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中惊醒，意识混沌。
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眉头微微皱起来，她认真上课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周念恒的确出了一身汗，四肢乏力，酒倒是醒了些。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晃悠到这里的，他居然睡这么沉。
“我睡了多久？”他拿掉堪堪盖住他上身的外套。
“有一会儿了。你要下车吗，有点风。”她扶着他下车。
“没事。”
“前辈你怎么出这么多汗啊？这样很容易吹感冒的。”
她又把她的小外套搭他肩膀上，“还是小心点吧。”
回忆在梦里就让梦变成了噩梦。当初他是怎么忍过来的？
“前辈？”
苏净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走得很慢，头微微低着，额前的头发遮了眉眼，苏净玉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他。
“进去吧。”他刷开工作室的门。
工作室这时已经没人。周念恒带着苏净玉来到上次去过的琴房。门一打开，灯光亮起，瞬间有种进入音乐厅的感觉。
他们来到落地窗边的沙发坐下，苏净玉知道这里有个饮水机，说：“你等我一下。”
她小碎步跑到饮水机旁，拿了一个一次性杯子，接了一杯温水，还用手背试了一下温度。
温度适中，她端着水，生怕洒出去一滴，慢慢地来到他面前。
“前辈，喝点水吧，解解酒。”
她半蹲着，眼睛弯弯的。他忽然想起他的幼儿园老师。
“谢谢。”
酒后容易口渴，他一口气就喝光了。
“还要么？”
他摇摇头。
苏净玉坐到他身边的座位，“我看你太累了，要不还是休息一下吧，我们改天再练。”
周念恒转向她，“你留下。”
“……啊？”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危险。”
“哦。”
“你不是说跟我在一起很安全么，为什么我感觉你有点害怕？”
“嗯？没有没有，我怎么会怕前辈呢？前辈又不吃人。”
他笑了一声，把捏扁的杯子遥遥扔进垃圾桶。
“谁说我不吃人的？”
他的话，成功地让她往旁边挪了挪屁股。
“前辈，你还……你还没醒酒么？”
“你觉得呢？”
“我觉得……还没醒。”
“那你怕不怕？”
“我……我那不是怕。前辈，你别这么看着我。”
“我怎么了？”他好冤枉，他什么也没干，他就坐在这里跟她说话，怎么他又错了？
她苦恼地哎呀了一声，“我现在终于知道那些见到你就哭，晕倒，尖叫的女孩是什么心情了。”
“怎么，你现在想哭？还是想晕倒，尖叫？”
“我……我没法跟你说清楚。”
总之，感觉很复杂。
“那我……不说话？”
苏净玉挠挠脖子，转眼一看，“前辈，你……干吗脱衣服？”
“我也挺难受。”
“啊？”
苏净玉又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一副“我又怎么了”的表情。
苏净玉赶紧扭开脑袋，假装没看见他的腹肌。
他叹了口气，去了舞台后面，回来的时候身上穿了一件背心。
苏净玉这才把脑袋重新拧回来。
但是，他为什么径直走到她面前，还对她伸出手？
苏净玉鬼使神差地把手交给他。
他一用力就把她拎了起来，把她一下撞进他胸口去。
苏净玉不禁低声惊叹。
“老头衫，总不会紧张了吧？”
所以，他是专门去换了个日常造型，缓解她的紧张？
可是……他是真地不知道自己的杀伤力啊！
头发虽然弄乱了，但意外地添了些许性感。
老头衫在他身上哪里还是老头衫的效果，反倒增添了些荷尔蒙气息。
这样的人，近在咫尺，是要命的好吗？
苏净玉回过神来笑了一下，想着我还是撤吧。但周念恒早知道她要跑，搂着她的腰，又把她给摁了回去。
这对从未谈过恋爱的苏净玉来说，是……是s级画面了。
她的脑筋疯狂旋转，转得头晕目眩。
他越靠越近，头发擦着她的眉毛。
她下意识地往后躲，躲到腰快折断。
“前……前辈！我……我们要不还是练习吧！”
周念恒看着她，喉结动了一下，手立刻松开了。
“你等我一下。”
“哦，好。”
周念恒出去了有十分钟，回来的时候头发是湿的，衣服也换了。看样子是洗过澡了。
苏净玉有点恼自己这张嘴，人家都累了，还让人家练习，所以人家才去洗澡提神。苏净玉瞬间觉得自己过分了。
现在后悔……
看他的眼神，也来不及了。
老师已经就位。
“你怎么了？不是说要练习？”
“嗯，练习，前辈辛苦了。”
两个人一旦进入工作状态，态度便是一致的认真。
苏净玉硬生生唱到浑身是汗。
河边少年这首歌是一首欢快的舞曲，歌词和曲子里都流淌着一股年轻人才有的奔放和激情。少男少女们即使失恋，即使挫败，仍然勇敢往前冲，从不回头。
今天的练习还只是歌唱，并没配合舞蹈，就已经练出一身汗来，这要到了上台的时候还不得累死。
不过周念恒却对她的表现没提出什么异议，只说让她先练，舞蹈他会帮她编，后期搭一下。
两个人正在研究一个句子的尾音怎么处理，琴房的门被推开了。
两个人望过去，竟是周达。
周达大概是对他们此刻还在一起产生了一些质疑，说：“我是不是打扰了？”
周达一出现，气氛就不对劲了。周达嘴上说打扰了，脚步却没停，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苏净玉不适合旁听，说：“要不你们先聊，我出去等。”
周念恒却抓住她的手腕，“去沙发坐着。”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甚至把她捏疼了。
苏净玉点点头，“好。”
他这才松开手，苏净玉在沙发上乖乖坐下来。
琴房很大，他们的声音应该不至于让她听那么真切，但她还是全听见了。
周达打量着他的琴房，笑说：“这些年，钱没少赚吧？”
“您又有什么吩咐？”
周达啧了一声，“我就不能过来看看？”
周达在钢琴旁边绕了一圈，同时说：“这么多年，我以为你们娘俩歇着了，真是不累，还折腾呢！”
周达在周念恒面前停下来，“瑾仁跟我说，你拒绝了他的投资计划。”
“是。”
“周念恒，我看你还是不要再被那个女人摆布，干这些没用的——”
“——她已经死了！”
此话一出，苏净玉和周达全都震惊了。他们一齐望着周念恒，一脸错愕。
“半年前，你应该不会想知道时间吧。”周年冷冷冷地说着这些。
苏净玉明显看出周达有一瞬间的僵硬，仓皇，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什么病？”
“老年痴呆。”
“老年痴呆，她……她怎么可能？她……还没到那个年纪啊。”周达仿佛十分不理解这个逻辑，不停地说不可能。
“你还有别的问题么？”
周达转过身，好像有点分不清方向了，“她走的时候……有没有痛苦？”
“如果没有得这个病，她可能会很痛苦，整天以泪洗面。病了之后，她就只会笑了。”
“所以，她早对你没有威胁了，也根本不会计划让我去争周家的东西——”
“——你！”周达终于失控。
他颤着声音说：“你这个兔崽子，还这么跟你爹说话！”
“我爹？我没有爹，这不是你亲口说的么？”
啪——
周念恒话音刚落就被周达甩了一个巴掌。
这个时候苏净玉彻底坐不住了，冲上去把周念恒拉到自己身后，“你怎么能打人呢？”
“有你什么事儿，滚开！”
“够了！”
他的一切他来承担，没人可以对她这样。
周念恒把苏净玉拽到身后，“你没资格说她！”
周达的神伤仿佛一扫而空，只有怨愤，“怎么着，还不禁说啊？这还没见家长呢就这么冲撞长辈，什么家教！”
周达眯眼打量，“哦，怪不得看你眼熟呢？电视上那个就你吧！挺会这一套啊！谁红跟谁，怪不得能冲进三十强！你这种女孩儿我见得多了！”
“周达！”周念恒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她是我的人！你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