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政部目前仍在调查宋氏集团名下的资金流向和税收情况，不过他们的账面做得非常完善，很难让人察觉到漏洞。”

“他们的销售和交易渠道呢？这些方面都没有异常？”闻朝问。

只见赵知返摇摇头。会议室内一片凝重。

这不正常。宋氏集团经手色/情/交易和人/口买/卖这样违反法律且利润巨大的交易活动，不可能没有多于其产业常规项目金额的巨额资金流向他们的钱包。而现在既查不到他们资金的流向，税收账面也没问题，这实在是说不通。

莫非，他们有“合理”的洗/钱手段，使违/法交易获得的资金合理化？

但那又是什么方式呢？

此时此刻，财政署。

柯尔曼署长正不慌不忙地享受他的下午茶。“宋氏的财务情况，他们调查的怎么样了？”

秘书向他汇报：“戈温德部/长亲自主导这次的调查。”

柯尔曼点了点头，戈温德做事雷厉风行，只要让他抓住一个锚点，他就会像一条疯狗一样死咬不松，除非——

他叹了口气，他手下这员大将能力倒是有的，只是功利性心强盛。这就导致了柯尔曼若想达成自己的目的，每每需要为这位大将设定好目标、利益一致的前提条件，才能将这把工具使用顺手。否则，就以戈温德那四两拨千斤的功力，明里使劲暗里撂挑子倒还好说，不至于造成一堆烂摊子让自己这个上级给擦屁股，但怕就怕好处都让紧盯着自己位置的那群宵小给吞下。结果这小子还总是先发制人，将错误一股脑推出去，让人抓不着指责他的把柄。

“听说调查局的人又来问调查进度？我们的人怎么说？”

秘书将双方交涉的过程如实汇报。

“嗯，王天工还算聪明，没有一股脑地将实情都透露出去。”

秘书注意到柯尔曼赞赏的目光。他心想，看来署长很看重这位副部/长。他开口道：“王天工提出了一个调查方向，他怀疑宋氏集团使用虚拟货币进行交易，利用区块链技术保证了交易的匿名性和隐秘性，这才致使他们久攻不破。”

“虚拟货币？”柯尔曼听着这个猜测，脑中闪过一阵灵光。“我记得没错的话，联盟主星前几年有一个关于认证虚拟货币为法定货币的法案，是威廉家族的人提出来的，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是‘威廉·安德鲁’。”

秘书听到这里，也跟着心中一震。威廉家族为联/邦的建立做出过很大贡献，堪称“元老级”家族。而且其家族出想过很多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像刚才那位威廉·安德鲁可能是家中的小辈，初出茅庐没什么太大名气，但他的兄长可就名声斐然了。他的哥哥就是那位联/邦直属研究总局副局长，现在听说又升职了，也是提出“犯罪基因”预警的那位——威廉·詹姆斯顿。

“可是，这项法案似乎并没有通过。”秘书疑惑地问道。

柯尔曼很愿意跟这位称职的下属分享自己老道的经验，于是他诲人不倦地开始讲述他的大道理。

“其实一项法案的发布除了要看它的社会需求和合理性，也要看立法程序和国际影响，以及——”

“利益相关者是否手段强硬。”

柯尔曼是一个能够在快如洪流的时代里将自己安逸放缓的人，这不是指他遇事躺平放空，而是来源于他强大的底气和自信。没错，作为一个有能力的人，他总能顺利地完成一切，然后悠闲地看着那些他认为的“废物”在忙碌和苦难中挣扎。可以这么说，他的一生都是顺遂的、没有遇到过难以解决的挫折，至少在外人看来如此。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刚才那一瞬间，让秘书有了一种错觉——老态龙钟虽然没有体现在柯尔曼的身体和外貌上，但是他从这个人的眼睛里还是看到了那种感觉，就像每一个到了他这个年纪的老人给人的感觉。

——他老了，或许他跟其他老人没什么区别。

秘书眨眨眼，试图将这份不合时宜的想法排除脑子。自己真是脑子让驴给踢了。怎么会没区别，眼前的这位可是有权有钱，寻常人怎么比得上。

“安德鲁的姓氏使他能够顺利地排除这几个因素的阻挠，顺利地通过司/法程序，将这项法案公诸于世。只可惜，天意弄人，总有一种东西是人没办法掌控的，无论是多么强大的人，多么强势的权力，又或者是多么贵重的财物，它们都无法控制一个叫做‘时机’的东西。威廉·安德鲁就是一个不被时机厚爱的人。”

柯尔曼按照自己的记忆缓慢地揭开那段往事。

“当时，有一件震惊了整个联/邦的大事发生，这项法案好巧不巧赶上了那个时机，所以并没有引发太多的注意，甚至就连我，一个专门吃这碗饭的人也被那件惊世骇俗的事件转移了实现，没给它留下更多的关注。不过，等到那件事情结束后，我从中发现了不寻常——本来应该按部就班发布的法案竟然消失了，此后再也无人提起它。”

“消失？怎么会这样？就算不被通过，也不至于沦落到无人提及的地步吧？毕竟这项法案还是有一定的可探讨性和可实施性的。”

“没错，正是这方面让我起疑。原本我以为是他们顾虑虚拟货币的匿名性和便捷性，避免犯/罪分子通过虚拟货币进行非法交易。但后来托联/邦主星的朋友询问此事，却得到了不一样的结论。”

秘书还想继续了解事情的经过，只不过，说到这里，柯尔曼竟然停止了讨论。

秘书抑制自己的好奇心，也不再多言过问。毕竟他知道干自己这一行，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要做到心里有数。他将虚拟货币这一调查的进展挑紧要的部分说了。

“对了，王天工没把这条调查思路跟调查局的人讲吧？”

“没有，这条思路也只是猜测，还要看后续调查。”

柯尔曼满意地结束了自己的下午茶时光。当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时，已然是一个优雅老道的公职人员了。

回到调查局，赵知返知道财政部门的人会对宋氏的调查有所隐瞒，但他显然也没有想到他们究竟隐瞒了哪一段，以及这些内容是否会对他们后续与宋氏集团的正面交涉产生影响。

“对宋溪、宋河两兄弟的身世背景调查结果基本上摆脱不掉明面公布的消息范围。”

“既然是‘基本上’，也就是说有例外？”

赵知返朝闻朝投去一个赞同的眼神。

“没错，根据宋溪一位同学的证词，她说宋溪一直是一个万人瞩目的存在，为人温和体贴，做事谨慎有效率，而且与寻常人有难以跨过的壁垒。只有一次，他表现得非常愤怒和粗鲁。”

闻朝一手撑着头，一手在纸上不知在画什么。“先不说宋溪为什么一改常态，我想问为什么这个同学会记得这件事，他的证词可靠吗？我的意思是，毕竟宋溪伪装的功夫炉火纯青，即便生活中有所失态恐怕也会立刻解决平息。他怎么会放任自己的另一面公之于众呢？”

赵知返回答道：“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因为，那位同学就是宋溪针对的对象。更准确来说，应该是她和她的狗共同被针对了。”

闻朝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哦，那也算情有可原。所以宋溪害怕狗吗？需要狗同志陪同宋溪审讯吗？”

“具体什么情况，证人也不太清楚。不过证人又说，接下来的几天宋溪一直没有来学校。直到一个星期后他才回来，并且给证人道了歉。证人回家后，听说她的父母获得了当时宋氏集团大热的优惠活动的奖金，金额可观。她认为这是宋溪给她的赔罪礼。所以我推测——”

“宋溪可能对狗子过敏？”闻朝接住话。如果只是害怕，也不至于一个星期不敢来学校。如果说宋溪对宠物过敏的话，那就好解释了，这段时间或许是他的治疗时间。

若是放在往常，赵知返肯定是要接下他的话。可现在他见赵知返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于是他将手中的纸团成一团。“所以忙了一整天，你就得出一个‘宋溪与狗不得共存’的结论？要不改天财政部审问他时，你去凑个热闹，看他能不能被你吓得立刻招供？”

众人听到闻朝的吐槽，纷纷向他伸出大拇指。能够直言不讳地把他们老大给骂得狗血淋头，闻朝还是第一个。

赵知返展开一旁的纸，只见上面画着一只简笔画小狗，小狗的眼睛下还有一颗痣。

他揭过这茬，会议继续。大家又分别汇报了今天的调查结果，显然进展颇少。

正在会议快结束时，徐良语的鉴定报告结果出来了——被鉴定人与所述父亲存在明显的遗传差异，亲子关系的可能性较低。

也就是说，徐良语确实不是徐正河的儿子。

那么，徐良语是徐正河通过宋氏集团的人/口买/卖渠道得到的孩子这一可能性看来又提高了。

这时，陈小娜突然开口说道：“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徐良语是宋溪的孩子？”

陈小娜的这个推测显然将众人震慑住。

“哈哈，不会吧，男人怎么会生孩子呢？”陈逍鱼想到这种推测的可能性，有些不相信地尬笑道。

听着陈逍鱼的智障发言，陈小娜给了他一个肘击。

“我又不是说孩子是宋溪生的，没准是试/管婴儿之类的。”

“说这些干嘛，把徐良语的信息跟宋溪的匹配一下不就行了。”

“可关键是，我们的基因数据库里没有宋溪的生物信息啊。”

说到关键点子上了，这确实是一个难点。大家将目光聚集到赵知返身上。

陈小娜小心翼翼地提出：“明天宋溪还有一场问询，要不队长你去审讯室溜达两圈，捡两根头发回来？”

“或者老大你去陪审，然后见准时机，上去就薅住对方的头发，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回来。我们先在背后支持你，等你回来后我们也会给你撑腰的！”陈逍鱼继续补刀。

会议闹腾起来，原本凝重的氛围一扫而空。

闻朝看着他们这群突然欢快的人一头雾水。心想，还真是莫名其妙。

他退到一旁，尽量离远点，避免自己还没恢复的猪脑子再度被传染。

闻朝现在思考的是，赵知返已经调查到的东西绝不止会议上说的这些。但是他为什么要隐瞒呢？是不想让他们知道太多陷得太深，还是——真相涉及到他不便提及的部分。

他回想刚才赵知返的吞吞吐吐。

他感觉到目前的调查方向和调查进度被控制了。只是不知道这背后控制一切进展的人究竟是哪一方势力，宋氏集团？调查局上级？还是——

闻朝将视线缓慢地移动到赵知返身上。

不能继续任人摆布下去，他必须要破局了。

作者有话要说：威廉·詹姆斯顿就是第一章声情并茂“诗朗诵”的那位。

世界线收束。