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青娩脸颊生热,脚趾虚蜷了下,指尖捏着帆布包带晃了下,“怎么会,就是有点私事。”
可话说得却莫名有点虚。
“他……就是有东西落在我这,我给他送过去,才没到你说的那地步。”
陈佳佳重叹口气,恨铁不成钢的:“你就是恋爱少,他明摆着蓄谋已久好嘛!这么多年都不记得要,现在想起来了?根本就是还惦记你呢,小心今晚被一口吃掉!”
郁青娩下意识辩驳,“他不是那种人。”
这衣服是上周才忘在这的,怎么扯都挨不上蓄谋,更未及已久。
陈佳佳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看着她。
扔下句等一下,扭身朝屋里小跑去。
没一会儿,陈佳佳又跑出来,手里攥着几片小东西,拉起郁青娩手,直拍进她掌心里。
“不用感谢我。”
郁青娩垂眸,看清几片小东西是什么后,双眸蹭的瞪大,如握烫手山芋似的想还回去,面前人似早有预料,一蹦三跳退回门里,“女孩子要有安全意识!你先拿着,以防万一,要是他没坏心思,那当我小人之心了。”
“但他要是依旧少年气,没生活被搓肥揉圆,享受享受也蛮好的!”
郁青娩脸红至脚趾,被她说得后脑直发麻,舌结到讲不出半个解释的词,干脆抿唇作哑。
陈佳佳忍笑催她,“快走啦,再不走可要迟到了。”
*
约好的老地方藏于摘云巷的一家书店。
名字叫“落花有意”。
书店临街是整面落地玻璃,暗绛细框隔成小格,春秋两季小窗常开,沿街落花吹进店里,覆铺一地,来往书客大多不在意,几脚碾覆,碎如残雪,花汁染一地。
店名是后改的,老板觉得挺衬“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后来店里也常年铺满落花,还成了暗恋打卡地。
初听深意浓重,可细思,其中却隐含悲情的be美学。
穿过摘云巷,在巷尾看见书店。
临正街分出人行道,粗白线里点缀着几颗粉色桃心,夹着行“you are my sweetie pie”。
将网红套路玩的透彻。
郁青娩在红绿灯前驻足,仅隔小段距离,望着玻璃窗内人影憧憧,角落挨坐着一对高中情侣,穿着深蓝校服。
在十几岁稚嫩年纪,不用亲昵举动,仅校服比肩便是浪漫。
小店在明亮室内灯耀里很像暗夜行驶的一截火车,从现在开往过去。
她不禁想起自己的高中。
经年累月,其实很多细节都逐渐虚焦,但唯独跟赵成溪相关的,仍念兹在兹。
他们不是同一所高中,她在深港,而赵成溪在钟山,两所学校东西分列,勉强能算得上关联的就是这座位于中间的书店。
那时落花有意名气小,位置偏,很少有学生会到这来买书看书,能巧遇赵成溪,更在郁青娩意料之外,甚至往后很多年,她都觉得这缘分神乎其神。
怎么瞧,都像是月老闲来无事,强行牵红线。
初遇赵成溪那天,郁青娩正复习力学和电磁感应,单个汉字拎出来都认识,可组合起来就如同生僻话,叫人如读天书。
她倦目心烦,为即将来到的会考愁眉不展,捏着笔在白纸上画鸵鸟。
几只鸵鸟脑袋埋在厚沙里。
将她逃避心态描绘的淋漓尽致。
赵成溪在她画第六只鸵鸟时笑出声,从鼻腔溢出的一声轻笑,带着浅浅气音,正如窗缝吹进的深秋晚风,温软舒意。
郁青娩像只被人戳颈的鸵鸟,埋在沙层里的脑袋微怔,动作缓慢的抬头,扭颈朝后望去,对上一双漂亮到久瞧仍惊艳的眼睛。
细短发垂至眉骨,眼角勾着笑弧,瞳孔瑶光荡碧,清漾影落,浅浅卧蚕若隐若现。
勾唇笑着。
眼睛好看是她对赵成溪的第一印象。
很阳光是第二印象。
郁青娩捏紧坠星链铅笔,局促着不知如何开场时,赵成溪先一步打破只有她尴尬的气氛,嗓音干净如溪。
“你也是理科生?”
她下意识摇头,“我是文科生。”
“哦,你准备会考?”
她点头。
赵成溪笑一声,“那巧了,我也准备会考,不过我理科生。”
修长的手指在一排鸵鸟上点了下,他转过头看郁青娩,带笑腔问,“你复习物理,画鸵鸟干嘛?现在流行拜鸵鸟?”
家里有个拜佛礼风水的十万诚心老香客,他下意识误会,当这是同六根香,拜佛似的讨一好兆头。
语气没有嘲笑,只是单纯好奇,还觉得挺有趣。
气氛安静几秒。
郁青娩面薄脸热,摇头说不是,有些羞窘地紧紧指骨,慢吞吞吐字,“物理太难了……”
赵成溪在她扭捏轻软眸光里抬高眉骨,又猜一茬,“所以你是想变身鸵鸟逃避现实?”
“……”
什么变身鸵鸟啊!
救命,她好想逃跑啊。
郁青娩脸颊红透。
指甲在木纹桌面上摩出咯吱声响。
不禁小声吐槽他怎么讲话这么直白。
思绪逐渐回拢,对街落地玻璃虚虚映出她嘴角扬起的浅浅弧度,纵使时隔多年,成为回忆,仍旧叫人忆起欣喜,是永远出类拔萃,毫不落分的心动。
如今的“落花有意”不再清冷,反倒车马喧嚣,攘来熙往。
桑田碧海,正如这店,也如他们。
倒计时结束,红灯小人变绿。
乍然而变的光,映得人眼前生涩,微微浮出微不可察的水汽。
郁青娩快速扑了扑睫,指骨捏紧小包链条,拎着帆布兜,踩着满是粉红桃心的人行道,朝书店走去。
走到店门口,掌心抵着木质把手朝里推,脸颊无意识微侧过几分,余光却纳入熟悉人影。
赵成溪从对街商业区走来。
来之前他们没有发消息确认老地方是哪。
似是各自生着试探的心思,想看看对方还记不记得这里。
赵成溪穿了件廓形夹克,印着异形字母涂鸦和自由女神像,内搭黑T,黑发垂在眉骨处,晃神间,如再遇当初少年。
他一直很有自己的风格,喜欢干净又简单的风格,也钟爱碰撞穿搭,冲击力极强,正如此时,靠近才瞧清他颈间带着的麻将项链。
微松宽扣链,坠着一块半拇指银色麻将块,满钻,绿纹一个“發”字。
在她走神几秒里,赵成溪走至身前,轻抬下巴,“看什么呢?”
郁青娩回神,目光从他颈间麻将块移开,手也从门把上落下,风铃将响未响,她拢着指尖,诚实回答,“看你的项链。”
赵成溪轻抬眉骨,“喜欢?送你?”
她摇头,“没。”
谈不上喜欢,甚至觉得有一点土气,可偏在他身上融合的很好,叫人觉得好潮,可若搁旁人身上,定要满身暴发户气质。
她只是在想自己是不是对他有滤镜。
又有点好奇他怎么突然戴起这种迷信饰品了。
从前他总是一身反骨,不信神佛,不信风水。
似乎猜透她心思,赵成溪曲指轻弹了下麻将块,钻光轻漾,“下午跟梁潮他们打麻将,图一吉利,倒是真聚财,胡了好几把。”
郁青娩微惊抬眸,那眼神像是在疑惑,你还需要靠这个图吉利吗?钱早多的几辈子不吃不喝都空不了山了。
赵成溪耸肩,拽的要死,“谁还嫌钱多?钱又不烫手。”
好有道理。
她无言反驳。
老板似乎也是恋旧之人,除了新添置的书,还有肥一圈的大橘,店内依旧如故,甚至连角落搁着的藤竹椅都未变分毫。
再次踏进“落花有意”,仿佛打开一扇穿越门,一脚踏入过往时空。
郁青娩心神恍动,带着几分希翼地朝里走着,果然看到那块熟悉的木板,钉满花花绿绿的便利贴,薄薄一张纸,承载着无数少女怀春。
她走近几步,仰颈仔细看着,似是在找什么。
赵成溪在矮柜上懒懒一靠,语气故作随意,“第一次来?”
而撑在一侧的长指却节奏不稳地轻敲着柜面。
郁青娩回神,扭头看着他,轻嗯了声,先入为主的:“你也是第一次来吧?”
虽是问句,可眼神却带着笃定,早已在心里暗下定论。
赵成溪盯着她看了几秒,忽一垂眼,轻启唇淡笑一声,带着几分难分辨的情绪,顺着她的话应,“昂,第一次。”
但细品,有那么点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
但郁青娩这会儿心思放在便利贴上,没空细品,点头算作回应,不惊讶也不惋惜,扭过头继续去细细看。
赵成溪撇她一眼,似乎猜透她内心戏路,似笑非笑道,“别找了。”
“啊?”
郁青娩略茫然回头,眼神再次落在他身上。
他抬了抬下巴,“我说别找了。”
她瞳孔微睁大,指尖微蜷,莫名心虚,“你怎么知道我要干什么?”
赵成溪一针见血,“找你那张便利贴。”
“老板每年都换新板,八/九年前的东西,谁还留着?”
瞳孔睁得更大。
她心虚到磕巴,“你、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也第一次来吗?”
赵成溪视线从她那双清泉眸移开,直身离开柜子,轻咳声,掀起那股拽拽的懒散语调,“老板发过微博,有眼就能知道,还需要我来?”
随着“落花有意”走红,慕名前来打卡,写便利贴的人络绎于途,很快木板就钉不开,老板不想糟蹋大家心意,便在官博发文让大家前来认领,没认领的便放进回收箱,待二次利用。
这么多年,每到七月七日便发认领博。
说完盯着她微浑微茫的眸光,心底蓦然生出一丝满足,为那份过去还牵动她心虚的猜测。
下一秒,郁青娩如他猜测惋叹,“有点可惜。”
赵成溪难得紧逼,“可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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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棱起来,快点给我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