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香跟着阿贝多回到了他的营地中。

一踏入营地内，温暖的空气顿时将他们从外面的冰天雪地隔绝起来，这是一个嵌入山洞的科学实验室，里面摆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实验器材和烧杯，中间的空地上一个取暖用的火盆正熊熊燃烧，火盆的四周放着几把椅子。

班尼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新奇的玩意儿，一进门便目不暇接地研究起来。

吉香和阿贝多说明来意，对方将她带入了里面的小房间。

这又是一间较小的实验室，于外面不同的是，这放佛是一间生物研究室。墙壁周围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透明营养瓶，瓶中充满了淡黄色的透明营养液，里面漂浮着各种动物的胚胎，有的已经隐约可以看出胚胎的雏形，有鸟类的，有兽类的，但更多的是无法分辨出来的一团模糊血肉，但那些血肉明显是活着的，因为可以看到它们似乎在轻轻噏动。

而实验室的中间，则摆放着一张洁白的手术床。

周围仪器的灯光微微闪烁，整个房间看起来怪异又惊悚，恐惧笼罩在吉香的心头，她下意识停住脚步。

阿贝多察觉到她的异常，回头问道。“被吓到了吗。”

“这些是......”

“是我养的动物胚胎。”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胚胎。”吉香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想起自己的小腹里，那里也孕育着一个小小的人类的胚胎。

面前的这个人，不会是......

“放心。”阿贝多微笑道，“我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它们的母体的事情。你知道，雪山上的环境是很残酷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所以时常有怀孕的雌性动物受到攻击，我外出时遇到的话，便会将它们带回来养。”

说到这个，阿贝多似乎有些苦恼，他语气遗憾地说道：“我制作的这些营养液，远远比不上原本母体的营养，所以它们生长得很慢。”

“原来是这样......”虽然还心有忐忑，吉香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

阿贝多微笑：“那么，吉香小姐，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吉香点点头。

“我要先了解你腹中的胎儿的生长情况，请躺上手术床。”

吉香依言躺上了手术台。

阿贝多走到实验台面前，带上了白色的橡胶手套，然后拿着一个瓶子和一台古怪的仪器走过来。

“吉香小姐，请将上衣掀开，露出腹部。”

阿贝多吩咐道。

话一落音，吉香的脑袋轰的一声，她的脸如同煮熟的虾一般。

虽然在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一位男士站在面前，被要求露出身体时，吉香还是免不了感到羞耻。

“怎么了？是觉得冷吗？”阿贝多有些疑惑地问道。

看到对方坦荡的眼神，吉香反倒是觉得自己内心龌蹉了。

“没......不冷。”吉香咬牙，将上衣掀开。

虽然少女的身体里孕育了生命，那里仍然一片平坦，小腹线条柔软，肌肤洁白细腻。

阿贝多低下头，从这个角度看到手术台上的少女紧闭双眼，蹙着眉，双手捏着衣角，指尖泛白。

她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让阿贝多不禁莞尔。

“别紧张。”阿贝多温和安慰道，“现在还没到做手术的时候，不会痛也不会难受。”

吉香睁开眼，那双绿色的眼睛便撞入她的眼睛，如一汪澄澈的湖水，那双眼睛仿佛带着魔力，让她的心情不由得平静下来。

吉香点点头。

对方的宽大的手掌覆盖上来，吉香忍不住微微颤栗，手掌带着某种黏腻的液体，在吉香的腹部不断游离，湿湿的，黏稠的，如同鱼类的表面。

过了一会儿，手掌离开了她的身体，紧接着触感冰凉的金属贴了上来。

“嘶—”吉香被冻得倒吸一口气。

“很凉吗？”

“有……有点。”

“请稍微忍一忍，很快就好。”

吉香听话地点点头。

随着金属块在吉香腹部游走，阿贝多一边轻声告诉吉香胎儿的情况。

“胎儿的发育很好，心脏已经逐渐成型了，心脏跳动得很有规律，也很有力度，总之，是个健康的孩子……”

健康的孩子……

听到阿贝多的描述，吉香心里却丝毫没有高兴的感觉。

一个健康的孩子，还没有见到这个世界一眼，便被母亲夺取生命。

探查完毕，阿贝多将金属块移开，拿过一旁的毛巾将残留在吉香身上的液体擦干，然后将吉香的衣服放下来。

“检查完了。”阿贝多示意她可以起身，他接着说道：“如果需要手术的话，最好尽快一些，胎儿越小，越是容易从母体取出，对母体的伤害也越小，你吉香小姐什么时候方便呢？”

“下……下周吧。”吉香回答道。

“你似乎还有什么顾虑，是害怕手术吗？”

“有点。”

“不必害怕，手术过程中会有麻药，只要睡一觉，一切都完成了。”

“那……那个胎儿……你会怎么处理？”

阿贝多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虽然我没有培养过人类胚胎，但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一个绝佳的研究机会，当然，我尊重吉香小姐的选择，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在实验完成后我会就地销毁。”

“我……我考虑一下。”吉香心头乱糟糟的。

“考虑好了可以随时找我。”阿贝多微笑道。

“阿贝多先生，可以问问，你培养这些胚胎仅仅是为了研究吗？”吉香问道。

“算是一个原因吧。”阿贝多摘下口罩，解释道，“我出生的地方，科技很发达，人们能用炼金术创造出万物，无论是植物，动物，甚至是人类，几乎都可以以假乱真，但是人创造的东西，和自然出生的东西始终有着区别，可以说，自然新生的生命独一无二，不会存在复制品和赝品，每一条生命都是弥足珍贵。”

“原......原来是这样啊。”

.....

回去的路上，吉香脑海里不停地闪回阿贝多说过的话。

每一条新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

她腹中的孩子，是和温迪唯一的孩子，是他们爱情的结晶，以后也不会再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孩子了。

真的舍得将他送给阿贝多，泡在营养罐里长大吗？又或者是，将他从身体里取出就立即销毁。

“吉香小姐，你有心事吗？”班尼特突然问道。

“啊没......”吉香回过神来。

班尼特挠了挠头，说道：“你身体里有宝宝了是吗？”

“你知道了？”吉香惊讶道。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的！”班尼特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只是那扇门不隔音，我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内容。”

吉香只能承认了，她又说道：“你可以替我保密吗？”

班尼特拍拍胸口：“放心吧，冒险家的精神可不只有勇往直前，还包括了替客户保密哦。”

“谢谢你。”吉香微笑道。

“不过，吉香小姐为什么会觉得不开心呢，你不喜欢这个孩子吗？”

吉香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没关系，吉香小姐。”班尼特对她鼓励道，“遵循你自己的内心就好，你想做母亲的话，就留下来，不想做也没关系，我相信肚子里的宝宝不会怪你的。“

“你怎么知道嘛？”

吉香苦笑道。

明明就是个年纪不大的小鬼头，还偏偏一副大人讲道理的样子。

“因为孩子最爱的就是母亲了，虽然我从小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可是我也很想见到我的母亲呢，据说我是被老爹在一处充满烈焰和雷电的危险地方捡到的，我想，我的母亲抛下我一定有他的苦衷。”

孩子最爱的是母亲吗？

她自小是孤儿，和温迪在一起，无非就是贪恋那一份爱情带来的温暖。

也许，她真的可以拥有一个爱着自己的小孩吗？

或许，真的可以有个小孩，陪伴她度过漫长的孤寂的时光。

......

夜晚，晨曦酒庄。

吉香躺在女仆宿舍的床上辗转反侧，却丝毫没有睡意。

也许是阿贝多的实验室里见到了那些泡在营养罐里的孤独的胚胎生命，又或者是被班尼特对母亲的爱意触动。

也许，她真的可以拥有一个陪伴着她的小生命。

这时，有响声从屋外传来，吉香下意识望去，只听到“吱嘎”一声，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

如水的月光倾斜而入，一室明亮。

一个轻盈的身体从窗台翻转而入，伴随着阵阵的酒香，吉香认出了那身熟悉的绿斗篷，以及在皎洁月光下，那张熟悉的脸。

她心中一紧，起身坐起来，问道：“温迪？”

“香香，对不起，把你吵醒了。”温迪已经走到她的床头，坐下来，捉住了她的手，温迪的手掌柔软而温暖，他们还如以往一样亲昵。

吉香心中一暖，往日的温情回忆如海水一般涌来。

“没…没关系。”吉香摇了摇头。

虽然说分手之后，吉香便想着和对方不再有任何关联，但也许是今天被腹中的生命触动，她并没有推开温迪，而是任由他握着。

她深深看着温迪的脸，一段时间没见，他好像瘦了一些。

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里，她很想念他。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怀了我的孩子，对吗？”温迪问道。

吉香心中猛然一跳，温迪知道了？

因为知道怀了他的孩子，所以他回来了。

他是要负责任的。

也许，温迪以后会成为很好的父亲，他们一家三口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又惊又喜的情绪涌来，几乎要把吉香淹没，她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

“香香，这个孩子不能生下来。”

吉香脸上的表情僵住了，过了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这个孩子不能生......”

温迪话没说完，只听咚地一声，一个枕头狠狠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啊......不......香香，你听我说......”

温迪抱头鼠窜，但是吉香挥起更多的拳头劈头盖脸地砸在他的脑袋上。

他只能一边躲一边试图解释，可是气疯了的吉香哪里会听他的解释，她一路将温迪打出了房间，然后再继续追打出了晨曦酒庄的门外。

酒庄内似乎有人被吵醒了，有灯亮了起来。

“香香......你听我解释。”温迪喘着粗气说道，他被逼得爬上了高高的墙头。

吉香站在墙下仰头看着那个人。

这是她曾经的爱人，分手后的第一次见面，是劝她不要留下孩子。

风吹过来，穿着睡袍的她有点冷，不禁裹了裹自己的身体。

“我不会找你要抚养费的。”她轻声说道。

“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

温迪叹了口气，语气难得的正经：“这个孩子，可能会给蒙德带来灾难。”

吉香摇头：“我不明白。”

“其实，我除了是蒙德最好的吟游诗人之外，还有一个身份没有告诉你......”温迪皱紧眉头，继续说道，“其实我是风神巴巴托斯，神的孩子是不能降生的，因为会给这片大陆上的人们带来灾祸。”

“......”

吉香站在原地，只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从愤怒，到平静，然后是绝望，最后化为一片死水，她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唉，等等......别走呀！”温迪朝她大喊，“你不相信吗？”

“我相信你什么？！”吉香转身，冲他崩溃大喊，“你是巴巴托斯？如果蒙德风神像你一样，蒙德早就毁灭了，你怎么敢和他相提并论？！。”

温迪愣住了，坐在遥远的墙头上，无言地看着她。

吉香颤抖着身子，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

“我在你眼里，很好骗是吗？明明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可是我还是死心塌地的跟着你，我爱你，为你的新歌捧场，为你付酒钱，为你付房租，就在刚才，你来到我的面前，我还想象着我们有孩子的未来，是我......太傻了，你永远都不会懂得。”

说道最后，吉香已经是泣不成声。

温迪从墙头跳下来，走向那个纤细的身影，但是在他伸出手时，却被一把推开。

只见吉香含着泪眼愤声道：“我和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包括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

温迪站在原地，愣了很久。

他看着地上，满地惨白的月光静静淌着。

吉香已经走了很远，对方决绝的眼神却依旧在眼前浮现。

不知怎的，他感觉心中蓦然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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