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空裂开一条缝，阳光从中挤出，远边泛着鱼肚白。
江难生叫醒方涩，两人往隔壁镇的车站走，要去赶隔壁学校六点钟的那趟车。
现在才清晨五点半，马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但两人仍走得提心吊胆的，生怕被发现。
不过好在顺利来到了隔壁镇的车站。
车站不似来时的马路那么冷清，去往市里第一班的大巴车即将发动了，附近全是要乘车去高考的学生，还有送行的家长和维持纪律的老师。
高考是每个镇的大事，作为最大官的刘镇长肯定也是在这里的。
看见男人站在车站入口，两人都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了，这几乎打乱了他们原本乘车的计划。
江难生一个急中生智，对方涩说：“我去引开他，你去那里的门面后面躲着，找机会坐7号大巴车离开就可以了。”
他指了指旁边可以躲人的小卖部，可方涩却着急地问：“那你怎么办呢？这里的车马上就要走了啊。”
江难生说：“没关系，等我甩掉他后，就去镇上坐我们学校的车。”
“可是……”
方涩还想说什么，刘镇长却突然一个回头扫过来，江难生反应很快，立刻把她拉到旁边的小卖部掩体后面躲着。
他朝外瞥了眼车站门口的男人，看见他又在跟别的中年男人说话，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他还没发现自己。
7号大巴车已经点燃了火，嗡嗡嗡地在原地响，随时都可能开走。
江难生对方涩说：“时间紧迫，你找机会上车，我们高考地见！”
“江！”不等方涩回应，江难生就先一步朝车站跑去。
刘镇长看到罪魁祸首终于露面了，气得当场朝着他追：“小野.种，你还想跑！”
他一边跑一边追，江难生一字不发地朝车站的反方向跑去，在众目睽睽下引走了刘镇长。
江难生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后，方涩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往七号大巴车赶过去。
原本喧哗的车站现在已经空旷了，所以学生都已经坐上了大巴车，维持纪律的老师和家长也撤退了，大巴车也一辆接一辆地离开了，只剩下最后一辆还没走的七号大巴车。
终于要离开这里了，方涩的心情忐忑又期待，结果却倒霉地碰上刚从车上下来的屈浩。
她不知道屈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能装作没看见他，低着头继续往车那面走。
可屈浩却不打算放过她，故意挡在她身前，吊儿郎当地调侃：“哟，原来你在这儿的啊，警察这两天满镇子地找你呢！想坐车跑路是吧？”
方涩心里直跳，抿紧唇一字不发想绕开他，屈浩却不依不挠地又跟上堵她。
“跑什么跑，这两天在学校看不到你，哥都想你了。”屈浩不怀好意地笑着，眼神在方涩脸上游荡，“你说你这么漂亮，嫁给那傻胖子多委屈，不如跟我谈。你要是早答应当我女朋友，哪还有那么多事，我爸还不是一样的镇长。考虑考虑？”
一副胸有成竹她会答应的样子，但方涩却拒绝得干脆利落：“不！”
方涩绕开他，快步往车前门走去，一刻也不想跟这个牛皮糖待一起，屈浩和那个傻胖子一样令她感到厌恶。
屈浩向来心高气傲且我行我素，她这样置之不理的态度完全惹恼了他。
正当方涩一只脚踏到车前门的台阶时，就被屈浩从身后横搂脖子捂着嘴，硬生生拖了下来。
“这么迫不及待想走啊？老子不去高考了你也别想去！跟哥玩玩去啊！”
方涩一偏头就是屈浩那张恼羞成怒的脸，她想反抗可双手被屈浩一只手反剪得死死的。
屈浩强行拖着她往外走，另一只手几乎快把她的下颌掐碎，疼得方涩眼角冒泪，想大声呼救也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闷声，甚至连张嘴咬他的机会都没有。
出车站的时候，开七号大巴车的司机正好要进来开车，自然是看到了屈浩挟持方涩的一幕。
方涩努力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那双杏眼里充满无助地看着司机，向她求救着。
屈浩掐她下颌的力道更重了几分，同时也认出了司机是镇上人，恶声恶气地警告：“李司机是吧，要是以后还想在镇上混口饭吃就别多管闲事。”
毕竟屈浩是镇长儿子的身份，李司机也不敢惹着他了，只好装没看见地埋头离开。
眼见最后的救命稻草也没了，方涩虽心灰意冷，却仍不情愿就这样被屈浩带走，错失乘车离开的机会。
她拼死反抗着，终于逮住机会趁屈浩沾沾自喜时，用力咬了他一口。
“啊！”屈浩疼得惨叫，左手虎口一个深深的牙印，血都流出来了。
方涩抓住这个机会想跑，屈浩眼疾手快，扯着她脑后的马尾硬生生把人拽了回来，方涩感到头皮都疼得要裂开了。
接下来，又是两个清脆响亮的耳光落到了她的左右脸上，打得她眼冒金星加耳鸣，脑袋都是晕头转向的。
“你他妈属狗的是吧，敢咬老子！老子非弄你一顿不可！”屈浩怒得满脸涨红，在后面一路按着方涩的脑袋走。
车站入口的正前面就是个筒子楼，屈浩在这里就有个房间，经常跟着狐朋狗友在这里鬼混。
方涩眼前一片眩晕，不情愿地被推进筒子楼里，最后一刻，她看见能带她离开的大巴车已经开走了，心中彻底心灰意冷。
刘司机从反光镜里看到她被屈浩推进了筒子楼，哀叹了一口气，屈浩以前就干过强迫小姑娘的烂事，这些都是镇民口中的饭后闲谈，刘司机也是知道的。
他在心中一阵唏嘘可怜这个小姑娘，大好前程就这么被毁了。
只是碍于屈浩家里的权势，他也不打算管。
方涩被屈浩关到了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屈浩对着她一阵毒打谩骂，还有语言上肮脏的羞辱。
就在方涩被毒打得失去意识前，模糊中，她看见屈浩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开始来扒自己的衣服。
此时的她浑身连骨头都是疼的，意识模糊，完全没有任何力气去反抗。
方涩的心彻底跌入冰冷黑暗的谷底，因疼痛而泛起的生理性泪水从眼角滑落，心中不断呢喃着那个名字：江难生……
可她清楚地知道江难生不会来救她了，他肯定以为自己坐上了大巴车去市里了。
而江难生那面好不容易甩开了刘镇长，等到七点的时候也坐车去了市里。
可是他在考场却没有见到方涩，跑遍每个考场也始终没有见到。
江难生第一节考试结束后才听说方涩压根就没有来。
高考要持续两天，最早也得明天下午才回得去，江难生不知道方涩发生了什么没来高考，是又被家里人抓回去了吗？
由于高考的原因，江难生实在脱不开身，却又担心方涩的情况，哪怕是考试的时候都是心不在焉的。
因为担心方涩，江难生的高考没发挥好，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考砸了。
度日如年的两天高考终于结束了，坐车回到镇上的时候，江难生第一时间就去方涩家里找她。
“方涩呢？你把她怎么样了？！”江难生满脸急色，语气近乎是在逼问秦艳红。
然而秦艳红也不知道方涩的下落，一见他就来气，叉腰一阵臭骂：“你个狗日的小野.种还有脸问我她去哪里了？我他娘的才该问你把我丫头拐到哪里去了？！”
眼看她也不知道，江难生眉头皱得更紧了，不想与她浪费时间，转身就走。
然而秦艳红在后面不断叫骂：“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种，老娘已经报警了，你等着吧！”
既然方涩没被带走，那还能去哪里呢？
江难生几乎找了她能去的每个地方，最后终于在两人常去的后山坡那看到了她。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方涩抱着双腿坐在斜草坡那里，头埋在膝盖里好像是在哭？光是背影就透着悲伤的气息。
江难生快步走到她跟前，正想问她怎么不去高考，方涩突然抬起了头，江难生看见她脸上满是淤青，那双秋水盈盈的杏眸也早已哭得红肿不堪。
江难生瞬间愣在了原地，望着她脸上的伤简直难以置信：“你、你的脸……”
其实方涩的伤远不止脸上的，身上更是不堪入目，但她特意穿了长裤长袖遮住了。
一见到江难生，方涩心中压抑着的委屈突然就爆发了，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抱着他哭到呛着。
江难生完全不知所措，听见耳边她悲伤的哭泣，江难生心都碎了。
“到底怎么了啊？你怎么连高考都没去啊？”江难生有点着急，但还是用温柔的语气问道。
方涩不回答只是一直哭，她不想、更不知道该如何向他启齿屈浩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江难生嘴笨，方涩连原因都不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是不断轻拍着她的后背说：“没事、没事、不哭了……没高考也没事，我们还是可以离开这里的，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江难生以为自己的安慰会让她好受些，却没想她哭得更凶了。
就在江难生不知所措时，却猝不及防地听见了她小声抽噎着告白。
“江难生……我、我喜欢你……”
“什、什么？！”江难生完全愣在了原地，双眼大大睁着，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喜欢你……”方涩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小小声地重复。
虽不明白方涩为何突然告白，可是江难生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喜悦冲昏了头。
“方涩……我、我也喜欢你！很喜欢！真的很喜欢你！”江难生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在心中憋了好久的喜欢，终于艰难地开口告白。
他把她抱得好紧好紧，用尽全身力气般，内心汹涌着欣喜与紧张。
方涩也回抱住他，闭上红肿的双眼，眼眶中涌动着滚烫汹涌的热泪。
错失了最重要的高考，错失了能逃离这个乡镇的机会，反倒遭遇了肮脏之事，方涩的内心已被冰冷的绝望填满。
她活得太累了……
松开搂着江难生脖子的手，方涩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挤出一个生涩的笑容说：“江难生，我又想吃糖葫芦了。”
“糖葫芦？”话题变化得有点快，江难生愣了下，“现在吗？”
方涩点点头：“你可以去给我买吗？我就在这里等你，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那我现在就去给你买，你等我！”江难生毫不犹豫地答应，然后下山去买糖葫芦。
望着少年在夕阳下奔跑的背影，方涩闭上眼，暗暗在心中说了声：对不起，江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