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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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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钟宪不会回应她,在他又一箭射穿刚才的箭时,她还是忍不住夸赞。

“行了,你来试试。”

到了属于他的地方,那股糙汉味儿有增无减。魏明莱抬抬眉,接住了他扔来的弓。

好沉!

她怎么不记得,弓能有这么沉了?

只摸过一次,大半年功夫,怎么拿都忘了,她学着钟宪的样子,把弓举到胸前,却被钟宪指手画脚地纠正,好不容易摆对了姿势,弦却僵住了一般,硬拉也拉不动。

魏明莱觉得自己的胳膊要爆炸了。

“呼!”她最终等不到拉满弓,任箭发了出去,解脱一般,松了口气。

而那支箭,没吃饱饭一样,射程不过三米,便焉嗒嗒地栽落在地。

“你手臂力量不够。”钟宪毫不委婉地说道,“不用再练了。”

“这怎么行,我才刚试了一下。”魏明莱被他一激,来了劲儿,又搭起一支箭,使足全身力量,好歹让这支箭多飞了一秒。

心有余而力不足,原来是这种感觉。

钟宪自顾自地又射了几支,越过明莱那支躺在地上的败箭,“嗖嗖嗖”地向前蹿去。

而这些箭后,也有箭在追着,只是远远的还没赶到,就渐渐没了气儿,萎颓地栽到地上。

魏明莱摸了摸额上的细汗,抬头才发现今天的太阳格外的晃眼。快五月了。

“钟宪,怎么办?”

她眯着眼往他的方向看去。钟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魏明莱也会有问自己怎么办的时候。

本想嘲讽两句,劝她知难而退,但转头看到她那张晒得微微发红的小脸,细细的两道眉朝眉心微蹙,那张唇也红艳艳的,宛若一株山茶花。

罢了。

钟宪走到她身后,抬起她的手臂,帮她搭了一支箭。

魏明莱怀着疑惑,但毫不犹豫地跟随他的动作,他的气息就在她的耳边流转,隔着衣料也能感觉到他鼓起的硬实手臂,源源地有力量在流动。

猛地一下,箭飞了出去,后劲儿有点大,明莱退后一步,倒在他怀里。

钟宪一边忙着往后退一步,一边伸手扶住她,等她看到箭中红心,欢欣地转过来对他笑时,他又恢复了冷淡的神色。

再接再厉,魏明莱一连发了十来支箭,但都没能碰到靶,她心里焦灼,汗水细细地蜿蜒下来,太阳晒得久了,脸也渐渐发烫起来。

想叫钟宪像刚才那样指点一下,转身见他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冰雕的人儿一般。魏明莱“喂”了一声。

“快来教教我呀。”

“该教的我都教了,你是功夫不到家,要多练。”他就这么生硬地回了一句,魏明莱还在想说什么,军中有人走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钟宪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魏明莱被一个人留在空旷的校场,身边是两个隔得远远的楞头兵,头顶一轮白日,煌煌的日光晃得人不敢看,一丝风儿也没有,她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孤寂,不知该怨谁。

钟宪走到校场另一头,士卒们正整齐地集聚在此,目不斜视,面容严肃,实则心里都打着鼓,因为三皇子正在此挑选亲兵。如果有幸被选中,就能得到比普通军士更好的待遇。

虽说如今立储一事悬而未决,但即使三皇子没能当上储君,去了封地,他们也只用保护亲王,不用再被赶往边陲和凶猛强悍的游牧作战。

而坐在墨绿华盖下的三皇子赵晟此时却不在意这些士卒,他只是想借着挑选亲兵之名,接近钟宪。

钟宪不过二十出头,又不常在官场走动,他从前没大注意过,只是这次钟宪打了大胜仗,连父皇都夸赞他是百年难遇的将帅之才,用兵如神。最难得的一点是不拥兵自重,功勋再大也始终持臣子之礼,进退有度。

如果能拉拢此人,那对他争得太子之位将是如虎添翼。

不过赵晟对钟宪清高不入流也早有耳闻,这次也只想试探,到底什么是他心中所好,以便日后收买人心。

眼神对视间,他都准备好要展出一个平易近人,没有架子的微笑,也以为钟宪要上前行礼,没想到他却忽然转过身去,叫来一个小兵,说了句什么。赵晟被这一举动搞得心里没了底儿,等人真来行礼时,他倒端起了架子,只说了一句“免礼”。

通常走到哪儿,好歹有一句谄媚的“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的话,可这人倒好,行礼之后便负手站在一旁,当他这个皇子是空气,一言不发地看向远方。

赵晟顺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刚才和他说话的那个小兵,钻进营房里,出来时手里提了个茶壶,急匆匆地往另一边跑。

难不成还有比他更重要的人来了这儿?赵晟心里疑惑,终于开口道:“侯爷另外有客?”

钟宪摇摇头,并不想和他多说,直入主题道:“这里的兵都是由成国公带领,个个骁勇,殿下可自行挑选。”

“的确,我瞧着是要比宫中养的那些酒囊饭袋精神些。不过要挑到既能作战又忠心的却是不容易,所以劳烦侯爷为我斟酌斟酌,务必选出最上乘的。”

钟宪听了这话,心中不悦。这些兵和他出生入死,在他眼里都是活生生的人,而赵晟口中的上乘,好似在挑拣什么物品。

但皇子既然开口要求了,他也不能拒绝,道:“既然选出的亲兵要随护殿下左右,那便马虎不得,容臣和几位教头好好商议,为殿下选出合适的,殿下可先移驾回宫。”

这是在催他走?赵晟有些意外,更觉得这个钟宪有些意思。和他周围那群只会揣测他心意,顺势而为的人大不相同。

他“哈哈”一笑,问道:“侯爷骁勇善战,一定也喜欢狩猎吧?”

钟宪微微一愣,随即摇摇头,答道:“实不相瞒,臣不爱围猎一事。”

赵晟从出生,就没听过几个“不”字,今日竟然在钟宪这里连连碰壁,却并不恼怒,心里越发想拿下此人。

不过看来得徐徐图之。

“那么,此事就有劳侯爷了。”说完他轻轻挥手,一旁的近侍示意,台下的舆轿起,墨绿华盖随之移动,始终为他挡住阳光。

小兵提来茶水,魏明莱也不嫌它没味儿了,连杯子也不要,提起来灌了半壶,才有了一点凉意。

再去拿弓时,感觉手臂比刚才还酸痛,她咬咬牙,又搭上一支箭。

钟宪回来时正好看到她射出一支,但还不如最开始的时候,这箭根本不听她使唤了。

走近了他看到她因为用力,太阳穴处微微鼓起的一段青筋。

自己习武的时候,不知吃了多少苦,皮肉之伤都算轻的,娘来为他擦药,淌眼抹泪地心疼,他从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看到魏明莱这副模样,他忽然有些不忍心。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钟宪按下她拉弓的手。

魏明莱这才发现他回来了。她练得正在瘾,不愿意松手,心里还气着他刚才丢下自己不管,嘟着嘴撒开他的手,一脸倔强:“我不,我还没玩儿够呢。”

钟宪看到那抹明红鼓嘟着,仿佛一株喷薄欲出的山茶花,两道眉毛拧在一起,娇嗔而不失妩媚,有一时的失神,而后又见她虎口处已经有裂开的血口子,像微微张开的嘴。

他夺过弓箭,严肃道:“你再这么练下去想把手废了不成?你好好的斗你的蛐蛐,骑你的马,跑这儿来自找苦吃做什么,这儿可不是你玩儿的地方!”

魏明莱第一次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愣了一下,而这些话在刹那间涌进她心里,翻江倒海。

在他眼里,她魏明莱就该是个斗蛐蛐走马观花,做尽荒唐事而一无是处的人?

她忽然觉得委屈,委屈极了。可死死瞪住眼睛,不让他看出自己即将哭出来,恨恨地顶回去:“我就是喜欢自讨苦吃,你不耐烦就不教,凶什么凶!”

说完这句魏明莱转身就走,怒气冲冲地骑上她的红马,头也不回。

钟宪望着人绝尘而去,想起刚才那番话,问一边的小兵,“我刚才凶吗?”

小兵们一向惧怕他,早习惯了他这样,摇摇头,但转念一想,刚才是个人比花娇的姑娘,马上又摇摇头。

魏明莱一口气跑回家,刚坐下不久,魏明茵便迈着小步子急急地赶来,到门口却停下,往里屋探了个脑袋。

“姐姐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一路上硬是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憋得眼睛酸胀,此时才懒得搭理她,“嗯”了一声算回答,叫秋叨给她捏膀子。

“看这样子,似乎很有趣呢。”魏明茵踱步进来,挨挨蹭蹭地在炕边坐了下来,秋渠和秋叨换了个眼色,沉着脸为她端了杯茶。

“还行吧。”有趣个屁。魏明莱打算生一会儿气,吃个饱饭,下午问爹要一张弓,在院子里慢慢练!

“我原担心姐姐会闷呢,既然有趣......不如,姐姐也带上我一起吧。”

这才是她想说的。魏明莱心里暗笑,明知故问:“带上你什么?”

“带上我,”魏明茵咽了口唾沫,鼓足劲儿,她从来没开口求过魏明莱什么,“带上我一起,你累了我给你擦汗,天热起来,我煮上绿豆汤,你要渴了,我就盛给你喝,可不好吗?”脸笑得花朵一般。

盛给钟宪喝吧?魏明莱最看不惯的就是有什么事不能直说,偏要拐弯抹角,找不尽的借口。

偏这些人,都是这么副嘴脸。

她笑了一下,说道:“好啊,那我想吃什么,你都给做吗?”

“当然。只要姐姐能让我陪着你。”魏明茵心里想着钟宪,觉得什么委屈都能忍受。

反正来日方长,她有的是别的机会慢慢和她姐姐作对。

“那好啊。明天我想喝一个胡桃松子芝麻瓜仁夹木犀玫瑰泼卤的檀团,你提前煮好了等我,我带你去校场。”

魏明茵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她这哪是要喝茶呀,分明是喝粥。还有那檀团,是宫里御赐的,本就没有多少,哪经得起她天天喝。

但好歹她答应了,魏明茵只能忍痛含笑,说声“好”,款款告辞。

她一走,魏明莱就发笑。本来还想撮合她和钟宪,不过突然又觉得捉弄她也是一件趣事。又想到钟宪的样子,心里还存着气,不想再看到他那张脸。

午后她去找魏嚣,被问到学得怎么样,魏明莱混乱支吾一声,“就那样吧。”借了一张最重的弓走。

拿到弓就回院里刻苦用功。秋叨秋渠没见过这玩意儿,站得远远的,一会儿高声问:“小姐喝水吗?”一会让又劝道:“小姐,歇一会儿再练吧。”

魏明莱站在一棵树下,绿荫匝地,比上午躲都没处躲的太阳好许多,不过练了一炷香时间,衣衫开始湿了。

她心里给自己喊号子,“一二三,一二三。”喊一下手臂就运劲拉动一次弓弦。咬着牙也不知拉了多少次,忽然肉的深处抽动一下,一股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

竟然练抽筋了。

魏明莱疼得蹲在地上,另一只手抱住抽筋的胳膊,话也说不出来,直抽冷气。两个丫头忙跑过来,急得团团转。秋叨跑出去叫大夫。

她以为自己的手要废了,没想到过一阵儿,那股痉挛渐渐止住,魏明莱大喘一口气,活了过来。

看到地上扔下的弓,心里有些畏惧。任秋渠扶起自己,搀到里屋。她躺倒在炕上,忽然有些佩服钟宪。

不过佩服归佩服,魏明莱仍是不想再见他,她还是很生气的。

大夫来时,她发现两条手臂重得不像话,费了很大心力抬起来,垂下时她感到一阵巨大的畅快,随后胳膊就像一团死肉一般,毫无生气地瘫着。

大夫让用热毛巾敷,并时时按摩,心里疑惑一个公侯小姐,怎么会劳累过度。见人是魏明莱,对她的名声早有耳闻,也不敢多问。

第一个来问候的竟然是魏明茵,也不知她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晚饭时就跑来。

魏明莱冷眼看着她蹲在床边,泫然欲泣的殷勤模样,恍惚还以为是自己大限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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