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音音看向众人,高声辩驳。
“我就是苏音音,大家别听这两口子满口胡诌!从小他们就没把我当女儿,让我当牛做马,三岁刷碗,五岁做饭......十四岁就为了他们的大女儿逼我去下乡落了一身疤回来......他们今天之所以找到这就是为了逼我嫁给一个混蛋......”
再一次的,苏音音手臂上的三道疤成了驳击苏家两口子最有利的证据。
风向大转。
众人纷纷指责苏家两口子。
“怪不得人还没出来就泼脏水,原来心这么黑啊。”
“瞧瞧把人孩子逼到什么份上了,就这,也配当人父母?”
还有人跑到张凡身边替苏音音打抱不平。
“现在都是新社会了,怎么还能把人往火坑里推?你们派出所不能坐视不理,就该让坏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相较于他人的义愤填膺,莫之昂看着少女那并不美观的手臂,眸色沉了沉,眸底是化不开的凝重。
江芳向来就是点火就着,被人这么一说顿时破功。
“臭丫头,就算你说出花来,你和这个丧门星乱搞男女关系也是事实!”
苏怀也看出来苏音音的决绝,只能来软的。
“是,以前是我和你妈做的不对,你要耍小孩子脾气我们也认了,谁让你是我们的孩子,但你也年纪不小了,就算是你不为我们想也得为你自己想想,还没结婚就和别的男人住在一起,难道你就不要你的名声了?”
这番话乍一听还真像是个为孩子着想的老父亲。
不少人还跟着点头。
在这个年代男未婚女未嫁,即便是租客和房东,对于一些人来说和同居也没什么两样。
黄桂花又来劲了。
“说起来咱们胡同可是文明胡同,有这么一对不清不楚的男女住在一起,谁知道会不会带坏咱们胡同的风气?小孩子看了可了不得!”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有街溜子跟着起哄。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啧啧,想想就香/艳!”
一个蜡黄脸的男人不怀好意看着苏音音。
“说起来是租客,谁知道是干什么勾当?别不是以身还债.......”
“砰!”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愤怒的男人一拳锤翻在地。
“谁、谁打我!”
莫之昂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里藏着骇人的冷意。
“嘴里再不干不净,下次就不是一拳头了事的。”
继而看向众人,面上坦坦荡荡。
“我们虽然住在一起,却从没有一丝越矩行为。你们可以诋毁我,但不能连累一个好姑娘!”
他走向张凡,伸出双手。
“是我败坏社会风气,我愿意跟你去派出所。”
男人话语深沉,掷地有声,将所有的责任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
张凡有些为难。
“之昂哥,你明明什么都没做,我怎么能抓你?”
江芳啐了一口。
“这个丧门星自己都承认了,公安同志你还不抓?你这叫什么假公......”
“假公济私!”
苏怀抬着下巴回了一句。
苏音音嗤笑。
“行啊,你们不就是要个名正言顺吗?”
她上前一把推开张凡,踮起脚,就在男人冷白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没错,我们就是在处对象。不只处了对象,我们还上了一个户口本!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苏怀和江芳眼睛瞪的像铜铃。
现场唯一没有反应的当属莫之昂。
周遭的吵闹逐渐远去,他眼中只剩下刚到自己肩膀的少女。
视线一路从少女圆瞪的杏眼划过高挺的鼻梁,定格在莹润的红唇上。
想到刚刚那个意外的吻,脸颊上某个地方在发烧。
渐渐地,那股热一直蔓延到耳尖,让他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江芳气炸了。
“臭丫头,你居然敢跟这个丧门星扯证,你不要活,我们还要活!当初就不该生你,生下来也该掐死你!”
“臭丫头,谁给你的胆子,我打死你!”
苏怀的双眼瞪成了金鱼眼,忽然跑了过来扬起大巴掌就甩了过来。
就在苏音音以为避无可避,却被一个强有力的手臂藏到了身后。
啪!
一声脆响,挡在前面的男人生生受下了这一巴掌。
四下落针可闻。
莫之昂长得很高,所以苏怀的这一巴掌大部分都打在了他的下颌上。
即便如此,那三道通红的手指印也清晰可见。
苏音音当即炸了,像个炮弹式的一脑袋就把愣住的苏怀顶了出去。
苏怀躲闪不及,蹬蹬蹬向后踉跄几步摔了个屁股蹲。
江芳嗷的一嗓子冲了过去。
“臭丫头,你敢你爸!你不得好死!”
苏音音眼中满是厌恶。
“我和你们苏家已经断绝关系,你们上赶着过来吵闹,我已经算客气的了,还敢动手?信不信我告你们一个故意伤害?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我会让你们夫妻知道什么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如果不是看在小姑娘的份上,她早就对这两口子出手了。
苏怀颤抖着手指着苏音音,气的说不出一个字。
见苏音音这么彪悍,就连那些调笑的街溜子都默默的闭口不言。
更别提被苏音音用眼神杀了几百次的黄桂花了,她缩着脖子扎进了人群玩儿消失。
张凡板着脸看向苏怀和江芳。
“你们两口子也够可以的,打着大义灭亲的名头原来是另有打算。敢拿我们公安作伐子,信不信我抓你们进去住几天?再有下次,严惩不贷!”
别说住几天,就是一天苏怀也受不了。
“不敢了,公安同志我们不敢了。”
苏怀屁都不敢放,拽住江芳就灰溜溜的走了。
见风波平息,张凡这才一改先前的凝重,朝莫之昂挥挥手。
“那之昂哥,不打扰你和嫂子了,我就先走啦!”
啧啧,之昂哥这棵老铁树可算是开花了,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兄弟姐妹们!
“嫂、嫂子?”
苏音音嘴里咕哝了一句。
“难道是在说我?”
抬头就看到男人红了的耳尖。
苏音音:真相了。
这件事毕竟是由自己而起,让莫之昂受了无妄之灾。
苏音音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莫之昂也在同一时间开口。
“抱歉,连累了你的名声。”
空气有片刻的凝结。
四目相对,二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夕阳正好,溶溶余晖将二人笼罩在橘红色的薄纱中。
青石路上拉长的两道影子,时而纠缠时而错位相拥。
无需解释,一切都留给了徐徐晚风。
入秋没多久,蚊子却是越来越多。
最近这几晚,苏音音时常被咬醒。
最过分的就是蚊子那嗡嗡嗡的叫声,想忽略都没办法。
几天下来,她都长黑眼圈了。
她无比怀念现代的空调和各种灭蚊产品,简直就是人类的福音。
最近卖货卖的比较累,苏音音简单冲了凉就睡了。
毫无意外,她再一次被烦人的蚊子咬醒。
这次被光顾的是大腿和胳膊,一个个通红的毒包看起来煞是碍眼。
屋里是待不下去了,她抓起蒲扇跑到了院子里。
却见莫之昂正低头摆弄一把杂草。
修长的手指在草间穿梭,很快就编成了一个秀气的麻花辫。
苏音音蹲下身,好奇的询问。
“这是什么?”
莫之昂掏出一盒火柴递了过来。
“艾草,点燃之后可以驱蚊。”
苏音音这会儿困得迷迷糊糊,忍不住的打了个哈欠。
“还是辛苦你来吧,我都要困死了。谢谢啊。”
不给莫之昂反驳的机会,她晕乎乎的坐在石桌前,趴下就睡。
毕竟是女孩子的房间,莫之昂有些犹豫。
“可是......”
却见少女头也不抬,只好把剩下的话留在了嗓子眼,拿起艾草进了房间。
和先前的简陋相比,西厢已经焕然一新,满满的少女气息。
淡色的窗帘和床上的被褥色调一致,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气息。
梳妆台上散落着各色发卡和头绳,散漫又随意。
空气中弥漫着幽幽香气,吸入一口,似蜜桃又似甜梨。
莫之昂脸颊有些发烫吗,飞快的收回目光。
将点燃的艾草熏遍了房间的边边角角,就连外间也不放过。
艾草火光明灭,烟气袅袅,甜香和青草香混合成独特的味道,无端让人脸红。
等他走出西厢,石桌前早就没了少女的身影。
与此同时,东厢的灯却亮了。
推开房门,却发现床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昏黄的灯光下,少女头朝窗子,睡得鲜甜。
房间里很静,她深深浅浅的呼吸声都能听得到。
秋老虎不容小觑,即便开着窗,房间里的温度并不低。
即便是在睡梦中,少女额角和鼻尖也都热出了一层细汗。
耳边还有几缕碎发被汗水浸湿了,爬在脸上不肯下去。
忽然,少女嘤咛一声,随手就把那几缕碎发撩到了身后。
她翻了个身,继续睡得鲜甜。
许是动作太大,宽松的白色睡裙也敞开了不少。
纤细的脖颈和如玉的香肩就毫无征兆的展现在人前。
夜色下,泛着淡淡的樱花粉,勾的人口干舌燥。
本想开口喊人的莫之昂飞快的别过眼,几乎是瞬间就退出了房间。
即便有凉风吹过,也难以平复他脸颊上飙升的温度。
刚才用来浇灭艾草的井水还没用完。
他快步走过去,毛巾都没拿,直接扎了进去。
井水清凉入骨,那股燥热才渐渐消弭。
可当他回头看向东厢时,脸上的胭脂色依旧清晰可见。
熏完艾草需要在关门闷个十几分钟才管用。
莫之昂在石桌前干坐了半个小时。
闻着房间里的烟熏味淡了不少,又打开窗子放了一阵,这才回了东厢。
不敢再去里间,莫之昂站在外间隔着门帘,轻声叫了好几次。
无奈苏音音早就睡得昏天暗地,死活不醒。
多次尝试未果,莫之昂也只好轻手轻脚的退出了东厢。
他从正房里找出一把躺椅作为今晚的床榻。
漫天星河璀璨,在夜风的吹拂下,很久之后才沉沉睡去。
苏音音这一觉睡得很好。
可等她醒了之后,看着眼前陌生的房间,忽然愣住了。
等等,她这是在哪儿?
这不是她的房间啊!
怎么这么像莫之昂的房间?
她猛然想起昨夜那朦胧的呼唤声,顿时暴起。
天,她居然霸占了莫之昂的房间!
等等,那莫之昂在哪儿睡的?
苏音音一秒跳下床,推门就看到了桂花树下还在沉睡的男人。
和平日里总是冷着脸很严肃的男人比起来,睡着的他明显更容易让人亲近。
冷白的面颊上带着几分易碎的平和。
两排卷翘的长睫毛把稀薄的晨光过筛,在眼睑下落下细碎的光亮。
高高的鼻梁下是两片性感的薄唇,紧抿在一起,无时无刻不再散发着淡漠的气息。
青色薄被半褪,精瘦的腰身若隐若现。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好看的令人心动。
若是往常,苏音音定要夸一句睡美男也不为过。
只是莫之昂该不会整晚都睡在这吧?
西厢里的床单没有丝毫的褶子,空气还残存着淡淡的艾草香。
事实证明,她真相了。
身为一个租客,却把房东晾在院子里睡一晚。
她这事儿干的着实不地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