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
张扬睁开了眼睛。
“不，不要！”
摔得粉身碎骨的痛意似乎还未散去，他像一尾缺水的鱼一样，浑身抽搐着弹了起来。
“啊！”
下一秒，他的头狠狠地撞到了阁楼低矮的顶板，钝痛让他短暂地冷静了下来：“我……我没死？”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阁楼门被推开，中年女人拉着一张脸丢过来一板胶囊：“你聋了是吧，你弟弟说饿了，还不起来做饭？”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感冒，你想装病到什么时候！”
这熟悉的一幕……还有这些话，他怎么好像才听过没多久？
张扬一愣，下意识地捡起胶囊一看，果然，已经过期了。
一切重来了！
他回到了几个小时之前！
他现在突然知道顾依依为什么会“感冒”了，或许她真的在装病，因为她根本不敢出去，更不敢回到学校！
她记得发生过什么，更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事，所以她干脆连手机都不要了，只是把自己关在这个昏暗的阁楼里。
像一株被折断的花，在静静等待腐烂。
“不，我不同意。”
张扬将那一板胶囊捏成一团，目光灼灼地望向中年女人：“过期的药，我才不吃！”
说着，他捞起自己的学生证，撞开中年女人就往外冲，他要亲自找出干下这种恶心事的罪魁祸首！
“你个死丫头！”中年女人被她撞得一趔趄，破口大骂：“你要去哪里！？”
“你疯啦！”
张扬没有理他，路过客厅时直接从熊孩子手里抢过手机，夺门而去。
他一边赶路，一边将手机关机。
如果顾依依的灵魂还没消失，而是一直在身体里静静地看着一切发生的话，他绝不会再让她看到那个视频——那很有可能是触发她自杀的“死亡条件”。
走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张扬努力辨别身边的地标——很快他就发现，这就是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
这认知让他心里一沉，这么说，顾依依可能是真实存在的人。
“得找到那个事发的地点！”
他努力回想着视频里看到的画面，虽然非常昏暗，但是他记得沙发是酒红色的，茶几上摆着一堆空酒瓶，其中一种瓶装酒是某个酒吧的自调，是招牌酒。
“那个地方叫什么来着……”
他烦躁地薅着自己的头发，正冥思苦想之际，他的肩膀上突然搭上了一只手。
“找到你了。”
这声音温和又冷静，让他浑身一激灵。
这是……他上一次死去时听到的那个声音。
他猛然回头，看到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女，她也才二十出头的样子，齐肩短发，模样秀气，就是表情过于平静，看着有些冷漠。
少女肩上还停着一只蓝鹊，漆黑的眼珠里幽光莹莹。
“你，你是谁？”
张扬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防备地盯着她：“你认识我？”
是顾依依的朋友吗？
或许她也知道之前发生的事吗，不然她怎么会在上次自己死去时说“来晚了”？
少女点了点头，朝着他伸出手：“张扬你好，我叫郁小白，是来救你的。”
“……”
张扬愣了一下，却不是很相信这看着有点古怪的少女：“我好好的，不需要你……”
“救”字还没说出口，张扬眸光一凝，瞬间瞪大了眼睛：“你知道我是张扬！”
浑身的血液瞬间沸腾，他猛扑了过去，一把握住对方的手：“你也是莫名其妙变成了别人吗，你是我的朋友吗，你知道怎么回去吗？你不知道，我醒来之后有多害怕……”
他叽叽咕咕说了一堆，说到激动处，甚至涕泗横流，糊了一脸。
要不是顾依依的脸长得秀美可人，这模样真是不堪入目。
说了半天，张扬终于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讲完，心里的情绪也都发泄出来了。
他并没有问为什么郁小白还带着鸟，事实上蓝鹊存在感莫名奇低无比，明明羽毛幽蓝华丽，但是人一眼扫过去，却根本注意不到它。
郁小白适时地递给她两张面纸：“擦擦吧。”
张扬颇为不好意思地收拾起自己的情绪，放开郁小白：“那个，你刚说你是来救我的，是要怎么救啊？”
迎着他期待的目光，郁小白摇了摇头：“还不知道。”
张扬：“……啊？”
此时夜幕降临，街上华灯初上，霓虹照在两人脸上，郁小白的脸色无比真诚：“现在还不知道，出去的路需要找一找。”
“出去？”
张扬莫名打了个冷战，“从哪里出去？”
他话音未落，他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屏幕上显示收到了一条短信。
“艹！”
张扬吓得把手机一扔。
“小心。”郁小白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手机，疑惑地看向他：“手机很贵的。”
“你不知道！”张扬咬牙：“我明明已经关机了，这玩意儿竟然还能收到短信！而且……上一次我就是看了手机里的消息之后，就不受控制地死掉了！”
“哦？”
郁小白闻言，立刻点开了那条短信，只见上面写到：“顾依依小姐你好，恭喜你通过了家教面试，请立刻到蝉绘街144号报道入职。”
“家教？”
张扬一愣，“顾依依还在面试做家教吗？”
“应该是，你不是说她家庭条件不好，母亲偏心弟弟吗？”郁小白四下看了看：“这样的话，想挣点外快是合理的。”
说着，她走到一排共享电动车旁边：“我们去这个地址看看吧。”
从来都是机车横行，从来没碰过电动车的张扬：“……”
郁小白好心地帮他也扫了一辆：“走吧。”
蝉绘街144号，这是一排连栋别墅，看着价格都不低。
张扬扫了一眼，心里有底了：“住这附近的都是有点小钱的，找家教开的价格肯定不低。”
他记得自己初中的时候好像也请过家教老师，不过没上一节课就走了。
连老师长什么样他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是个大姐姐。
郁小白停好小车车，开口道：“得快点解决，超过十分钟之后，每十分钟要多收一块钱的。”
张扬：“……哦。”
叮咚——
他按响了门铃，很快就有人应声，打开了门。
随后，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微笑着看着两人：“你们好，是来上任的家教老师吗？”
张扬呆呆地看着男人，张开的嘴差点合不上。
半晌后，他伸手指着男人，“你，你你你……明叔！”
男人皱眉，“你认识我？”
张扬原地起跳，几乎开心得蹦起来，“明叔，是我啊，我是小扬啊！”
他说着，朝郁小白介绍：“这是我们家的管家叔叔，在我们家工作五六年了，平时超级照顾我的！”
听到这话，明叔的脸色一沉。
他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小姑娘，正要开口斥责，身后却传来一个桀骜不驯的声音。
“哈，明叔什么时候成你的管家了？”
一个满头红色短发，高大又粗犷的男生从门后走出来，他低头俯视着满脸呆滞的女孩，轻蔑一笑：“现在的女孩为了吸引我的目光，竟然都用上这种手段了？”
“从我的管家入手，先拉近距离，嗯？”
看到这人，郁小白一眯眼，看了一眼自己肩上的蓝鹊。
柳梵真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他认真解释：“是游魂，侵占了张扬的身体，顾依依身体里才是真正的张扬。在找到阵眼出去之前，灵魂互换无法解除。”
张扬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男生，浑身发冷！
因为眼前这个人，分明就是他自己！
“我知道了，他占用了我的身体！”他很快反应过来，压低声音对与小白说：“肯定是这样！”
既然他都能占用顾依依的身体，那有其他人穿上了他的肉身，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郁小白没做声。
“小扬少爷。”
明叔温和地看着他，“这是今天来入职的家教老师，还有她的朋友。”
“就她？”张扬二号眉毛一挑，夸张地撇嘴：“哈，现在的家教老师只有这种成色了吗？”
“你！”张扬看着自己的脸上出现这种轻蔑又鄙夷的神情，顿觉十分不顺眼，他咬牙：“你给我好好用脸，不许做这种表情！”
张扬二号却莫名地笑了起来，“哦？还是个小辣椒，我喜欢！”
“你tmd……”张扬气得几乎要揍人，并开始怀疑，他平时没有这么讨人厌吧？
张扬二号摆摆手：“行了行了，明叔，你去忙吧，我和她们聊聊。”
“好的，有事叫我。”明叔恭敬地退下了。
张扬二号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两人，轻笑一声：“别装了，你们不是来做家教的吧？”
“你什么意思？”张扬警觉，“你这个冒牌货，你想说什么？”
“冒牌货？”张扬二号歪了歪头：“什么冒牌货？”
“你别装了！”张扬忍不住大声喊起来，“你根本就不是张扬，你到底是谁，你凭什么占用张扬的身体！？”
“呵。”张扬二号闻言，脸色忽然一冷，嘴角浮起一个讥诮的笑：“这么快就发现了，这么了解他，你……难道是张扬的女人？”
“不过，你说我不是我就不是？没有证据，你觉得谁会信你？”
这话一出，几乎已经坐实了他确实是外来者！
张扬激动得浑身发烫：“谁说没有证据，我就是证据！我才是……唔！”
他正要表明身份，却被郁小白一把捂住了嘴。
郁小白冷冷地看着张扬二号，轻声开口：“张扬的生日是？”
张扬二号张口就来：“八月十七。”
“张扬最喜欢做什么？”
“飙车，打架，打游戏。”
“张扬的车是什么颜色，叫什么名字？”
“红色，红色闪电。”
“他的银行卡余额是多少？”
“二十七万。”
“不，不是！”张扬猛地打断了他，“是七万，根本没有二十七万！”
张扬二号冷冷一笑：“昨天生日，哥哥刚给我打了二十万零花钱，怎么，他没告诉你？”
闻言，张扬浑身一冷。
他忽然意识到，他和大家计划去夜探柳山荒地那天，正好是他生日的前一天。
如果那天之后，时间还在正常流转，那很有可能生日那天哥哥真的会给他打二十万……眼前这个冒牌货，知道他的所有信息！
他对张扬了如指掌。
他已经拥有了张扬的身体，要假扮好张扬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好的，我们知道了。”郁小白见真张扬沉默，迅速拉着他后退了一步。
“不好意思，打扰了。”
说着就要拉着魂不守舍的真张扬离开这里。
“别着急走啊，来都来了。”冒牌货笑眯眯地看着两人，眸光中满是恶毒：“你们长得都不错，干什么家教啊，来钱那么慢。”
“我有个好地方，可以介绍你们去。”
说着，他竖起三根手指：“一晚上，给这个数。”
“你tmd……”张扬忍无可忍，一拳头挥了上去：“我给你m！”
这一拳并没有打到冒牌货的脸上。
顾依依的身体纤细而娇弱，出拳慢，又绵绵软软，冒牌货眼睛都没眨，便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放开老子！”张扬狂怒。
“别上火，有话好好说嘛。”冒牌货并没有生气，他笑眯眯地拿出一张名片：“拿这个名片，他们会接你进去，只要报我的名字，你能拿到别人的一点五倍。”
说着，他把这张名片顺着张扬衬衫的衣领塞了进去。
这是个极具侮辱性的动作。
张扬气得双眼通红，正要奋力挣扎，一旁静静看着的郁小白忽然不声不响地握紧拳头，走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