟氏梅花之言现在还回荡在姜桐耳边。

宋公子,沈娘子,小郎君……这与宋家公子亲如兄弟的俊俏小郎君?

姜桐一边翻想,一边打量着尾九郎那张血污下还算凑合的五官,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勉强就算他个俊俏郎君。

“自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沈娘子这般出众,我且听闻曾有一男子为夺其芳心与宋公子大打出手,杜士郎可知此人是谁?”不再拐弯抹角,姜桐索性就问道。

“娘子此言从何听来?”尾九郎脸色唰的一变。

“自然是悠悠众口。”姜桐脸不红心不跳撒谎道。

尾九郎语噎一阵,沉头突然暗自使起气来,脸色一会红一会绿,变换实在精彩得很。

“那些庸人小俗就爱乱嚼舌根!无事生非信口雌黄,谣言,都是谣言!”

“娘子是不是还听说了此人求爱不成后来便沦为面首小白脸了?真是可笑!娘子千万别信了外边的传言,九郎现在就能给你解释清楚!”

感觉到尾九郎周身克制下异常激动的情绪,姜桐一边也咽下了口中疑问,静观其变。

这小白脸可是尾九郎自己先提的,说实话有关伍老三那一茬,她原就是听个过场,没放在心上。佟氏眼里瞧不上伍老三,又与他当场反目撕破脸,如此情况下,自会言过其实,再多一些添油加醋,当然不可全信之。

姜桐原是猜测那爱慕沈娘子的郎君便是尾九郎,但听他一席“鸿鹄大志”后又觉不可能,而下尾九郎摆出这生奇怪反应,姜桐觉着似乎又印证回了她的猜测。

瞧瞧这只瘸腿小公鸡,刚放下大话,便又立即死攥着嘴巴,独自斗气了又一阵,尾九郎才道张口。

“身为被造谣的当事之人,此事九郎比谁都清楚,我本意只是劝诫沛兄莫要沉迷女色情爱,竟被人传成这般谣言!九郎可以以性命起誓,那沈娘子就是褪净衣衫站到我面前,我也不可能对她产生丝毫妄念!”

为给自己正名,尾九郎一连起了好几个毒誓,虽有些口不择言,但这也直接印证了姜桐的猜测。

心石本已落定,但听着尾九郎念念不休的话语,姜桐心中又缓缓冒出几处不解来。

尾九郎对此毫不知情,依旧自顾勃然。

“至于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嘁!纯然是属无稽之谈!我与那个混摆子不过是做了几笔买卖,你来我往各取所需而已,沣县城内,凭我一人势单力薄怎能捉到冯石溪的小把柄?”

指望不上易三戈,另寻他路,伍老三这个混摆子是尾九郎当下且能看到的唯一选择。

若非伍老三此人确实有点用处,尾九郎岂能容忍这厮?一想到那副龌龊的小身躯,尾九郎便恶心的浑身想吐。

“这些事情本是极其隐秘,究竟是谁传出去的!该死!”

尾九郎恼怒骂道,一点不怀疑姜桐所言真假,暗自地将这笔帐算到了伍老三头上。

此事若认真究来,还真怪不了伍老三,也怪不了佟梅花,要怪只能怪尾九郎自己自乱阵脚。

倘他问心无愧,何惧一点流言蜚语,稍有风吹草动便露了马脚,看来是问心有“愧”啊……

姜桐此刻也不想深究伍老三与尾九郎之间的关系,挖到了那么多有用的意外,今日这一趟怎么都不算白来。

一晃至薄暮,姜桐在这宋家旧宅内来来回回了过了三遍,连那半截榕树枝都被她精心侍弄了几遍。

封直纹丝不动,眼里仍是盯着那所谓籍帐一一翻看。期间孙县丞磕磕绊绊地溜进来,被封直唤下,让其将沣县近三年的名籍全部送了过来。

姜桐也往中间凑了几眼,可这名籍之事牵扯量大,表面一时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根据尾九郎提供的线索,确实摆明了那些失踪的商贾在籍上之诡异,但在对比另一部分未有入籍的“失踪者”之时,他们却发现了一个更有“诡异”的现象。

“杜士郎此前言明之时,可曾知道这些未入名籍者全是生计于李家庄之农户?”

“这……时日久矣,九郎终日惶惶为易三戈编织的仇恨所困,这某些记忆上或许出了些偏差……”尾九郎挠头望天,企图装傻糊弄过去。

姜桐抬起下巴目光炯炯,在如此审视之下,尾九郎脸色顿红,飘散的目光无处可藏。

“我虽与沛兄亲如手足,但此处毕竟是其私人家宅,有之束缚,九郎也不能随心所欲随时地进来查看……”

尾九郎半拉丧着脸,边说话边扒拉着地上“破烂”,眼外不时地还观察着一旁封直的脸色,生怕使君怪罪下来。

在之行事本就受限颇多,前面失踪身死的人口已经够尾九郎忙乎了,这无关紧要的“流民”一群哪能在这位胸怀大志的大丈夫心中留下痕迹呢!

在两道鄙视的眼神夹击之下尾九郎扭捏地撇过身子,才让姜桐高看两眼,这下立即又打回原形了。

“螺溪村又名李家庄,此间哪怕只一点点上心也不会出现这般疏忽,看来杜士郎身上所遭之痛还是不够深刻啊……”

姜桐拂衣轻嘲,似笑非笑地朝尾九郎丢下一句。

人死百了,那些堆埋在土里的尸骨残骸,哪里还分得清谁是谁!脑海一浮现那日所见的惨烈场面,姜桐这胸口便有如大山压下,极是令人窒息。

天色交接一瞬,夜空骤然登上,沉重氛压也似排山倒海般涌向四周,自知难以挣过死人,尾九郎便也识相地弯下了腰杆。

封直如山矗立,一言未发的他此刻周身亦随夜色添了几分肃重之风,又冷又冰,姜桐默默地与他站开了些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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