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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郡府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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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壁肃凉,黑沉的狱牢弥散着一股紧迫低压,如风细沙渗透进每一个毛孔之中,就连发狂的付二都谨慎地正常了几分。

尾九郎摇晃着脑袋,左右避开了易三戈投来的视线。

“三哥……莫怪我,现在处境已是路遇穷途,要想扒掉冯石溪一层皮,这便是最好的法子!”

他低语喃喃试图转移开易三戈的注意,然而那双青肿眼皮下却没给出半分回应。

血丝挂满整个眼眶,炯炯黯然,静的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一切我都已说清明了,你们不去问罪闵良之,愣在此处还想要作甚么?”不顾沈南瞪死人的眼光,付二叼着嘴无畏地叫道。

反正已是死路临头,他也没必要再上演兄弟情深的戏码。

这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模样,瞧得孙县丞牙口一紧,登时来了气:“无耻小儿,不知天高地厚,今夜你若不从实交来,定有你一番苦头吃!”

漏风的恐吓声混杂在周遭沉重气压之中,压得人胸口莫名一阵心悸。

付二面色狠了狠,语气终究还是软了道:“从实?我付二口中所言句句属实,你们不信,这牢里现下也不止我一人。”

斜眼看向了一边同样屈膝的阴影,他麻利地将这团重压撇到了沈南身上。

昔日兄弟情一朝碎裂,沈南被气得浑身发抖,紧咬的碎齿咯咯作响,但却没有一丝开口的迹象。

匪流中最后一根硬骨头,不愧为闵良之的得力臂膀,在其余小匪一一纷纭胡言之时,还咬牙坚守着对其之忠诚。可有同样与之关系匪浅的付二和其余人之佐词,剩下沈南一人,他开不开口现今看来并不重要。

孙县丞摆气略过了这头犟驴,“好,好,好得很!今夜使君在此,先且容你等苟喘将息!你们来到沣县的意图,受人指使或有心存诡谋,都通通招来清楚,胆敢半分虚言,罪上加罪不得好死!”

指头划过尾九郎似嘲非嘲的目光,孙县丞脑门一虚地缩回了半截。

风烟摇曳,宋县丞那张老实黄脸仿佛便摇晃在他跟前,要老命了!

咔嚓!

脆弱前臂不慎闪出一声骨响,顿时让气势正扬的孙县丞少了一半威风,但是在场没有人敢因为这个滑稽的举动而发出半分呲笑声音。

沉重气压依旧存在,狱房不大,有长了眼睛的,自是能看到孙县丞背后挺立的影子。

这个让沣县上下官役屏息紧张的使君,同时也是匪流忌惮害怕的存在。

尽管未见其使出任何手段,但流转在其周身的飒飒凉意,待得越久,他们越能感受这股涌动的气息,静寂地令人心惊肉跳。

“……不是我,始作俑者是闵良之,没有他的怂恿,我们根本不会来到沣县……”

辩解的声音越来越虚,付二一抬眼皮,慌乱的目光立刻瞄准了此次之行的目的人物——沣县县令。

冯石溪用力捂住胸口下的激烈跳声,他现在成为了沣县里的“众矢之的”,这种滋味确实有点不好受。身边还来了一位脾性不明的使君,纵他心底有千万个气愤奔腾,也只能让其困在身内一道道血流之中。

究量过往,到底是哪一点差错给他招来了这个祸事?

“看吧,多行不义,咎祸终会找上门来,有这么多人为证,冯县令要想抵赖可没这么容易。”火上再添油,尾九郎鲜红嘴角溢出几分奚笑。

冯石溪冷眼相伺:“众口铄金,本官清白屹然,决不会由尔等鼠辈动摇半分!”

“只待使君查明真相,同流合污者,你等一群,不论以往有何身份隐情,屠掠了沣县李家庄百余人口之事实,便当以作匪寇莽夫严法处置!”

一言说罢,冯石溪理了理难堪的鬓角。虽处狱房阴暗下势,却仍旧是身正气直,怎么看,都不会是尾九郎付二所言的那般卑劣贪官。

其实从头到尾,沣县里面都无人相信匪人对冯县令泼下的污蔑。因为其任郡府长史之时便有素闻良风,而到沣县这三年以来,他们亲身共处,感其身正良风自有更深了解。

如若不是因使君到来,这些人早在开口吐出第一句胡言的时候,小命多半便会半丧在酷刑之下,哪里会容得尾九郎再行放肆。

宿命之环悄悄拧动,可能是苍天无聊就喜欢看世人这些烦怨纠缠,所以才给了那么多个阴差阳错的瞬间,甭管贵如使君还是贱若贼寇,环中桎梏一旦锁合,谁都别想抽身!

就在冯石溪霸气丢下威言之际,尾九郎已佝正了半身,不过膝下却偏离了付二沈南一些距离,毕竟自负良人身份,打心底里他是不愿与这些人为伍的。

眉心快速掠起一层犀利,他向着冯石溪说道:“冯县令好大的架势,放在三年前可以吓倒杜微,可是三年后的现今你挡不了尾九郎!”

“人人都敬赞你这沣县县令冯石溪高节风清,我尾九郎就偏不信你这套!当初在陈县郡府时的瞎了眼,换来了沣县的苟且三年,冯长史,冯县令,我已然将你那背后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声势高涨沛然,顷刻之间便揪住了众目的凝光。

此时的尾九郎如同一个浴血战士勇猛地讨伐恶敌,其口刃之凶猛,绝对能让敌人溃不成军,不留其一丝还手之机。

冯石溪刚被击震得两眼一抹黑,气血翻涌一瞬间,耳边便又响起了尾九郎咆哮的声音。

“杜微敬重冯长史,所以才会借着游学的时机特来求教一番,知道您大人事忙,匆匆一面后杜微已是知足。欲行离开的前一日,我受好友之托随他一同赴了一场邀约,可令人意外的是这宴请之人竟是长史夫人!”

梆梆的冷声敲在冯石溪的脑袋上,尾九郎扭曲一笑:“能有与冯长史再度相见的机会,杜微当是喜不自胜,这一切‘机缘’,原来是我这位友人与冯长史家的娇女之间好一出英雄救美的佳话啊……”

叹音绕梁缠,但是话中奚讽意味却赤果果地完全展现在了每个人的面前。

“你这贼子,究竟在胡扯什么些东西!”冯石溪怒目再难忍下。

“噗……”背脊太过沉痛,尾九郎猛地喷出一口浓腥。

喷溅的血滴踊跃跳动在狱房的每一处角落,这位与冯长史有过“半面之交”的梁南郡学子,不论他说得话是真是假,在场有眼人都能瞧出,他与现在冯县令之间,这背后显然还藏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狱间倏然一片沉默,没有人愿意顶着掉头的危险去插足这场激烈血战,而封直也只会敦促着快行结束这场闹剧。

尾九郎迅速捋顺了气,接着道:“可惜啊佳话难成,终只是佳人一厢情愿而已,难为了冯夫人爱子情深,煞费苦心地作此一请,奈何我这友人,不愿也不屑攀附冯长史家的这根高枝。”

“冯县令而今斥我胡扯,呵呵,当初在郡府你追着人道谢之时可不是这副嘴脸,你那般赏识我那友人,怎会轻易忘了他呢?冯县令当下身在沣县,那就更加不会忘了他吧?”

血糊糊的粘腻声遍布满地,尾九郎噔噔地挑向冯石溪,两人四目相拼一刹那,竟是出奇的安静。

但是这诡异无声的一幕,却然足以回答了尾九郎话中所有质问,孙县丞鼓起的双颊立刻瘪了下来,两只眼珠子迷茫又震惊。

姜桐竖起耳朵思绪转得极快,听着这些疯狂的碎语,还有脑后边逐渐冒出的记忆,她早将它们利落地缝合到了一起。

“……来往郡府的学子,谯川郡之下,的确有一人令本官记忆深刻……”冯石溪艰难点了点脖子,此话一出,便是承认了尾九郎所言之真。

可是一个与匪寇同恶相济的学子,他的话又岂能当真?

他满口一张嘴都是对冯县令的污蔑,这份冲着沣县的不怀好意之心众目皆可看见。

就为两人之间的那点几许过往?即便那些个相识相知为真又能证明甚么?

被长史夫人宴请之人不是他尾九郎,冯长史与他更谈不上关系。

道说现今身在沣县的冯县令,又怎的可能是那种虚伪权诈的小人!

这些歹人嘴里说得一定不是真的!

狱卒小役们心绪起起伏伏,心思绕了一大圈,最后依旧秉持着初心,对冯县令毫不吝啬地施以一贯信任。

封直默下端量一阵,眼底卷起了一层惑意,就此两日与人接触而言,他并未察出这位沣县县令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那些所谓郡府旧事,其中必然另有隐情。

“你与宋家有何干系?”

一息辗转,冯石溪蓦然扬起脖子,目光凌厉地剜向了地下跪首的男子。

“咳咳……”

尾九郎咧开溢血嘴角,仰面幽幽道:“好问题,冯县令终于问到关头点上了……”

“嗬!你这贼子少来狡辩!”冯石溪怒发飞扬,这一而再三地挑衅似乎已将他的耐心磨得一干二净。

“你口中所说的那位友人,乃是我谯川郡下学子,此子才华出众,行正坐端,在郡府诸多学子之中当数佼佼,本官爱惜贤才当然记得!还有一点本官决不会忘记,此子之父,正是沣县前任县丞宋正秦!”

这位深入沣县人心的宋县丞,他与其同官虽短,可在任县令这三年之中此人绝对是他在沣县最深的记忆。

因为冯石溪万分明白,自己这个新县令便是做得再多,也难以取代宋县丞在沣县百姓心里的地位。

人心所向,他当是难忘!

“确实,那宋沛郎对小女有过一份救命之恩,可一同在旁的还有我那小儿,事实根本不是你所诉的那般暗昧,而且本官与内子也早已答谢过他。你说陪同赴宴,本官私底下可是从未见过你!竟还攀扯宋县丞一家,张口就来的胡言,赴宴?我看你这贼子赴的是黄泉宴!”

顺起一把刃利麻绳,冯石溪愤力地甩向了地下男子,此人着实可恨,泼往他头上脏水还要毁他妻女名声。

不可饶恕!

“冯县令这张硬嘴好生厉害,我说了,背后宴请之人是长史夫人,冯长史自然不曾见过我!”

早料知了冯石溪刚硬的嘴脸,尾九郎迎面没有一丁点退缩。

“都到使君面前了还在混淆视听揣糊涂,非要叫人逼到紧要冯县令才肯记起事来么?”

“我沛兄于你冯家有恩是事实,你那小女由此倾慕沛兄亦是不可抹灭的事实!背后再设宴,若是没有你的纵容,冯夫人岂敢做下此事!”

幽暗灰眸下迸射出一剑血光,径直插进了冯石溪张合的咽喉之中。

“沛兄风光雅正,你们便欲将他招为郎婿,咳咳……想着倒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但他宁死不愿接受,你们恼羞成怒,转头便是翻脸不认人,那日若非我在场打和,只怕沛兄与我都走不出郡府大门。”

当时情形之跌宕,尾九郎现今仍是历历在目,要么是喜上天要么是惊下地,巨大的落差差点把他撞成个傻子!

“冯长史盛名在外,若想要招个如意郎婿也不是难事,何至于需强迫一个无意于自家小女的普通士子?”封直上前,身影拦在了两人之间。

“使君有所不知,此事,对冯长史来说还真一件启齿难事!”尾九郎勾唇笑了笑,表情相当欠抽。

封直眉头一跳,心中疑惑愈发不解。

“使君可道他为何要招郎婿?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还不是因其家中有个病儿弱无力,无法支撑起他冯石溪造下的偌大基业,每每提及一把,人人都要为冯县令惋惜一声。”

尾九郎故作哀叹一声,却又傲慢地抬起了下巴,歪身朝着冯石溪亮出了狰狞的排排红齿。

“可外人又哪里晓得这里面还藏了个隐秘,那病弱小儿分明就是一个不能自理的病弱痴儿!冯县令,冯长史真是藏得好啊,沛兄就是撞破了这个秘密,所以才会沾了这额外的一身腥臊,呸!”

飞沫甩出三尺,嗒嗒嗒地掉落在冯石溪的脚边,尾九郎犹不解气,就着一地草泥灰往人脸上甩去,狱卒横手拦住却还是晚了一步。

呼啦一瞬间,一卷焦黑便从众人眼内闪过,待到揉眼清明之际,只见它稳稳当当地挂在了冯县令的头盖脸上,一片狼藉不堪。

柔弱的鬓角又一次被□□,众人皆有点不忍直视,冯县令本人对此竟是毫无动容。

似乎尾九郎的那一口“剑”将他伤得不轻,焦黑也掩盖不住眉目惨白的痕迹,整张脸皮上就只剩下了一双眼珠顽固震颤着。他拼命地张开唇角想要否决尾九郎的说辞,但现实却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更恶劣的是,翻涌的气血让他的脑袋愈发晕沉,仿佛要将他拉进无尽深渊,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见光。摇晃身躯眼看着一触即倒,周围却无一双上前搀扶的双手,并不是他们不愿,而是他们同样也被惊得晕晕乎乎,自顾不暇。

封直踢开一粒石子,向着冯石溪颤动的腿脚击去,痛觉从下往上蔓延至全身,又急又快,一个眨眼间便将人从无边黑渊中拎了出来。

冯石溪猛抽一口冷气,倏地站稳了跟脚。

尾九郎恨恨一眼,突然放声哭道:“只可恨,我终究还是没能保住沛兄之命,不仅如此,还为宋家引去了灭门之祸,冯县令,九郎想问一句,这三年的日日夜夜你过得当真安心?”

“你这话是何意?宋县丞举家搬离了沣县,何来灭门之祸?”孙县丞掰开嗓子问道。

“哈哈,人都尸骨无存了,旁人哪里晓得这骇人的灭门之灾!”尾九郎凄惨悲鸣。

他用力挣脱出了一只手,一边迅速地解开了衣襟,赤红顺着颈线纵横,张牙舞爪地爬满了整个胸膛。然而令人瘆懔却远不止这点,移目往下,那腰腹之处竟然满是密密麻麻的裂口,细小又繁密,犹如蚁群钻附,瘆人至极。

封直蹲下,五指按在了那瘆人的密密麻麻上。

裂口下的条条鲜红争相恐后地冒出,顷刻间便汇聚成了一朵艳丽,好似黄泉路上彼岸花精,疯狂地吸食着生魂骨髓,尾九郎连连痛吟,腰杆瞬间便萎了下去。

“凌骨花。”褚行一张开声,眼力极佳。

众人被他这一声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这恶心的东西是个什么花。

可没有人注意到,在褚行一说出这三个字之时,孙县丞与冯县令脸色均是剧变,尤其是冯县令惨白更甚。

孙县丞扒开了双腿,朝人走近了几步,强忍着不适将尾九郎浑身上下瞅了个仔细。

那肤肉下的那一条条细密豁口,就跟长了腿一样,嗖一下窜一下,明明是作祟在尾九郎身上,却叫旁人不由自主地刺挠起了全身。

孙县丞当下伸出手对准自己脸皮狠狠一揪,真实地痛让他脑袋一醒缩回了原位,脸色看着是平静了,但是他心中荡起的骇浪那是一阵接一阵地翻腾起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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