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牛啊兄弟!”旁边做到八个掉下来的同学叹为观止,他靠近庄祁,压低声音,“你是在暑假偷偷练了吗?简直一骑绝尘!”
男生若有所思:“哎,等我回高中我得把这个跟学弟们分享一下,这么帅不得有优先择偶权……”
叶一鸣从后面拍拍他:“嘿,兄弟。”
“嗯?”男生回头。
“有些东西吧,是每天都保持而已,你说像——我,”叶一鸣指指自己,“我也这样。看着。”
趁着下一组同学还没上杠,叶一鸣两步一跳,抓住单杠,轻松又标准地快速做到第九个,跳下来,拍拍手。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男生看得一愣一愣的。
马教官没制止,乐呵呵问:“庄祁,多少个?”
“三十啊教官。”叶一鸣替他说。
马教官低头找庄祁的名字:“行,我数着也是。你俩走吧。”
“好嘞,那我们走了。”他朝男生一扬下巴,“这得下平常功夫。走啦。”
他气都没喘一口,搭着庄祁的肩膀往人群走,摆摆手。
人群向两人投以复杂的目光。惊奇、羡慕、难以置信……甚至目光发出者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嫉妒。总之比叶一鸣黑暗料理的佐料要复杂得多。
像叶一鸣不愿意吃他的黑暗料理一样,他也不愿意过多理解他们的目光。
可能被毒死——这和社死的区别大太多了。他还是比较揪心后者。
“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挤出人群,叶一鸣小声问。
庄祁含笑低头:“是,好帅啊,叶老师。”
“哈,我就知道,被我装到了。”叶一鸣摇头晃脑。
“是被帅到了。”庄祁温声道。
叶一鸣停下脚步。
庄祁也跟着停下,低头,不明所以:“怎么了?”
“你……”
叶一鸣抬头,为难看着庄祁的双眼。
“嗯?”
“你——你……”
叶一鸣“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花样来。
庄祁笑出声:“突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是吧?”
叶一鸣疯狂点头。他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没事儿,你慢慢想,先去俯卧撑那排队。”
操场上有两大组选拔演习的人员,一东一西,中间是两组人共用的俯卧撑场地。两人并肩走向中间被跑道围起来的空地。
……………………
因为现在是男生在做俯卧撑,女生们都围在最外一圈盘腿坐。
中间混了个孙教官。和女生们坐在一起毫无违和感。
他支着头问旁边的女生们:“感觉不够刺激,得整点活儿。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女生们像山谷中各种各样的鸟儿,用清脆的嗓音吱吱喳喳讨论了一会儿,一个隔了孙教官有六七个人的低马尾女生向教官喊。
“教官!我觉得让教官们计数太累了!”
站在一旁给学生数数的几个教官,不论年纪大小,整齐划一转头,殷切望向孙教官。
孙教官收到战友们请求的目光,挺直腰板,清清喉咙:“那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吗?你们给他们数?”
女生们笑得花枝乱颤。
孙教官接着摇摇头否定自己:“也不行,这对前面测试完的同学们不公平。太激励他们了。”
在女生们清脆的笑声中,一道声音杀出重围:“可以让他们的搭档数!”
孙教官一望,还是刚才那个低马尾女生,乐了,顺着问:“然后呢?”
“为了让同学们更有动力,可以让他们的搭档——”
“在下面!”
女生们异口同声喊道,又和旁边的同伴们笑作一团。
“砰——”“砰砰——”
做俯卧撑的几人一眨眼之间,倒下了好几个——笑得没力气了。
反正也到点了,几个倒下的放肆安静大笑,幸灾乐祸看向还没开始测俯卧撑的男同胞们。
死道友不死贫道,他们反正是很快乐,还好站位早!
“嘘——”哨声响起,地上趴着笑的男生们放开声音大笑。
还没测的男生们被刺激到了,一脸苦瓜相,有人抗议:“不行!凭什么是我们,她们不这样?!”
“那征求一下意见,”孙教官一副好说话的样子,杠杠被他卷成桶的名单,“如果女生们同意,你们同意吗?”
“同意!”抗议的男生梗着脖子道。
“对,同意!”
其余人也跟着喊。
“那你们同意吗?”孙教练转向旁边的女生们。
女生们:“好啊,没问题!”
抗议的几个男生熄了火,哑口无言。
孙教练看热闹,呲着大牙:“那就这么说定了,从下一组男同学开始,由搭档数测试者做了几个俯卧撑,教官监督、计数!”
叶一鸣和庄祁一起到这的时候,正好赶上女生们哈哈笑,其他什么都没听到。他拍拍前面神色哀戚的男生。
“同学,这是怎么了?”
男生正好是最开始抗议的那个人。想着能拖就拖,晚一点他们看够了这点“新奇”,他再去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注意到他,他和搭档躲到人群后面。
他看一眼叶一鸣,再看一眼叶一鸣后面、明显和他是搭档的庄祁,神色恍惚片刻,激动抓住叶一鸣的手。
“啊,是这样的同学,教官说,现在开始由搭档帮忙数数,所以可以一次性多好几组人,来来来——”
叶一鸣被他拉着挤到人群里面。走了两步,叶一鸣下意识回头一望,庄祁还跟在他后面。
庄祁递给他一个“我跟着你”的眼神。
叶一鸣这会儿功夫已经被那个男生拉到了人群最里面,站定,还有点不相信:“……那你这表情?”
“我是担心自己发挥不好,但是引体向上太难了,不适合我,哎——”
人群爆发一小阵欢呼,男生觉得自己想得没错,喜上眉梢,直接拉着叶一鸣趴下。
本来叶一鸣看他一身腱子肉不输邹友,对他这话持有怀疑态度,结果人稀里糊涂被对方拉趴下了,也没再多想。
“你没问题的,肯定能选上,别太担心了。”
男生擦擦鳄鱼的眼泪,“嗯嗯”两声,朝教官喊:“教官,快开始!”
嗯?
叶一鸣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动作迟疑从地上支起来,跪坐。
好积极?
孙教官从男生群里随便揪了两个不敢和他对视的男生,宣布:“好,人齐了,开始测试——快,待测人的搭档们,躺下!”
叶一鸣:!!!
“你骗我?!!!”
叶一鸣瞪大双眼。
果然童话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根本就没有一上来就热情似火的陌生人!
男生在他原来的位置上没起来,只侧了个身给他的搭档让位。
张翼飞双手合十,满脸愧疚给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啊同学!对不起!我叫张翼飞,临床的,等结束之后我带你打球吧,我打球可好了,绝对带飞你,实在是对不起了!”
太阳穴突突地疼。叶一鸣隐隐感觉到他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他因为失眠造成的状态在向着另一个可能性前进。
好像看到刚换好自己最喜欢的白球鞋,一出门,被污水溅满泥浆。
叶一鸣内心的烦躁如同深秋的落叶,已经连风吹都不需要,便可以成倍增长,甚至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那些枯黄的残叶已经要将他淹没。
他滚滚喉结,手指按在地面隐隐泛白,强压下喉间要喷涌而出的烦躁。
长时间的失眠让他的神经有时过于敏感、紧绷,难以有效地控制内心的烦躁。
而这些烦躁的源头,大多来自于外界。所以叶一鸣很少过多注意别人的评价,以此避免让自己变得烦躁。
只是武装得再无懈可击,有时,也很难避免出现一个很小的、不起眼的、随时可能忽略的小突破口,都会让他放置情绪的气球被戳破。
“叶一鸣……叶一鸣?”
叶一鸣茫然抬头。
他任由庄祁摸他的额头,任由庄祁的面庞离他越来越近。
哦,原来庄祁的瞳孔是浅棕色的。他想。浅棕色的瞳孔中,是他。
“你不舒服吗?不舒服我们直接弃权。”庄祁半跪在叶一鸣旁边,担忧望着他。
庄祁蹙眉,用手背蹭过叶一鸣鬓角的冷汗,扶住叶一鸣另一边的肩膀要起身:“走吧,我带你去医务室。”
在感受到庄祁掌心温度的一瞬间,叶一鸣被戳破的气球,定格在要爆炸的前一秒。
他恍若看见了被大雨冲刷后的天空,然后把这片天空装到心中,代替了那个差点爆炸的气球。
“不用!不用。”
叶一鸣回过神来,微微侧身坐到旁边:“开始吧,他们都快好了。”
庄祁就这半跪的姿势转头望去。
或许是抵触情绪比较大,几个男同学磨磨蹭蹭没有动作,孙教官带着另外几名教官挨个找他们。
目前还没有到他们这边。
但是,这不是理由。庄祁转回头。
“我不是必须参加活动。”庄祁眉眼难得的严肃。
叶一鸣:“我想参加。来吧。”
庄祁深吸一口气,拗不过他:“那你躺着,我来做俯卧撑吧。教官没说不可以。”
叶一鸣简直想笑。
他倒是没看出庄祁这个隐藏属性。教官没说就可以做?他要笑死了,比他还敢于尝试,不愧他俩脾气合得来。
他也确实没憋住,笑出来。
“我真没事,现在去做引体还能再来二十个,”豪迈一拍旁边的空地,“来,躺下吧,叛逆小庄。”
庄祁被他这个称呼气笑。叛逆小庄?亏他想得出来。
“你才是叛逆小叶。”他头一次没好气对叶一鸣说话。
“一定要做?”
叶一鸣轻轻搡他,还吓唬他:“行了你,快躺下,教官来了!”
教官来了倒是不用怕,重要的是教官来了他们会社死比较可怕。
“好吧。”
庄祁妥协,改跪为坐,双手撑地,正面朝上,躺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