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好，既然世子如此爽快，在下便也不客气了。”说罢，他伸脚将长刀一踢，刀鞘迅速从刀身上飞了出去，落到数丈之外，重重钉在了墙上面，发出嗡嗡的一阵金鸣之声。

云未行倒也欣赏他的爽快，比起之前那些张口闭口就是哀怨仇恨的十二月来说，这个竹秋算是和南宫一样不惹人讨厌的了。

他一样将手中的刀退去刀鞘，然后低声同凌风澈道：“你伤势未愈，不要逞强，先在此处待着，注意警戒。”

凌风澈点头，这话若是换做旁人听见必然以为云未行是在嫌弃凌风澈拖了自己的后腿才会如此说，可事实云未行担心他的伤势是一方面，让他警惕四周却又是另一方面。

竹秋身为十二月次位，虽然是掌管着监察使的，出入自然不会被监察管着，可难保他不会带人躲在暗处准备偷袭，如今就他们两个人在宫里，双拳难敌四手，敌又在暗我在明，如何能不多加点小心呢。

凌风澈听话着向后退了半步，全神贯注盯着周围情况，云未行也没了后顾之忧，将手中刀柄握紧，这次进宫为了不时掩盖他们的行踪，他们特意带了两把官刀，以防万一被人发现了，至少还能冒充一下是侍卫巡视，只是没想到会碰上这个硬茬儿，如今拿这么一把短刀跟那把长刀比，云未行心里也没有多少胜算。

只不过现在也由不得他退缩了，他将刀横在手肘之前做出备战姿态，竹秋也不与他客气，一脚踢起长刀，沉重的刀身在地上划出一道火星，扬起浓浓的烟尘，直冲云未行面门，他迅速后撤半步，正准备提刀去挥开烟尘，那柄长刀也顺势破开烟尘，带着凌厉刀光直击云未行的面前。

云未行镇定自若，提刀格挡下腰，一气呵成，果然那长刀在半空换了方向下劈过来，云未行用力挡住一击，也不给对方施力的机会，扭身转刀，借着对方的力道将他的长刀送去了另一个方向，而他自己则是一个鹞子翻身，撤出了几步远，凌风澈上前一把扶住云未行，免得他站立不稳。

这一个回合真是打得胆战心惊，连云未行也是吓出一身汗，给了凌风澈一个放心的眼神，他便又提刀迎了上去。

竹秋没想到云未行的身法如此灵巧诡谲，方才他看似在仓皇躲闪，可实际却是每一步都算准了他的出招与力道，然后游刃有余地推了出去。

这般能力倒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遇到，一时竟生出几分敬佩欣赏来。

他一拍长刀，有些激动道：“好身法！再来!”说着便举起长刀又向云未行挥舞过来。

云未行也不跟他废话，眼见他长刀笨重却挥舞如蛇，刀刀都直逼要害，好几次都要砍中他的腰腹，他沉着应战的同时，手里的短刀也不停，短刀刚直可在他手里却好似能不断变化形态，时而如长蛇一般绞着竹秋的长刀顺流而上直取对方咽喉，逼得竹秋不得不退后半步躲避，时而又好似旋转飞舞的蝴蝶，在他背身躲开竹秋横向一斩的时候，灵巧地从他背上飞旋而出，直冲竹秋的脸，要不是他躲得及时，只怕就不只是脸上被划了一道这么简单了。

两人打得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下来都是难分胜负，越打也越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在接下一击重击后撤之后，两人都停了下来，站在原地调整内息。

云未行跟凌风澈刚从沧州那边回来，本就受了点伤，都还未好全，这一场战斗其实都打得十分勉强，只不过从目前跟竹秋打下来的样子来看，此人虽然是无踪楼的人，可是无论功夫还是人品，竹秋都与之前那些刺客不一样，此人好武，但并不算嗜杀成性，做的事也多半是因为任务，跟他们两个打也是十分公正，并非上来便偷袭暗算，恨不得两个人一起。

这也是为什么云未行跟凌风澈两人决定先一对一与之战斗，如若不敌再想办法。只不过这竹秋的实力也确实是强悍，这十几个回合下来，连云未行都有些吃不消了，他背过被长刀震得有些麻的手，藏在身后放松放松，就听竹秋在那边突然大笑道：“好好好!痛快!自我从关外进来关内以后就再也没遇到过如你这般有实力有本事的人了，你竟然能在我这套□□法下坚持这么久，实在厉害!你的这些招数，可是你爹教你的？”

他语气爽朗，一点都没有方才刚见面时的低沉阴郁，好似方才他们不是在博弈生死，而是好友之间的简单切磋。

云未行笑道：“非也，我父亲未曾交过我武艺，说来有趣，你的这套刀法还是我父亲当年所创，本意是想在战场上击退你匈奴铁骑，斩马腿而不伤士兵性命，不战而屈人之兵。我也只是幼时看过我父亲在军营中与战士们一同演练过罢了，刀法我是不会的。”

说起他父亲，竹秋脸上的笑意减淡了几分，转而露出了一丝惋惜，“靖安王，确实是位可敬的英雄。”

云未行闻言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有些感慨，从他自己的角度上看，当年的仇怨自己当然不会觉得父亲做的是有错的，抵御外敌，护佑百姓，但凡是个儿郎，都会义无反顾的去上阵杀敌，所以父亲当年为了与敌人战斗而做出的努力和牺牲，都值得他铭记于心，更是无愧于天下的。

但是从竹秋一族的角度看，他们一族也是听从了当时的匈奴王帐的命令，战役输了而被问罪株连，虽然可怜可惜，但在外人眼里这就是成王败寇的结局，唏嘘却又无可奈何。

可难得的是竹秋竟然还能不被仇恨蒙蔽双眼，说出对他父亲的欣赏，这属实是有些令人感到惊讶的。

似乎是看出了云未行的惊讶，竹秋倚着长刀的刀柄笑道：“对你的父亲，我曾经是有怨恨的，即便是如今，只要想起我父母族人的死，我也还是会恨。”

“但是，在我进入中原以后，我学到了一句你们的俗语，叫做成王败寇，另外还有一句叫做，冤有头债有主。”他勾起嘴角笑道，“我的父亲与你的父亲打仗打输了，这是成王败寇，而真正下令杀死我的父母族人的却是我们的王，所以如果真的要复仇的话，我要找的便是我们的可汗大王，而非你的父亲，然而我们草原上的规矩，大汗就是天，他的命令胜过神谕，我的父母族人未能忠诚履行大汗的王令，输了战役，便是要承担后果的，我无法去怨。而你的父亲也在他的战役中输了性命，所以自然也不能再怨，所以如今的我早已不怨，你自然也无需介怀当年之事了。”

他的洒脱让云未行凌风澈都不由得为之叹服，如此胸襟换做中原人都是少见，他身为一个匈奴人，于他们乃是天然对立的，然而他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来，让云未行一时间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半晌，云未行突然肃容握拳，十分敬佩道：“竹秋兄好见地，没想到对于当年之事你竟能如此想，实在叫人钦佩。”

“竹秋兄有如此能力又有如此见地，何苦加入无踪楼这等阴暗组织，依阁下的身手，当有更大的成就才是。”打了一场又聊了这许久，云未行倒真是对这个竹秋产生了一点惺惺相惜的感觉，若是能说动他弃暗投明，也算是给他们拉到了一个助力。

只可惜竹秋只是泯然一笑，“阁主曾救我一命，又予我立身之地，此等恩情，我自当以性命相报，傅世子，你我终究是敌对的位置，今日在下任务在身，实难留情，你我过招我定当全力以赴，这也是全了你我知己之情，望你也能竭尽全力，无论是输是赢，我都敬你是最好的对手。”

话已至此，云未行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也不愿强人所难，他理解地点点头，持刀拱手道：“既如此，便请兄台赐教!暗器不长眼，还请兄台小心。”

话音刚落，两人便似心有灵犀一般同时提刀攻向对方，刀和刀在半空相接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

竹秋身为关外人，身形高大，加之练习长刀多年，臂力腕力更是惊人，这一道劈砍下来寻常人便是接住了都会觉得吃力手麻，然而云未行不仅稳稳接住了他的刀，而且竟还能与之势均力敌。

这不由得让竹秋更加欣赏起他来，两人知道自己在力量上都挣不到一丝好处，都十分默契的将手中长刀顺势错开。

云未行刚刚站定之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破风之声，凭着本能他迅速向右侧避开，同时原地转过身来，只见竹秋的刀又横向扫了过来。

吃惊于竹秋的速度的同时，云未行不退反进，也不怕自己被砍中，提起手中长刀，直直冲向竹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