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临江，越到深冬越发有些寒气。大风呼呼地叫响，她不想走路，在门口等公交回家。

刚出校门的江别瞥见了站在公交牌前的宋知岁，迈着步子走了过来。

她身子前倾想看一眼公交车。眼角扫到了旁边黑色的身影，侧过身看见了走过来的江别。

还是一如既往冷淡的表情，上翘的眼尾看久了会痴迷，眼睑那处还是微红。

直到长直的身影落了下来，她才回过神。

“坐公交？”他薄荷一样的声音带点冷气。

她抬起下颌望着那双眼睛嗯了一声。

江别没有要走的意思，掏出裤兜里的烟和打火机。

噙上一根烟，眼神扫到她，嘴角带过一丝坏笑，将手里的打火机举到她的面前。

“给我点个烟。”

她愣怔了一下，嘴里不由吐出“哦”一声，接过他手上的打火机。

手指一扫而过，冰冷的手指触碰到他灼热的手，心里的暖意一击点燃。

慢慢地向下按压，火苗蹭一下冒了出来，点亮了她的眼睛。

他噙着烟俯身逼近，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打到脸上，脸不由得一热。

吸了几口，烟草瞬间点燃。

直起身体慵懒地吸着烟，她没有再去看。两个人并排站在公交牌前，等着公交车。

几分钟过后，公交车到站。

宋知岁背上书包上了公交车，里面只剩下最后一排的空座。穿过过道放下书包坐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他高大的个子微低着头径直坐到了她的旁边。

两个人身体贴着，她侧过头出声，“你也坐公交？”

“偶尔坐坐。”

宋知岁哦了一声转过头望着窗外。

江别望着小姑娘，舔了一下后槽牙呼出一声淡淡地笑。

公交车一路上摇晃，两个人的身体时不时撞一下。

回家虽然没多久，倒也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近距离挨着。

真希望就这样一直挨着。

*

隔天下午放学，宋知岁回家放下了书包，出门去了约定的KTV。

单手推开门进去，墙面金碧辉煌，灯光五彩闪烁。轰隆隆的音响声隔绝在包厢里，走廊的人勾肩搭背，提着酒谈笑风生。

按着包厢号一个一个寻找，里面的走廊像迷宫一样晕头转向。

眼睛挨着寻找，穿过一个又一个走廊终于看到房间号——1012I

呼了一口气推门而入，里面燥热，环绕的音乐声让她感到不适。

一秒两秒，她觉得不对劲。不是班级聚会吗，怎么都是生面孔。

扫视了一周，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对面坐着的人开始投过来眼光，注视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房间。

此刻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江别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抬起松散的眼皮，眼神迷离中透着清冷。

音乐戛然而止。她微微低着头解释道：“不好意思我走错房间了。”

说完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江别抬起胳膊，伸出食指勾了勾，示意她过来。

宋知岁脚步沉重，慢慢走到他面前，一双杏眼水光潋滟，盯着他。

“走错了，准备去哪？”江别磨砂着酒杯，眼眸深邃，发出低沉的声音。

“班长组织了班级聚会。”她解释着。

他抬起眼皮看她，指了指旁边的位置，“不急，先坐会。”

她有些迟疑，挪着步子坐了下来。

音乐声恢复，包厢一片热闹，只有她安静地坐在他的声旁，看他偶尔别人搭话。

酒一瓶接着一瓶，没有停过。脸全程都冷着，眼睑下面愈发的红。

他似乎心情不好。

身上的手机隔着衣服震动，掏出一看是沈湘，这么长时间没有到，她肯定会着急。

自己不能一直坐在这边，音乐声太大，她伸出手轻轻地拽了一下他的衣角。

“江别”

他感受到衣服的拽动，侧过头，脸贴在了她的耳朵旁，等她讲话。

由于靠的太近，他的五官放大在眼前，她呼吸一滞，软糯的声音轻轻说出口：“沈湘叫我，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她没有告知，是在询问他。

江别借着闪烁的灯盯着那颗若隐若现的痣，听到她的话心情似乎好点。眉眼舒展宠溺地说道：“嗯，去吧。”

宋知岁起身走出包厢。

见人走了，里面的人八卦道：“刚才的女生是谁啊？江爷这么给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杨浩正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宣扬“她是宋知岁，唯一一个站在江别旁边的女生。”

“顺便再给你们八卦一下，她还是陆衡的发小邻居。”

旁边的一群男生摇着头表示厉害。

宋知岁站在包厢门口，怎么想都不对劲，她明明看对之后才进去的怎么会走错呢。

凑近仔细一看是——1012L，L下面的那一横没有亮，难怪会看错。

转过身正好看到对面的房间号——1012I，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手推门而入。迎面撞上了一堵墙，看清之后才发现是陆衡。

“陆衡。”她先出声。

灯光昏暗，听到他的名字，低下头对上宋知岁的眼睛，“太矮了，没看见你。”

“……”

她白了一眼，没有说话。

陆衡嘴在前面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本人完全不在意，憨笑“你进去吧，我走错房间了。”

“……”

他们两个还真是…

沈湘已经在里面等了很长时间了，还以为她路上出了什么事情，不停的盘问。总算确保她安全之后，放飞自我，开始开心的嗨唱阶段。

“岁岁，我们一起唱嘛。”沈湘走过来喊她。

宋知岁有点为难，她没有当众唱过歌，“我不会唱。”

“那好吧。”沈湘拿着话筒和别人一起唱歌，宋知岁坐在后面安静地听，时不时喝一口饮料。看着大家开心的玩闹，自己在一旁看着就挺好的。

聚会结束，KTV门口大家相互告别。李屹然招呼大家走之后看向旁边，带着浅浅的笑走过去。

“宋知岁，你们走吗？”

她拉着沈湘的手正在说话，侧过身轻轻地嗯了一声。

李屹然担心她路上不安全，诚恳地问：“要不我送你回家。”

宋知岁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湘则在一旁看戏，想不到平常文邹邹的班长，还有撩妹的这一面。

江别懒散地靠在门上看了很久，脸上没有表情。

“这就不麻烦班长了，我和她邻居，正好顺路。”陆衡看了一眼江别，自己上去帮她解了围。

李屹然顺着他看到了靠在门上的江别，转而继续看向宋知岁。

她身体转了过来，抿了一下嘴唇“谢谢班长，我和他一块回去。”

李屹然眼底黯淡，闪过一丝尴尬。但又很快恢复了过来，嘴角抿笑“没事，明天见。”

他走后门口仅剩下他们四个人。

“走吧！”江别直起身，双手插兜给了他们一个眼神，迈着步子往路边走。

直到停在一辆黑色的车旁边，拉开副驾驶的门跨了进去。胳膊随意地搭在车窗上，黑色的眼眸看向他们招手示意。

他们三人坐到了后排后，车子启动引擎，司机打着方向盘，车轮旋转方向驶向公路。

汽车内，灯光昏暗。

沈湘对于刚才看戏意犹未尽，瞥见前面的江别，来了兴致：“岁岁，班长对你有意思，你看出来了吗？”

这话一出来，江别玩游戏的手停顿了一下，眼皮垂着继续玩游戏。

“啊——”一声惊呼带点不可思议，班长对班上每一位同学都很热心，并没有在意。

“没有吧？”

肯定句带着语气词说明她也不太肯定了。想起最近的事情好像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看起来像一个文弱书生，能干啥？”陆衡磨砂着下巴表示嫌弃。

江别听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这句话说得深得人心。

她扣着手指望着窗外的霓虹灯，以后还是要和他保持距离，免得误会。

车内有说有笑，没一会车子停在了小区门口。

“少爷，到了。”驾驶座的人出声。

宋知岁和陆衡两人下车。

陆衡弯着腰在副驾驶的旁边说话，她站在后面静静地望着。

说完他的眼神扫了一眼后面的宋知岁，定定地看了她一秒，手指按动按钮车窗升起。眼眸深邃又回归清冷模样。压低嗓音出声：“走吧，直接去机场。”

“好的，少爷。”车子引擎发动，驶向机场。

昏暗的车内，窗外夜景虚无缭乱，他阖上眼睛小憩。

京北，市中心别墅。

新中式的庭院，园林设计加新中式风建筑组成，一丝也不维和。

大门进去遮挡的照壁映入眼帘，大理石堆砌的柱子和地面契合的天衣无缝。绕过外围的走廊，里面庭院的右侧是一个茶室，古木的茶座前落着一个宽厚的背影。

江承戴上眼镜，拿着手里的一沓照片，一张一张仔细翻看。

从开始看的时候紧绷严肃的表情到满脸笑意，旁边的小心翼翼的一刻也不敢松懈。

“嗯……哈哈哈哈。确实比以前好多了。”

打篮球的照片，餐厅吃饭的照片，笑着说话的照片，下课玩游戏的照片，每张他都要停留好久。

这些都是他从前未看到过的。

拿进仔细一看，照片上的衣服是秋天，现在都已经深冬了。抬手取下眼镜盯着前面颔首站立的人，质问道：“怎么回事，没有最近的？”

“……”颔首的人不知该如何开口，鬓角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第一次为江老办事就搞砸了。

“是我不让拍了。”

大门口传来熟悉的身影。

江承转过头脸上立马附上欣喜的表情，低沉厚重带着一丝威严的声音冒出“我早该想到的。”

王管家见他回来满脸笑意，年迈沙哑的声音恭敬地喊了一声，“少爷。”

江别穿着黑色的夹棉的外套，踩着皮靴插着兜走进来，眼里带着潮气，没有表情一副清冷。看了一眼旁边颔首的人，低沉的嗓音发出“你出去吧。”

他直接坐到了江承的对面，木制的椅子发出咯吱响。长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慵懒地靠着。

江承夹起茶杯，用热水微烫，低头看他，额头抵出几道褶子“江别，江邻怎么样？”说完将一杯茶放在了他的眼前。

他嘴角掀起一丝冷笑“您不是都看到了吗？”

“想听听你自己说的。”

“挺好的。”三个字足以概括，言简意赅。拿起面前的那杯茶，微抿一口。口腔苦涩皱起了眉“这茶我还是喝不惯。您留着自个儿品吧！”

“哈哈哈哈…”江承爽朗地笑出声。

平时见他都是一副阴沉带点懒散的样子，比一个大人都要沉着冷静。只有在吃喝上面还是一如既往的自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通过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

“回来了就多呆几天。”

江别起身往出走留下一句话“不了，看完我妈就走。”

走在院子里，儿时的记忆翻涌出来。他一点都不喜欢这里，没有一点人情味。

没有多停留直接去了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