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家门的时候，左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眼睛却一直盯着门口，显然是在特地等她回来。对上左母眼睛的那一刹那，左柚就觉得有些头疼，她有一种预感，她们今晚一定会大吵一架。

“回来了。”左母扫了眼她手上拎着的袋子，透明的可以直接看到里面的玩偶，“多大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买这种毛绒玩偶。”

“就是放着好看。”左柚淡淡地回答，径直绕过客厅，回自己的房间。门刚关上，又被打开。

左柚在心里叹了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柚柚，你和那个傅柏熙是不是有情况呀。”左母眨眨眼，满脸八卦之情藏也藏不住。

左柚心里暗道不好，还是马上否认，“没有。”

左母：“我今天出门的时候碰到你刘阿姨了，说昨天有一个很高很帅的男生送你回来的。你两依偎在一起，很亲密。我一听就觉得这人肯定是他，你这人交际圈比较简单，跟你熟的男生只有花花。她也见过花花，不可能不认识。”

对上那双火眼精金，左柚知道自己逃不过。她只好承认了，“就是喝醉了，正好碰上，他好心送我回来。”

“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不然干嘛送你回来？”左母刚说完，又大叫不好，“哎呀，你说你好端端的喝什么酒啊。还喝得烂醉如泥，你这让他怎么想，会觉得你一个人女孩子不学好，很爱玩的。”

她大力拍了下左柚的肩膀，“你赶紧和他解释解释，你平常不是这样的。”

左柚暗暗翻了白眼，“你想多了，人家就是绅士风度，有教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看她这么坚决，左母不好再劝，“你还记得你刚毕业的时候见过的那个男生吗？”

“不知道。”左柚满脸写着不耐烦，心里某种情绪慢慢滋生。

她毕业后见面的男生，两只手都快数不过来了。哪晓得妈妈在说谁啊。

不过她见的每一个男生，基本都停留在第一面，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就是那个学计算机的，之前不是说他刚毕业月收入就过万了。你们上次见完一直没有聊了，现在对方觉得你还不错，想再见见。就是不知道小伙子现在收入多少了。”左母坦言道。

“不想见，没必要。”左柚想也不想就拒绝，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连那个男生长什么样都忘了，没必要再见一次。

“你一没工作，二没对象，什么不见啊，全家就你最闲了。”上一秒还是笑眯眯的左母，下一秒就拉长个脸。转变速度，堪比川剧变脸。

“不想去。”左柚长叹口气，“我和他不可能的，又没共同话题，况且人家在别的城市上班，跟我离得又远，一般异地恋都没啥好下场的。”

“什么叫没有共同话题，这聊着聊着不就有了吗。你说说你，都快二十五了，女孩子过了二十五就不好找对象了。你爸单位里那个陈叔叔的女儿，以前离家远了不嫁，穷的不嫁，丑的不嫁，结果熬到三十岁，现在嫁了一个二婚的。他女儿多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啊，比你好看多了，人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的，谁能想到现在要给人做后妈。”左母继续苦苦劝说着。

左柚冷笑一声，“那不是挺好，小孩都不用生了，也不用经历十月怀胎的疼痛了……”

话音未落，左母一巴掌结实的落在她脸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女儿啊！”举起的手微微颤抖着，“你是想气死我是吧。操心你的结婚对象，我都多少天没有睡过安稳觉了，啊？”

左母的眼眶泛着红，“以后你爱干嘛就干嘛去吧，我再也不管你了。你也收拾收拾东西，早点从家里搬出去吧。我养你这么多年了，家务活也没怎么让你干过，自认为没有亏待过你。现在你也长大了，成年了，翅膀硬了，是该出去自己一个人生活，体会一下一个人的生活有多难。到时候生病了，想喊个人都没有。”

“出去就出去，你以为我愿意啊。”左柚说完就要跑出去，正巧撞上刚回家的左父，拉住了她的胳膊，“这么晚了要去哪。”

“你管我去哪！”左柚没好气地擦了下眼睛，甩手想挣脱束缚。

左父拉着她的手不放，往里看了眼，小声地问：“和妈妈吵架了？”

“……”左柚把脸别过去，脸上的手印瞬间暴露在左父的视野下。

左父轻轻轻地碰了下她的脸，“妈妈打你了？”

“……”左柚依旧不说话，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任由眼泪滴落，顺着脸颊滑落到脖子上。

左父拉着她的胳膊，从茶几上抽出几张餐巾纸让她擦一擦脸，“先回自己房间。”不放心的把大门反锁起来。

左柚回到房间的时候，左母已经离开了。她衣服也没换，澡也没洗就躺在床上。关了灯，被子蒙住了头，不一会儿，呜咽的哭泣声自被子里传来，回响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寂寥又无助。

这已经是母亲第二次和她说，她该独立了。确实，她已经二十四了，所有的人都在工作，都在为自己的未来努力奋斗着，只有她止步不前，依旧停留在原地。

她其实也不是故意要跟母亲对着干，就是觉得现在的自己什么也没有，一无是处，实在无法想象这样子的自己，会有谁能包容。

哦，对，晚上傅柏熙还说要和她试试。

她不明白，她们才见过三回，而且她真的什么都不好，他怎么会有想和她试试的想法？

是因为新奇吗？第一次碰到一个旷工一年，连工作都没有的人吗？

“柚柚。”陌生而熟悉的苍老声音，暗含着一丝责备，自门口传来，“几点了，还在睡。”

“啪嗒。”头上的灯亮了，即使是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一片光亮。

“柚柚，起来我们聊聊。”左边的床尾微微塌陷下去。

左柚揉了几下眼睛，挣扎着醒来，看清来人后，一骨碌坐起来毕恭毕敬地喊了声，“外婆。”她已经挺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外婆了。

眼前的老人，穿着时髦，烫着一头暗红色的卷发。即使年过七十，腰背依旧笔挺。脸上的表情严肃，不容侵犯。外婆以前经商，走遍大江南北，一家老小全在她的掌控之中。

“柚柚，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外婆的眼里饱含着严厉，“你妈妈和我说，给你介绍了个条件挺好的男孩子你不要去看？”

“你说说你，都二十四岁了，也该为自己的以后考虑考虑了。明明有宽阔的马路不走，偏要走农村小路。你现在还年轻，还能挑一挑，选个最好的。等你年纪再大一点，就要变成别人挑你了。你说你读书的时候，成绩不好，学校挑你。现在好不容易毕业了，你还想着以后也是让男人挑你啊？你得给自己多点选择啊。”

外婆的嘴一张一合的，左柚只觉得现在耳边嗡嗡的响，整个人还在状况外。

“你要争点气啊！”外婆说着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又往她这个方向挪了一步，“你知道现在找人介绍对象有多难吗？你以为现在的男孩子都这么好找啊？你以为你自己很好啊！你说说你长得也不好看，要工作没工作，要口才没口才，没一样的拿得出手的。我现在给你介绍的都是各方面比你优秀很多的。你也该长长心，不是小孩子了。有时候你可以适当的自己主动去追，不一定一直要等男孩子主动的。这次给你介绍的这个真心不错，我帮你看过了，五官端正，绝对不差。身材又好，还当过兵，素质什么肯定过关。他收入可以，以后你们两搬出去自己住。现在是他喜欢你，肯定会对你好的……”

左柚刚想说什么，就看到左母进来了，这次是打算两人连番说教吗？

外婆停下来，看了眼左母，话题一转，“你看看你妈妈，都瘦了多少斤，操心你的事，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你知道你奶奶他们家那边都等着看你笑话吗？你争口气吧，不然以后有你后悔的。女人嫁得好，是对自己好。”

“要不是为了你，我和你爸早离婚了。你奶奶重男轻女，你刚出生就说不要你。为了你，我吃了多少苦，你看看你是怎么报答我的……”左母说着又开始掉眼泪。

“……”左柚两眼无神地盯着头上的电灯，眼睛一点一点的发酸，她对她们的话一点也听不进去，只觉得心里有口气堵得慌。

“是不是只要我结婚了，你们就能消停？”左柚清冷的嗓子带着赌气，眼睛也不看他们，继续道，“好，我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

等到房间重新回归安静，她才下床把门关上。看着镜子里凌乱的头发，红肿的眼睛，完全不修边幅的样子，丑的她自己都嫌弃。抬手轻抚了下左脸，那个巴掌印已经淡化了，看来昨晚妈妈也没太用力啊。

她试图扯出笑容，眼泪无声的滑落。对着镜子，一字一句地吐出：“你好失败啊。”

她想不明白还在学校的时候，左母总是千叮咛万嘱咐，‘好好学习，别乱找男朋友’。可是一毕业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每天催促着快点找一个，明明她对自己的婚姻都不是很满意，还要硬逼着她快点进入爱情的坟墓。

没有一丝防备，没有一点准备，她已经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了。

左柚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突然好想离开家啊，但是她连经济基础都没有。

打开手机，昨晚傅柏熙到家的时候给她发了消息，不过她那个时候正和母亲吵架，在气头上，手机都没看直接睡着了。

想起他说的试试，脑子里突然出现了疯狂的念头。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手已经飞速的替她做了决定。

【我们结婚吧。】

左柚盯着这几个字有些愣神，刚要撤回，就看到下面的回复。

【好。】

紧跟着，傅柏熙又发了一条，【现在在哪，我们聊聊。】

左柚看了看自己现在的狼狈样，拒绝了，只道，【如果你不后悔，明天九点，我们民政局门口见。】

对面回了个【好。】

作者有话要说：试什么试，直接领证不香吗？一步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