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划案江晚晚也看了。

抽象传媒的这个局很简单。

亦或者是说，从他们以往的风格来看，他们也的确想不到什么高超的招数。

这个策划案，是在租用国服大桥号请打手之后提议的，大概就是花钱请周宁寒这个国服李白过去陪玩，然后陪玩期间有些亲昵动作拍成视频，到时候她头上就绿了，陷入两难选择题——不分手就是圣母包子，分手了最保底也是人气分流。

听起来比国服大乔那个靠谱，只可惜倒在了第一步——当时的周宁寒，根本就不接陪玩，更别提什么陪玩亲密动作了。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恋爱了，再加上他母亲把所有的积蓄投在了一家理财公司，花销很大。”在批注里，江楚云说。

“试不试由你，但是晚晚，我认为，还是不试的为好。毕竟，永远不要考验人性。”

在信件的结尾，江楚云总结道。

抱着“永远不要考验人性”的想法去继续甜蜜恋爱？

怎么可能。

不可否认，江楚云太了解她，这个激将法，他知道她肯定会用。她闭了闭眼，在心中和周宁寒道歉——对不起，我就试这一次，请原谅我的敏感多疑。

这次的试探，也是为了之后更加牢固的信任。

这种试探简直不要太简单，现在网络世界这么发达，甚至连雇人都不需要。

江晚晚买了个比较仿真的变声器，再取个萌妹ID，去私信周宁寒的短视频账号：“哥哥~陪玩接不接啊？”

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样子，那边回复了。

“接。一小时一百。不包赢。”一个小时后，对面回了，语气高冷，商务。

还行。

江晚晚缓缓舒一口气，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也就还好。

既然是演戏，就要做全套。

江晚晚顶着个软萌ID，豪爽地点了三个小时不说，出手阔绰，完全是个好说话的老板，不仅如此。全程还各种积极配合，不仅玩瑶妹这种软辅，必要的时候还会玩鲁班大师这种辅助，配合报点不说，还会夸夸：“李白哥哥好厉害呀！李白哥哥真帅！”

“还行吧。”周宁寒笑，在别的妹妹面前，他高冷得有点儿陌生，又有点儿接近于短视频里那种高冷的野王了。

打了一天，连胜到荣耀，夜也已经黑了。

“今天就到这里了。”变声器里，江晚晚的声音甜甜地说，“哥哥晚安呀！”

“嗯。晚安。”电话那头的周宁寒，漫不经心的、懒洋洋的语调。

这场游戏结束后。

江晚晚捏了一把的汗，松懈下来。

还好，她想，只是挣钱而已。

刚刚好，这个时候，周宁寒打完，从房间里出来，也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江晚晚笑了笑，问他：“干什么呢？这么晚了还不睡。”

“啊。”周宁寒含含糊糊地说：“学校有点儿大作业，组长老是催我，就加班赶了……”

他说得那样真——要不是前一分钟还在和他一起打游戏，江晚晚差不多就信了。

周宁寒越是表现得漫不经心，她越是心底发凉，她想，他心虚了，如果仅仅是陪玩挣钱的话，他为什么心虚？他为什么不敢说？

怀着这种难言的心情，江晚晚又用那个“爱吃香草冰淇淋”的小号，又陆陆续续点了周宁寒几次。

至此，她已经在周宁寒这里消费了几千块钱，不仅是周宁寒本人，就连陪玩团那边的管理，都有点儿眼熟她了，大概定位为“超级喜欢李白又出手大方的妹妹”，声音又甜，人又大方，更难能可贵的是，本人技术也还不错，简直是理想老板了。

又一次，怀着这种矛盾的心理，江晚晚上号。

这一次，路人队友选了辅助，二楼是江晚晚，她看到鱼禁了，就自己拿了个中单西施。

轮到打野那边，周宁寒居然自己锁了曜。

这两个英雄，虽然没有官方说明的情侣关系，但在各种网络短视频里，总有些若有似无的暧昧。

“登登登”锁定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江晚晚的心也跟着“噔”了一下。但是，在麦里，她依然甜甜地沟通着：“哥哥，兵线给你吃。我是工具人，我不需要经济的——哎！对面来抓我了！”

江晚晚演戏真的很逼真。

心里是矛盾的，但这个笨蛋美女她表演得很好——本来应该规避的伤害，江晚晚刻意笨拙地去接，然后这个时候，曜帅气地一个侧身，替她挡住伤害。

“别怕啊。哥哥来了。”周宁寒带点儿磁性的声音，带点儿痞气的笑意，在麦里响起。

这一幕，要是带上粉红色的滤镜、带上甜蜜的音乐，大概又可以构成峡谷里无数俗套恋爱错觉故事的一个，但江晚晚的心在滴血，钝刀子割肉，不疼，但侮辱性极强。

前一天晚上还在和她甜蜜双排，信誓旦旦“我单排都不开麦”的周宁寒，并不是他所说的那样子。

此时的她才恍然意识到，原来，她，江晚晚，就是如此容易被取代——周宁寒嘴甜，会叫她“姐姐”，但他也会在有了女朋友之后，出去接陪玩，享受富婆妹妹若有似无的追捧与暧昧。

也是，本来因为游戏而动的心，又指望能有多深刻呢？

也许，她哥虽然刻薄，但他说得是对的。

永远不要考验人性。

一秒也等不了，她关闭变声器，麦克风里，女声由少女音突兀地变成了本音，带着果决和冷淡。

“是我，江晚晚。”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们分手吧。”

电话那头，顿时慌了：“晚晚？”

接着，是周宁寒跑步的声音：“晚晚，你别挂电话，听我说！”

“没什么好说的。”江晚晚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

挂掉电话后，没过多久，周宁寒就从A大赶回来了，此时正值寒冬腊月，他眉脚还带着几分雾气的寒意，搁着以往，江晚晚估计又会笑着、把围巾圈在他脖子里，手长脚长，周宁寒怕痒，总是会笑着讨饶，叫“姐姐”。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周宁寒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

他家里情况如何？

他是如何看待游戏的？是和她一样的偶尔陷入，是赖以生存的谋生手段？亦或者是，全部的撩妹手段？

她发现她竟然对这个方面一无所知，而现在，她也不再想要知道了。

江晚晚防备性地后退一步：“别碰我，我觉得脏。”

“你……”周宁寒不是傻子，就算是，看见江晚晚的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个冰淇淋，是你？”

“嗯。”江晚晚点点头，归于漠然，该伤的心，早在那几次的游戏里，消失殆尽。

原来，那些话不仅仅可以对她说，也可以对别人说。

“你小心点儿。”

“我们配合的真好。”

而那个时候，她真的以为，这段感情虽然来得迅猛而浅薄，但终于也将细水流长起来。然而，江晚晚想，怎么会呢？

“晚晚，你听我解释。”周宁寒得知这个结果，难免焦躁：“我真的和她们没什么！真的就是陪玩挣钱而已！不是找借口！”

“好啊。”江晚晚冷笑着问，“那你敢发誓，这段时间，从来没有享受过任何妹妹的夸奖？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暧昧？你敢吗，周宁寒，你敢吗？”

她的质问太过尖锐，她的眼神也太过锋利，周宁寒发现，自己竟然很难给出肯定的答案——

是的，和一般的兼职工作不一样，他游戏打得好，不少老板是女孩子，也的确会夸他“真的好厉害”“李白太帅了”，虽然是虚幻的好感，但不可否认，这种逃避现实的愉悦，他真的享受过，也难怪基本上国服都爱带妹——又赚钱又能提供情绪价值的工作，谁不喜欢呢？

看见周宁寒的神色，江晚晚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们分手吧。”对话的最后，江晚晚淡淡地说。事情进行到这里，她发现自己好像也还好，有点稍微的难受，但也不至于像某些爱情小说中的女主角一样撕心裂肺。

但是周宁寒却红了眼眶。

“江晚晚，你心真狠啊。”他颤抖着声音说，“你叫我去打李白大国，我就放着拿手的曜不打，天天练这个下水道英雄；你私下不爱打强势中辅，金标大乔也不拿，天天玩混子瑶，我有说过你么？”

“而现在，仅仅是我和别人打一下游戏，你都要调查我？”

所以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打李白国标也是为了她？他自己难道就没有从中受益过？

当那种又梦幻又上头的感觉回笼，再看现在周宁寒说的话，只觉得幼稚又可笑。江晚晚从来不是怕对方讲狠话的人，可能是童年经历的原因，越是指责，她越想反着来。

“无所谓。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她说，“但是我首先得声明一点，李白大国标不是为我打的——这个荣誉属于你自己，我也不曾逼迫过你什么，别拿它道德绑架我。”

“还有。”她说，“把你的东西拿走吧，很抱歉，合作关系终止了，账我之后会跟你结。”

周宁寒定定地看了她两眼，点了点头。

“行。”他说，“你真行啊江晚晚。”

周宁寒的房间被搬空了。

他曾经的球鞋、衣服，也被收进箱子里，一个个运走。

几乎是分手的一瞬，周宁寒的古风情侣头像，换成悲伤黑白漫头。

又过了一个星期，悲伤漫头换成了一个粉红色的情侣头像，点击CP关系那里，挂了新人，是个V10小国标西施的妹妹，居然叫“不爱吃冰淇淋”，也不知道从哪儿找到的、什么时候挂的，居然还说服别人连名字都改了。

也是。

江晚晚笑一下——周宁寒好歹货真价实的国服李白呢，虽然说这种虚拟的东西做不得数，但是也确实有很多妹妹在舔，是一回头就能找一个漂亮妹妹的那种。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