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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竹林行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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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

腊月严冬,北风呼啸,纷纷扬扬卷下一天大雪来。

胡迦步履蹒跚地行走在雪地中,留下一串长长的血迹。他警觉地环顾四周,先前的追兵已经被他甩掉。

夜半更深,雪下得愈发紧了,飘落的雪花浸湿了他的袍衫。

他长长叹了口气,脚下踉跄几步,靠着枯树坐下,抬手颤抖着松开革带,腹部的伤口立马涌出温热的鲜血。

此时高热来袭,眼看着就要昏过去,他咬牙从胸前摸出一个锦囊,使尽全身的力气将其埋在枯叶之下,随即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胡迦从一连串的梦中脱离,半梦半醒之间,隐约闻到浓郁的药味。

他没敢睁眼,手悄悄地探向腰间的小刀,却发现腹部的伤口已被包扎妥当,额间高热似乎也已经退去。

忽然,一道稚气的声音自屋内响起:“那人的伤口深得连肠子都露出来,定是犯了错逃出来的。等他清醒之后,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阿姊你何必费心救活他?”

另一道声音清脆婉转,带了一丝怒气:“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华夷愚智,普同一等,即便为众人所恶,只要他发凄怜之意,便不可不救。”

小的一声不吭,似是在赌气。

胡迦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辨出这是一对姐弟,姐姐行医救他一命,约莫是没有恶意的。

故此,他睁开眼,用手臂撑着半截身子缓缓坐起来。

“阿姊!他醒了!”一个总角模样的孩童惊呼道。

在他身后,一个身着淡绿色衣衫的女子正在将热气弥漫的砂锅端到矮桌上,闻言扭头看他,上下打量一番,“醒了就该服药了。”

胡迦拱手,“多谢姑娘相救,不知恩人名讳?”

未等她开口,孩童抢先道:“你可听好了,阿姊名唤秦空空,江湖人称素手神医!”

她屈指往孩童头上一弹,有些无奈道:“阿蛮,盛药去。”

阿蛮有些不满地偏了偏头,从砂锅里盛出一碗汤药端到胡迦面前,“喝药。”

胡迦伸手接过,吹了吹汤药上的热气,似是想起什么,“听神医的口音不似翟阳人,怎么会在这边远小城行医?”

秦空空瞥了他一眼,“我本随师兄四处游历,路经此地疫病横生,便留下行医。”

阿蛮打断她们,警惕道:“你又是何人?为何会留下如此可怖的刀伤?”

胡迦立即满脸堆笑:“小兄弟莫慌,我只是个商客,回京路上遭了山匪,逃亡至此。”说完,他假装低头喝药,却用余光观察两人的反应。

秦空空面不改色,阿蛮倒是颇有些同情地摇摇头。

——

晨曦微醺,大雪初霁,竹屋后的溪水悄然结冰。

一阵马蹄声打破了竹林的寂静,随后是几声哀嚎。

“哎哟,大人您慢些!!”

“还有多久能到?”

“穿过这片竹林便是了!”

阿蛮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才发觉屋内空无一人。

“这便是神医的住处了,您二位进去便是。”屋外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阿蛮听着声音有些耳熟,疑惑地推开门。

他朦胧的视线里,隐约看见竹篱旁停了两匹马,马旁站着一位身形挺拔的男子,还有一位正撑着腰哀嚎的县令。

“老夫这把老骨头唉,可经不得这样折腾了,还得请神医给我开两贴膏......哎哎哎!!阿蛮!过来过来!”县令撑着竹篱朝他挥手。

阿蛮小跑过去,打开竹篱门,恭恭敬敬地行礼,“见过县令大人。”

“神医可在?”

头顶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他好奇地抬起头,只见来人一身戎装,目光冷峻,他不由得后退几步。

“阿姊出门了,许是上山采药。”阿蛮小心翼翼地回话。

“何时归?”那人的语气更为冷厉。

“说不准,也许半个时辰,也许大半天。”阿蛮挠挠头。

县令很为难。天还未亮时,这位大人便催命一般敲他府门,又快马上山险些颠散他的骨头,若非此人持着荣安侯腰牌,他才不管这档子事。

“城中还有医馆,大人您看......”

“不必,我此番是专程来寻素手神医,神医未归,那我在这等她便是。”说罢,那人径直走进院中,端坐在石凳上。

县令弯腰在阿蛮耳旁小声说:“神医平日里给我开的膏药......再拿几帖来,这祖宗怕是一时半会走不了......”

阿蛮点点头,屁颠屁颠进屋拿药。

平日里,县令夫人一有个头疼脑热便来找秦空空把脉,县令自然也没少陪着,久而久之便对这竹屋的布置一清二楚。在阿蛮拿药的空隙,他已经给那位大人倒上了茶。

“大人可是在荣安侯帐下任职?”县令谄媚一笑,试图和他搭上话。

他颔首,“我乃侯爷帐下左司马张泰,半月前军中染疫,特来请神医出山救治。”

县令一拊掌,笑道:“原来是司马大人,要治时疫,那您可来对地方了。”

“怎么说?”

“我们这位素手神医啊,四处游历多年,三年前偶然途径翟阳,见此地感染时疫死伤大半,便留下行医。那一年啊,城外的死人堆成山,烧都烧不完,得亏有秦神医出手,否则翟阳城早就没有活人咯!”

张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县令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并非我托大,这翟阳城里,几乎每家每户都惦记着秦神医的恩情。去年,拙荆得了怪病,未有身孕,小腹却日益鼓胀,各家大夫都束手无策,我只得请神医出山。神医一出手,嘿!不出几日便痊愈了。”

阿蛮不知何时蹲在一旁,插嘴道:“阿姊说,尊夫人患的是腹水症,放水即可。”

县令笑呵呵,摸了摸阿蛮的头,“对咯,阿蛮也长大了,能跟着神医把脉了。”

见到这一幕,张泰的嘴角也跟着弯了起来,转念一想,军中的将士们还在被疫病折磨,心里再度焦急,只希望神医快快归来。

——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树梢的积雪悄无声息融成雨滴。

树梢的雪水正好滴在秦空空的眉间,她皱了皱眉,随即将脖子从袄子里探出来,尽量让阳光打在自己身上,这样便不必去想沾湿的鞋袜。

她捧着装满腊雪的青花瓷缸走回竹屋,远远便看见院子里有来客。

她脚步一顿,看清楚来人的装束,辨出其中一人是县令。

而另一个......翟阳城已经很久没见过武将了。

阿蛮远远望到她,跳起来大喊:“阿姊!阿姊回来了!”

张泰闻言,立马起身跑到她跟前,“军中染疫,请神医立即随我前往救治。”

秦空空怀里抱着瓷缸,便欠了欠身子,扭头朝后头的县令打招呼:“县令大人怎的也来了?”

县令瞄了一眼张泰那黑沉沉的脸,不知所然,“神医,你快随司马大人回军救治吧!”

秦空空微微一笑,“二位大人稍等片刻。”随后抱着瓷缸回到屋内,片刻后,换了一身便装出来,又贴耳与阿蛮交代了几句。

张泰已将马匹牵出,秦空空一怔,很快翻身上马。县令不愿再受颠簸,提出自行下山,张泰也不挽留,两人骑马朝城外的军营奔去。

一路上,张泰屡屡回头望。起初,他是怕马匹速度太快,秦空空跟不上,但很快发现她的马一直紧随其后,即使遇到巨石也能跃马而起。

这样精湛的骑术,毫无不逊色于骑兵。

不过西夏民风开放,妇女文能下棋,武能骑射,山野游医善骑术,也不是什么怪事,他并没有过多的在意。

——

日沉西山前,他们抵达了军营。

远远便有将士高呼:“左司马归!”

一干将士蜂拥而至,朝着张泰行礼,他扶起其中一位将士,边走边问道:“将军在何处?”

“回左司马,在主帐。”

“可有好转?”

“大夫说暂时控制住病情,并无好转。”说完,将士悄悄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秦空空。

张泰在帐外通报后,方领着秦空空进入主帐。帐内布置简单,却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她深吸一口,细细辨析其中的药材,确是治疗时疫的那几味。

主帐中央是一张大榻,一将士守在榻边,榻上卧着一人,厚厚的被褥之下隐约可见一张苍白的脸。

“这位便是你说的神医?”榻边的将士上下扫视她一番,神情狐疑。

张泰点点头,“正是。”

秦空空略施一礼,走到榻边准备把脉,低头一看,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拳。

榻上的人虽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闭,却难掩刚毅之色,一双浓黑剑眉紧紧拧在一起,似是陷入梦魇。

这张脸,即便是挫骨扬灰,她也能认出。

十年前,和她在边疆交战三年,战功赫赫的西夏战神,皇帝亲封的荣安侯——谢之珩。

“神医?怎么了,有什么异样吗?”张泰疑惑道。一旁的将士瞧见她的脸色,甚至握住了腰间的剑。

她回过神来,没有说话,伸手把上荣安侯的脉,又仔细查看他的舌苔和眼睛。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双眼直直盯着他的唇,仿佛在思考什么。

半晌,她转头看向张泰,“烦请左司马将侯爷的上衣解开。”

张泰与一旁的将士面面相觑,迟疑片刻后,屏退旁人,替谢之珩宽衣。上衣解开的那一刹那,他脸色大变,倒吸一口凉气。

谢之珩的胸口布满了青紫色纹路,显然是中毒的迹象,而脉象却显现不出来。先前的医者只观其高热不退,认为与帐外的士兵同染时疫,并未发现他中毒。

“神医,这......”张泰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紧张地看向她。

“侯爷中的是缠魂丝,毒素在五脏六腑里游走,中毒后第七日,便会肺腑烂尽,暴毙身亡。”

她只在古籍里见过这种毒,因年代久远早已失传。如今看来,在西夏,想要谢之珩死的人也不少。

“他这是第几日了?”

张泰紧咬下唇,脸“刷”地一下白了,“第六日......”

他单膝跪地,“神医可有解毒之法?若能解侯爷身上的毒,张泰必定舍身相报!”

“不必如此。”秦空空扶起他,在一旁的桌上拿起备好的纸笔写下药方,递给他。

“这是解毒的方子,照着它抓药即可。其中一味药材名为龙血竭,甚为稀少,听闻去岁昆仑国刚进贡了一株。”

张泰连忙接过药方,朝她深深一拜,“秦神医的恩情,张泰必定铭记!我这便送信京城求药,定会赶在日落前凑齐这方子上的药材。”

她的眸光加深,转瞬又被隐藏起来,从容笑道:“医者仁心,本分罢了。”

张泰颔首,走出帐外吩咐人领着秦空空去看其他染疫的将士。

秦空空垂首盯着床上奄奄一息的谢之珩,唇角蓦然绽放出一朵冷笑。

“好久不见啊,谢之珩。”

“你又要输给我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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