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河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法器，那是一个古朴的花盘，上面的纹路有些残缺。
翟合乐当下有种不详的预感，她下意识看向容祁，却发现容祁正在看向某处。
那里好像是他们进入饕餮楼的那扇门的位置。
“容祁......”翟合乐出声。
容祁收回视线，轻轻落在翟合乐身上。他没回应，而是摇头。
什么意思？
翟合乐不明白，但她却没有时间追问。潇河等人开启法器的仪式已经开始，为了给他们争取更多时间，翟合乐需要到前线杀退那些猪精。
“这些家伙真的不怕死。”某位仙门同僚的裙摆上全是腥臭的黑血，她微微喘气，脸色苍白。
翟合乐从掌心慢慢融出桃灼剑，在剑柄到手的那一刻，她如轻巧的绿叶倏然冲出。
“都说苍梧宗的翟师姐是个狠角色，今日一见确实如此。”同僚退居二线，稍微喘息。
他们一共留了十五个人在外围，五人一组，每组抵御一炷香时间。翟合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个人冲在最前面，早已杀红了眼。
她心里有些不舒服，杀戮带来的快乐能让她暂且忘掉这种不愉快。
一批批猪精上前，又一批批被杀退，地上全是它们的尸体。有些猪精拱了拱同类的尸体后，直接一口吃掉。如此恶心的一幕，发生在饕餮楼里却非常合理。
翟合乐鼻尖全是血腥味，她有些想吐，硬是咬着舌尖忍了下来。
“都快半个时辰了，还有多久？”身后有人撑不住，忍不住抱怨。
他们已经为后方争取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可依旧是一点消息都为传来。
翟合乐察觉到不对劲儿，随意用袖口擦拭剑锋上的血迹，大步朝后方走去。
注入灵力的十人围成一个圈，古朴的花盘居于上空，千丝万缕的金线从花盘底部绕出然后附着在十人身上。源源不断的灵力通过金丝从修仙者的体内输送到花盘中。
可凝聚了无数灵力的花盘却通体黝黑，完全没有法器洗尽铅华该有的模样。
“不对。”翟合乐摇头，却不敢盲目上前打断阵法。
一旦阵法被打断，那么十人将遭受危害更大的灵力反噬。
“有没有什么办法停掉阵法？”翟合乐拽着一个飞霞山的弟子就问。
“不，不知道啊，这是潇河师兄的法器，我不清楚。”那人两股颤颤，应该是飞霞山的新人弟子。
翟合乐呼吸一滞，她越看那个花盘越觉得不对劲儿，这花盘在视线中逐渐模糊，最后变成一块通体碧绿的宝玉。
她好像见过这个东西。
翟合乐怔然，记忆开始回转。
这个东西好像叫做清灵玉......
“嘭”的一声，开启法器的十人中，突然有一位口吐鲜血，随即扑倒在地仿佛没了生机。她身后的那根金丝抽离，最后并拢到另一位身上。
翟合乐算是看明白了，这个花盘法器是不把这十人抽干决不罢休。
她举起桃灼剑，幽红的剑锋中一条蛟龙正在游走蜿蜒。身后有人察觉到翟合乐的目的，立刻上前制止她。
“你疯了，潇河不是说不能打断仪式吗？”那人吼道。
“你才是疯了，这个法器根本就没有办法开启，那十个人只能活生生的被法器抽干灵气。”
翟合乐推开他，当机立断就要把花盘法器击碎，虽然这样也会让十人受到伤害，但至少还能捡回一条命。
“翟合乐，你担不起这个责任。”那人依旧不放手，死死拽着翟合乐的胳膊。
“我才不在乎你们的生死，你们为何而来自己心里清楚。”翟合乐冷哼，圆润的眼眸覆盖着冰霜，“我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我的师弟。”
说完她就甩开那人，磅礴的灵力瞬间爆发。对方为了抵御，只能往后退去，而这一退刚好给了翟合乐机会。她念着法诀催动桃灼剑里的蛟龙，滚滚雷声在室外响起，并且越来越近。
天空一道赤红色的闪电不偏不倚击中花盆法器，那原本就已经黑得像炭火一样的法器一碰就碎化为粉齑。藏在背后的清灵玉显露，散发出柔和却渗人的绿色光芒。
下一秒，这光芒立刻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整栋饕餮楼的坍塌。
剥离法器的九人嘴角渗出鲜血，想来伤得不轻。
“容祁。”翟合乐扑到对方身边。
容祁面色惨白，双眼愈发幽黑。他没说话，而是拉着翟合乐朝一旁走去。
“你怎么样了？”翟合乐想给容祁输送灵力，却被后者拒绝。
他们这些人分成两拨，一拨被法器耗干灵力，另一拨也在反反复复的抵御中精疲力竭。
今天这个饕餮楼，怕是走不出去了。
容祁面色沉静，他步伐有些紊乱，却还是坚定的拉着翟合乐。
“容祁，你说话啊。”
他越是一言不发，翟合乐就越是急切。
容祁深深看了一眼翟合乐，看到对方俏丽的小脸早已满头大汗，发丝黏在额前，有些狼狈。但那双眼睛却很水灵，让人情不自禁沉溺其中。
“很漂亮。”容祁低低一笑，伸手想要抚开翟合乐的乱发，但动作停在半空堪堪止住。
身后，被猪精啃噬的仙门同僚发出了惨叫声。原本还一起抵抗想着办法逃离的众人，早已化成鸟兽四散逃开。
“师姐，离开这里吧。”
一个猪精咬掉了容祁的肩膀，但容祁还在笑，并且笑得非常温柔，如三月枝头的微光。
翟合乐张嘴，没说出一句话，就被容祁用力往后一推。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过于奇妙，仿佛跌入温暖的泉水中。坚硬的墙体变成海绵，完全容纳了翟合乐。翟合乐死死抓着容祁的手，她眼睁睁看着容祁被越来越多的猪精啃咬，但他还是站在那里稳如泰山，笑意盈盈看着自己。
“师姐，我喜欢你很久了。”他已经累得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用口型示意。
指尖相握，最后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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僻静的小巷，烟雨朦胧。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低着头站在一道门前，沉默且危险。
“噗”的一声，一颗黄色的珠子被门锁吐出。珠子打在女子身上，随后掉在不远处。
“真是坏透了。”门锁愁眉苦脸，一副虚脱样：“那小鬼真是坏透了，竟然给天梵珠下咒。”
如果门锁没有让翟合乐离开饕餮楼，那么这颗天梵珠就会直接在门锁体内爆炸。
这是容祁给翟合乐留下的后路。
翟合乐看着那颗珠子，原本淡黄温润的珠子已经变得透明，里面全部的气运早已消失。
她捡起珠子，直接塞进门锁的嘴里。
“给我开门，给我开门，我要进去！”她吼道，但是声音格外沙哑。
“妹子别塞了，牙要掉了。”门锁哀嚎，紧闭牙关。
“我要进去。”此刻的翟合乐双眼通红，头发凌乱，哪里还有昔日仙门女魔头的架势。
但她不在乎，她要进入饕餮楼去救容祁。
“进不去了，饕餮楼已经走了。”门锁解释。
“什么叫走了？”翟合乐拧眉。
“饕餮楼根本就不是一栋楼，它是个流动的异域，只不过今天刚好在这里罢了。”门锁苦哈哈，被翟合乐拿剑抵住的它不敢不说，“那栋楼已经走了。”
“走去哪儿了？”
“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门锁欲哭无泪。
吃了颗被下咒的天梵珠就算了，还被逼着开门放人，现在又被逼着开门进人。它只是一个小小的锁，能不能别为难它。
“不知道？”翟合乐点头，嘴角上扬。她直接举起桃灼剑，利落朝门锁刺去，“没关系，我自己去找。”
“别啊！”
“这样不好吗？”
在门锁的惨叫中，娇媚酥骨的声音让翟合乐停下动作。
她侧视，就看到一个身穿黑衣的自己站在巷子深处。
“这样不好吗，合乐？”她娉娉婷婷，巧笑言欢，美艳动人。
虽然她跟翟合乐是同样的一张脸，但两人的气质却千差万别。
“你是谁？”翟合乐喃喃道，手中的剑不自觉放下。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不好吗？”女人往前几步，身上飘来淡淡的香气。
“你不是讨厌容祁吗？你不是想除掉他吗？现在这个机会简直就是为你而来的。”她媚眼如丝，说话轻声细语，一点一点勾出翟合乐心底的恶念。
“你们是为了就姚秀秀过来的，容祁是被饕餮楼困住的。所以就算他死了，也是为救姚秀秀而死，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除掉了他，除掉一个隐患，从此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你。你就可以随意把姚秀秀玩弄于股掌之间，完全不怕被人戳穿看破。”
“这不就是你最想做的事吗？”
女人宛如一条蛇，在循循善诱的同时，也紧紧勒住了翟合乐的脖子。
翟合乐眼神有刹那间的空洞，她仿佛陷入泥沼，步步沉沦。
——“师姐。”
——“师姐。”
——“师姐，我喜欢你很久了。”
利剑出鞘，这一次没有刺向门锁，而是直接扎入翟合乐的心窝。
丝丝鲜血流过剑锋，被围困的蛟龙愈发暴躁。
“我最讨厌别人教我做事了，”翟合乐闭着眼，冷笑，“你也配？”
随着痛苦的传来，黑雾散开，那个妖艳的“翟合乐”早已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翟合乐收剑，捂住自己的伤口，“是心魔吗？”
所谓心魔，就是人的至暗一面幻化的魅魔。它们往往以人最不愿意面对的欲望为源泉，步步引诱，最后取而代之。
翟合乐知道心魔，但她不知道自己竟然也有。
她明明很正视自己的欲望好不好，向来都是想怎样就怎样的。
等等，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翟合乐抬头，看着愈发灰暗的天。
战胜心魔就是要直面自己最不愿意承认的欲望，她没有听从心魔的引诱而选择放弃容祁，所以她最不愿意承认的欲望是不放弃容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